岁云暮看着手上的珠子,不知怎得脑海中竟是浮现出一道身影,穿着血色的衣袍。

  也在这时,头开始疼起来,耳边又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岁微云杀了他,岁微云杀了他......“

  一声声,他仍然听不清,只隐约听到好像有人在喊自己。

  疼。

  没有再去看那颗珠子,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头,试图将那阵疼意压下,但更多的还是想要压下耳边的杂乱声。

  那是什么?

  这两天他多多少少能感觉出自己身体的异样,但都没有现在这么厉害,比昨天夜里还厉害。

  大概知道应该和他体内的引魔种有关系,只觉心口也跟着疼了起来。

  “怎么了?”醉须君见他突然捂住头,身体也在发抖,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想到前两天岁云暮的情况,他忙放下东西去看他,双手捧着他的面庞,担忧地道:“哪里疼,是头疼吗?”

  岁云暮摇头,这会儿疼意已经散去了,就是耳边有些轰鸣。

  等了有片刻,这阵轰鸣才消失,他抬起头见醉须君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摇头笑着道:“没事,可能是夜里没睡好。”

  并没有提那些,知道就算是提了也没用,反而让醉须君更担心。

  “真的?”醉须君见他脸色白了不少俨然是不信他的话,但见他摇头,知道他是不想说也就没再继续问,只打算等穆云烟来的时候让她再看看。

  捧着他的面庞安抚般在他的唇上亲吻,然后他才道:“先吃点东西,一会儿我陪你再睡会儿,可好?”

  “好。”岁云暮点头。

  午膳仍然比较清淡,吃了最后一碗莲子羹后两人才将东西撤下去。

  岁云暮此时就歪在被褥间,手里拿着那颗珠子。

  脑海中都是那道模糊的身影,他不知道那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但既然有印象自己肯定是见过,或者是做的什么梦。

  这段时间他经常做梦梦到以前的事,只是醒来时有些记得,有些就不记得了。

  想着那道身影,不知怎得他想到了之前在陵安城看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杀了大师兄,如果这颗珠子是师尊在死之前从什么人身上扯下来的,说不定就是那个人。

  不过就算不是那个人,但那个人当时就在忘山关,想必他肯定知道忘山关发生的事。

  师尊和大师兄的尸首他也肯定知道在哪里,肯定知道。

  醉须君沐浴回来就看到岁云暮坐在床上看那颗珠子,墨发垂落在身侧,看去时竟是有几分乖顺。

  他走过去,头发还没干所以就没有进去只是坐在床边,搂过岁云暮就吻他。

  在他的唇角添了几个吻后,他道:“头还疼吗?”

  岁云暮摇摇头,动了动身子往他的怀中坐,目光仍然是看着手上的珠子。

  “可有想到什么?”醉须君见他一直看着那颗珠子出声询问,同时去拿锦帕擦拭自己的头发。

  岁云暮摇头,他也无法确定这颗珠子的来历。

  抬头去看醉须君,见他正在擦头发,也没再去看,收起珠子他就接过醉须君手上的锦帕,“我帮你。”小心为他擦拭。

  外边的雨下的很大,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断,屋里到是安静。

  岁云暮想到阿九,他又道:“阿九可是回道门了?”

  “没有,住在其他院子,要让他过来吗?就是这个时间他可能在午睡。”醉须君想到刚刚小童过来汇报阿九的情况,才知道阿九和小五还有其他几个小童在瑶台仙境玩疯了,还折腾了不少的仙品草药,好似是想要治他被砍掉的几颗头。

  这些他都没有管,只要别来吵岁云暮就行,药田他多得是。

  难得小五还有点用处,居然能哄住阿九。

  想到这里,他又道:“小五把它那点玩具都拿出来哄人了,你给它买这么多?”

  虽未见到小五那些东西,但听几个小童的话也知道数量不少,而且都挺有意思,把他那些个小童都给吸引去了。

  岁云暮想了想,“是有给它买过,具体是什么我也不记得了。”

  小五有收集东西的习惯,从鬼人身上找的东西就不在少数,更别说凡人那边搜罗的了。

  “那我的呢?”醉须君是没瞧见那些东西,但想到岁云暮曾给过别的人这么多东西,哪怕知道那是小五,还是有一些酸。

  靠在他的肩头,有些闷闷不乐。

  岁云暮又哪里听不出来,笑着伸手去捏他的脸颊,然后道;“之前不是给过你随身玉佩。”

  “那是给君和的。”醉须君撇了撇嘴出声。

  虽说他们是同一个人,如今那块玉佩也在自己手上,但岁云暮给出去的时候他那时没有现在的记忆,这玉佩就算不上是给自己的。

  想到这里,心里边儿就更酸了,好似岁云暮确实是没给过他礼物。

  岁云暮瞧着忍不住笑出声,只觉得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醋劲大,捏着他的脸颊,笑道:“小气。”说着搂上他的脖颈低眸去吻他。

  醉须君本也只是随意说道,倒也没有真的想要什么,虽然还是有些酸,但只要想到岁云暮是他的,他便又非常高兴,心里边儿都是甜意。

  抱着他又往自己的怀中坐,揽着他的腰似是要将他完全嵌入到自己的怀里,隔着衣料轻抚他的腰间,后头还揉了揉。

  知道他不太舒服,帮他舒缓,之后才摸了摸他的肚子。

  软绵绵的,这段时间引魔种发作的次数并不多,只有一两次。

  但他还是很担心,南山仙翁那儿还没有什么消息过来,每日他都要问问情况。

  扶着他的双腿半挂在自己的腰间,然后才再次抚上他的肚子,低头看了看他抬头去看岁云暮,道:“今日可有什么不适?”

  “没有,也许过两日就好了。”岁云暮知道他的担心,摇了摇头。

  醉须君听了点头,然后再次去看,非常的担心。

  好在没有出现问题,只要等到南山仙翁找到解决办法就行。

  抬头抱紧岁云暮,靠在他的颈项边,他道:“微云你说把瑶台仙境放到不尘山,你觉得好不好?”

  这个他之前就想过了,不尘山和瑶台仙境占地面积都非常广,甚至瑶台仙境要比不尘山更广阔。

  但是他舍不得和岁云暮分开,也清楚岁云暮肯定是不会离开不尘山的,他会重启不尘山,到时候他将会是不尘山的下任掌门。

  而不尘山也将会迎来大批弟子,会变得非常热闹,一个个都会喊岁云暮掌门。

  想到这儿他便很是高兴,所以干脆将瑶台仙境融入不尘山去,这样白天岁云暮可以在不尘山授课,晚上就回瑶台仙境陪自己。

  不由得笑了起来,只觉得这法子不错。

  岁云暮到是不知他心中所想,但在之前他就已经想过把不尘山交给醉须君,他如今只信任醉须君,也知道只有他能将不尘山带回去。

  他低眸去看醉须君,见他似乎心情不错不由得也心情好了不少。

  捧着岁云暮的脸庞,他道:“好。”

  也是他的这一声好,醉须君眼底地笑意更深了,他道:“到时候白天你就授课,夜里我们就住在瑶台仙境,这样你门内的弟子也不会吵到你,若你累了,我就帮你授课,你看可好?”

  他是不打算开山立派的,陪着岁云暮刚好。

  “好。”岁云暮笑着应声,仿佛真的已经看到了那一副光景,仿佛他此时就在与弟子们授课。

  如此宁静,竟是有些眷恋,若真的能这样就好了。

  他看着醉须君,轻抚他的双眸,想要记住他的所有。

  “怎么了?”醉须君见他突然不说话了,疑惑地出声。

  岁云暮摇头,抚摸他双眸的手缓缓落下抚上他的脸颊,最后又抚上他的颈项,感受着他身上渡过来的热气。

  又过了片刻,他才道:“君和,我想要你。”

  想要他,真的想要他。

  “恩?”醉须君疑惑地应了一声,随后就看到岁云暮脱了衣裳,白净的身躯映入眼帘,上边还裹着不少的纱布。

  本来就只穿了一件里衣,所以没一会儿就都脱了,顺着被褥掉在地上。

  看着这一幕,他哪里不知道岁云暮的意思,只是岁云暮如今还不能做那些,只能想办法用其他的帮他。

  岁云暮并不满足,眼眸含情哑着声道:“不会有事的,君和,你要我一回好不好?”

  “乖点好吗?”醉须君无奈出声,抱着他又往自己的怀中坐,也没去理会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经完全毁了,只让他能更顺应些。

  可能是两人依偎地实在是太贴近,岁云暮又被醉须君安抚的晃了神,没一会儿他就乱了心。

  哭声随之而来,伴随着阵阵清音回荡在屋里。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才躺到被褥中,岁云暮疲惫的攀着醉须君的肩膀,乖顺地与他亲昵。

  身子止不住的发抖,眼泪不断落下打湿了软枕,面上都是疲惫。

  醉须君看的心疼,拿了锦帕擦拭他身上残留的痕迹,然后抱着他睡觉。

  似是察觉到他,岁云暮挪着身子就往他怀里靠,双手顺势搂上他的背脊,轻轻蹭了蹭他的颈窝,然后才轻喃了一声。

  “君和......”

  这一声极浅,浅的有些听不到。

  但因为醉须君就在旁边,所以很自然的就听到了,很喜欢他的依赖。

  低头在他的眼尾处轻轻一吻,他才轻声应岁云暮,随后道:“我在这里,睡吧,明日若是不下雨就陪你去游湖。”

  “恩。”岁云暮迷糊地应了一声。

  醉须君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很快就跟着一块儿睡着了。

  一直等到第二天晨起,他才被外边传来的敲门声给吵醒。

  捂住岁云暮的耳朵转头看了一眼殿门,道:“在外边等我。”话落回头去看怀中的人。

  可能是夜里这两天折腾的厉害,且身上的伤也没好全,岁云暮这会儿睡得很沉。

  唇有些肿,他低头去吻。

  岁云暮也在下意识间启口,搂上他的脖子。

  醉须君原是打算偷一个吻就起来,谁曾想岁云暮竟然会顺从他,而且还是下意识的顺从。

  心里边儿甜腻腻的,他才小心翼翼地加深了这个吻。

  在感觉到岁云暮皱起眉不舒服的开始呢喃他才收回,然后轻轻在他的面庞上添了一个吻,他才道:“我马上回来。”话落将人放回到被褥中,重新捻了被子他拿过衣裳穿戴去了门口。

  推开门,外边还在下雨,不过比较昨日来,雨小了很多。

  门外站着一名小童,醉须君关上门免得吵醒了岁云暮,然后他才道:“出了什么事?”

  这个时间还早,匆匆忙忙过来,定然是出了事。

  “主人,白主事来了。”小童出声。

  醉须君疑惑地看向小童,不知这个时间白江陵怎么过来了。

  抬头看了看天,片刻后他收回目光看向小童,道:“守着里面那位,再准备一下早膳和药,还有别让阿九和小五过来吵他,可记得?”

  小童乖乖地点头,看着他离开然后又坐去门口,打了个哈切还有些困。

  道门送消息来的实在是太早,天都还没亮。

  从怀里拿出一块糕点,他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屋里凉意重,燃了一夜的宁神香这会儿已经灭了,只余下些许残香。

  岁云暮也在这阵残香中醒来,身子疲乏连动一下都觉得有些累,他下意识往醉须君怀里挪。

  但伸手时却只摸到一片冰冷,他迷糊地睁开眼看去,并没有看到醉须君。

  他半起身撑着床面看向周围,青丝散落同那被褥融为一体,看了看他才出声唤他,“君和?”

  只是屋里空空荡荡,没有人。

  又看了一会儿他才坐起身,有些累。

  在床上坐了片刻他才下床,拿过摆在旁边的衣服穿上,先去了浴池。

  见人不在他才去了门口,打开门的瞬间一道身影滚了进来。

  他低下头,见是个小童,可能是摔疼了,一个劲揉脑袋,他道:“可还好?”

  小童本来是想打个盹,谁曾想刚闭上眼门就开了,一时不差摔进去了。

  听到岁云暮的声音,他快速抬头,看到岁云暮在自己边上,摇摇头表示没事,然后站起身乖乖行礼。

  岁云暮看了看又去看外边,雨又大起来了,寒气翻涌而来。

  他就套了件外衫,站着有些冷。

  低头又去看小童,他道:“你家主人去了何处,你可知道?”

  “白主事来了,主人去见白主事了。”小童乖乖地出声,随后又道:“主人让瑶儿备了早膳,先者可要用膳?”

  岁云暮没有出声只是疑惑白江陵怎么现在过来了,连天都还没亮,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看着雨幕,直到小童询问的声音传来他才收回目光看向小童,然后道:“暂时不用,晚些再唤你。”说着起转身取伞入了雨幕中。

  醉须君穿过院子往前厅走,没一会儿就看到了站在屋檐下看雨的白江陵,穿着一身青衣。

  瞧着那儿的人,他没有停留快步走了过去。

  白江陵也瞧见了他,在他到了边上后,他道:“这是刚起?”

  “恩。”醉须君点头,随后道:“这么早过来找我,是遇上什么事了?”说着往厅内走,还让小童备了茶。

  没一会儿小童就来上茶,倒了茶后小童才离开。

  醉须君喝茶去了去身上的寒气,抬头再次去看白江陵,道:“过来匆忙,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用,我过来是有事告诉你,十方长老醒了。”白江陵摆摆手然后开口提了他过来的事。

  醉须君听着此话想到昨日听到的,人昏迷了许久,然后道:“可还好?”

  “问题不大,除了十方长老外,其他几个长老都还在昏迷中,玄鹤长老伤的最重,不过没有性命之忧。”白江陵出声,取了茶杯抿了一口,热气很快就驱散了寒气。

  他放下茶杯又去看醉须君,道:“我有件事想问你,本来是打算等晚些再来找你,但情况比较突然所以就直接来找你了,你赶去陵安城的时候除了鬼道的先者还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何意?”醉须君不解的出声,但脑海中却是想到了那个想要杀岁云暮的人。

  穿着紫袍,戴着面具,从未见过。

  不确定白江陵想要问的是不是这个人,他道:“当时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他想要杀微云,我和他过了几招,实力还可以。”

  但也仅限于此了,若不是柳清随突然出现,他想他那时已经将人杀了。

  “是不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白江陵出声。

  醉须君听到这也知道和自己提的是同一个人,他不觉得白江陵会突然提起来,应该是那个人有什么问题,而且和十方长老有关系。

  想到这里,他道:“十方长老说了什么吗?”

  “恩。”白江陵点头,随后道:“长老说那个人很像一个人,长老怀疑两个人是同一人。”

  醉须君并未听明白他的话,出声道:“何人?”

  “你那时候已经闭关应该是没见过这个人,但是你应该认得,是昆仑的。”白江陵知道这么说醉须君可能还没办法联系起来,毕竟醉须君很少理会其他的事,而且他闭关千年,很多事都不知道。

  于是,他又接了一句,“不尘山无上真人师承昆仑。”

  “你的意思是,昆仑出了叛徒?”醉须君诧异地出声,按照白江陵此时的意思以及当时的情况,那人杀了不少道门弟子尤其还想杀岁云暮。

  出自昆仑,成了鬼道的走狗,也就是说昆仑出了叛徒。

  但很快他却又回过神,昆仑的弟子并不多,开山立派的只有不尘山,其余的弟子只是游历。

  而这些人都已经死了,死在鬼道的手中,如今昆仑一脉还活着的就只有岁云暮了。

  可白江陵又说那个人是昆仑的,难不成是人没死反而投靠了鬼道。

  想到这里,他道:“所以你现在是怀疑昆仑一脉除了微云外还有活人,并且那个活人成了鬼道的走狗,你怀疑的人是谁?”

  “诸岱。”白江陵出声,眉宇紧皱,随后又道:“忘山关时他也去了,和无上真人一样都失踪了,如果十方长老没有看错,诸岱可能没有失踪而是投靠了鬼道,甚至可能更早。”

  一句更早听得醉须君按着桌面的手微微收紧,眼底布满寒霜。

  若按照白江陵的意思,忘山关的陷阱可能和诸岱有关,不尘山死绝可能就是他的手笔。

  但为什么,无上真人和诸岱师出同门,他杀无上真人杀整个不尘山,那不就是杀他昆仑一脉。

  猛然,他又想到道门那几位始终不肯松口这件事,是不是他们有所察觉,察觉出道门出了一个叛徒,而且这个叛徒还师承昆仑,并且他还以一举之力废了整个不尘山。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会动摇整个道门,甚至连儒门佛门也会动摇。

  谁能想到,道门核心竟然出了叛徒。

  突然他又想到之前岁云暮提过的,说是他几回做梦都梦到一个穿紫袍的道者,不尘山宗卷有记载,梅丹青书卷中也有记录,难不成是同一个人。

  更或者梅丹青的死也是他一手促成,是不是梅丹青看到了什么或者是知道了什么。

  他记得梅丹青的双目被挖,也许真是这样。

  只觉浑身都涌上来寒意,他快速看向白江陵,道:“这件事可有告诉其他人?”

  “暂时还没有,醒来的人也就十方长老。”白江陵摇头,然后又道:“你觉得是诸岱的可能性有多少?”

  醉须君摇头,“不确定,但是我记得之前微云说过他几次三番梦到一个穿紫衣的道者,按诸岱的实力境界,紫袍他确实是够资格,而且那时候昆仑的人几乎都已经死完了,就剩下不尘山那一脉和诸岱,所以他能穿,而且他还能不受限制的出入不尘山。”

  “不尘山两次重创,腐蚀地和忘山关都有他的出现,如果十方长老没有认错,那个人就是诸岱,但是为什么?”

  他不懂,就像刚刚想的,无上和诸岱都是昆仑的弟子,那不尘山的弟子也算是诸岱的弟子,他想杀梅丹青,可能是梅丹青注意到了什么,他是杀人灭口。

  那其他不尘山弟子呢,总不至于人人都发现了他的问题,所以他才要除了整个不尘山。

  白江陵同样不明白,为什么。

  猛然,他想到一个可能,看向醉须君,道:“我想到一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