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微云生的相像?”醉须君听到此话当即皱起眉,同时又想到在陵安城的面摊,当时煮面的老者也是说有个小孩和岁云暮长得很像。

  难道是同一个人?

  只是怎么会有和岁云暮生的相像的人,若说一人也可以说是有些相像,毕竟人有相似也是正常。

  但现在连白江陵都说和岁云暮生的相像,这已经不是几分相似怕是有七分。

  是岁云暮的家里人?

  但按照岁云暮的说法,他家中早已无人,并且还是个小孩子。

  沉默半晌,他道:“之前在陵安城时也有人说有个小孩和微云很像。”

  “确实是像,虽然年纪小没长开,但是隐隐还是能看出岁云暮的影子,像极了他当初独自一人前来道门时的模样。”白江陵说着便想到了岁云暮当时的模样,也就百来岁。

  但可能在门内是最小的一个,又被众多师兄师姐照顾,以至于岁云暮的脸上稚气未消。

  两者相比较起来,确实是很像。

  若不是知道岁云暮和醉须君的关系,他都要以为这是不是岁云暮的孩子了。

  当然这话他没有提,免得醉须君不高兴。

  这般,他又道:“过去瞧瞧吧,那孩子到了道门后就一直吵着找爹爹,其他的什么都不说。”

  “找爹爹?”醉须君听到这话,大致已经确定就是那日在面摊听说的人了。

  既然人都到这里,那便去看看。

  两人离开义庄前往芳华别院,里边儿没住人,因为不确定那小孩的性质,暂时将人放在里头。

  过去的时候就听到哭声,一声声喊着要爹爹。

  除去这些后还有一些安慰的声音,应该是有弟子也在这儿。

  推开门进去,就看到几个弟子正围在床边,手里还拿着各种糕点,正哄着床上大哭的小孩。

  小孩儿生的精致,白皙的面庞上带着颗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不知是哭了多久,衣襟上都被泪水打湿,边哭还边喊着要爹爹。

  几个弟子就没见过这么难哄的小孩,就是自己门内的小弟子都没这么难哄,一颗糖一个果子就不哭了。

  但没办法,只能继续哄着。

  可小孩儿根本就不理他们,只一个人哭个没完。

  站在门边的白江陵也听得头疼,人来了几天就哭了几天,就没见过哪个小孩眼泪这么多,就像是水做的。

  他转头看向醉须君,却见醉须君盯着床上的小孩儿一动不动,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不是很像?”

  “像。”醉须君应了一声,目光仍然是盯着小孩儿。

  何止是像,简直就是照着岁云暮的模子刻出来的。

  他在不尘山时见过岁云暮小时候的模样,这小孩可以说是与岁云暮有八成的相似,但很奇怪的是小孩的身上没有岁云暮的气息。

  也就是说,两者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两个人会这么相像。

  突然,他在小孩的身上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像是前不久在死湖杀的那条相柳。

  眉头再次拧了起来,他道:“是相柳。”

  “什么?”白江陵转头看向醉须君,随即看向阿九。

  猛然想到人送来的时候手里还捧着几条小蛇,几乎都被砍断了头。

  当时事发突然,也没说这小孩的情况,只说从陵安城带来的,并且这小孩和岁云暮长得像。

  现在儒门还在陵安城,他是打算等儒门的人过来了再对着小孩做打算。

  所以,这小孩是上古邪物相柳!

  他确实没有往这方面想,毕竟这小孩身上没有任何的邪气,反而是灵气充沛,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哪个灵石果子。

  只是相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算是仙境也从未见过。

  满是不解下,他再次看向醉须君,“相柳怎么会在这里,他和鬼道有关系?”

  好端端的出现在陵安城,而且还受了伤,很难不往鬼道那儿想。

  醉须君摇头,他也不确定相柳和鬼道有没有关系,但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能是他离开禁地的时候人跟着出来了。

  看着前头还在哭泣的小孩,他道:“还记得我之前去禁地取无上真人的遗物吗?当时镇压的就是相柳。”

  “所以,你的意思是相柳跟着你一起离开了仙境?”白江陵这一说也顿时清楚了,不然相柳怎么会出现在凡境,也只可能是这样了。

  见醉须君点头,知道确实是和他想的那样,就是为什么和岁云暮生的这般相像。

  醉须君看着床上还在大哭的小孩,眼中的柔情在这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冰冷。

  他一直对没见过岁云暮儿时的模样有些失望,乍一眼看到阿九的时候心都要化了,就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岁云暮,这会儿就在对着自己哭。

  但他也清楚,这人不是岁云暮,两者虽然相似但也只有相似,其他的都不像。

  现在知道这人是相柳,而且可能和鬼道有联系,甚至可能还伤过岁云暮,即使这张脸再如何相似他也会毫不犹豫动手杀了阿九。

  可能是察觉到了杀意,阿九的哭声顿时停下了,睁着圆润的大眼睛看向过来的醉须君。

  只一眼,他就吓得缩起脖子,别说是哭了,连抬头都不敢。

  边上的几个弟子见他终于是不哭了松了一口气,下一刻注意到身后传来的动静,纷纷回头看去,就看到醉须君和白江陵过来。

  在白江陵的示意下,他们起身离开还将门给带上了。

  顿时,屋里陷入了寂静。

  阿九不敢去看醉须君,但眼泪豆子还在眼眶中打颤,缩着身子那是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醉须君走到阿九的跟前,刚刚远远看时便已经觉得和岁云暮有八分像,此时走近只觉得更像了。

  有一瞬间,他都要以为是岁云暮在自己面前。

  他看着阿九,沉默片刻,道:“跟着我出来的?和鬼道有联系?”

  一连问了两个问题,但阿九就像只鸵鸟一样一动不动,别说是回话了,就是抬头都不敢。

  醉须君见状眉宇紧皱,随即道:“若不说,把你最后一颗头也砍了。”

  他之前是碰上过阿九,所以也能探出他其他几个头。

  但从进来开始除了阿九外,其他几个都没有探到,只可能是在陵安城被人砍了。

  毕竟普通人难动他,现在又是从陵安城被送来的,只可能是在陵安城被砍的。

  阿九也终于是有了动静,惊恐的捂住自己的脑袋,“别砍阿九,阿九会死的。”说着眼泪落了下去,颗颗晶莹剔透,看起来可怜极了。

  要不是知道他是相柳,而且可能和鬼道有什么联系,白江陵还真有些心软,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可一旦和鬼道扯上关系,就是小孩子都无用。

  “你和鬼道是什么关系?”醉须君看着他又哭起来,脸实在是太像了,一时间连语气都软了不少。

  其实他没有在阿九的身上探到鬼气,应该是没什么关系,但他出现在陵安城还受了伤,这事得问清楚,毕竟岁云暮会受伤和之前那名被夺舍的弟子有关系,同样没有鬼气,这事还是白江陵告诉他的。

  因为岁云暮情绪不好,所以他一直没有问陵安城的事。

  除去这事外,之前道门也有混进来的人,同样没有鬼气,所以这不能说明什么。

  “阿九的爹爹受伤了,阿九是来找爹爹的。”阿九可怜兮兮地出声,同时又往后缩了缩,只觉得眼前人真可怕。

  猛地,他又爬到床里边抱起一块布,一条青色小蛇的尾巴从布块里露了出来。

  像是怕会被醉须君砍了,他忙将露出来的小尾巴给缩了回去,然后才又道:“阿九不吃人,阿九吃土,不要砍阿九的头,阿九就一个头了,没有头阿九就找不到爹爹了。”

  “你爹爹是谁?”白江陵见他一副小可怜的模样,实在是难以将他与九头邪物相柳联合在一起。

  至于他嘴里的爹爹,也不知道是何人,而且还受了伤。

  阿九摇头,缩了缩脖子看了一眼醉须君,但很快就又缩回去,然后道:“爹爹受伤了,他们从阿九的肚子里把爹爹抢走了。”

  想到他们将爹爹抢走,他的眼泪便又再次落下来,眼眶湿漉红润。

  不过在看到醉须君的目光后,他又不敢哭了,只憋着,眼眶更红了。

  “他很怕你。”白江陵转头去看醉须君,这小孩自从伤好后就天天哭,谁来都不听。

  现在一见到醉须君,怕的都发抖了。

  再联想到醉须君说砍他的头,怕是这几条里有一条是他砍的,不然怎么这么怕他。

  想到这里,他道:“你砍过他的头?”

  醉须君点头,“之前拿无上真人的遗物时砍了他一颗头。”

  “难怪。”白江陵了然的应声,难怪这么怕他。

  两人看着阿九,听着他嘴里乱七八糟的一堆话,除了能拼凑出他的名字以及他的爹爹受了伤还被人抢走了,其他的便再问不出来了。

  醉须君并没有在道门多留,岁云暮现在一个人留在瑶台仙境,虽然让人守着,但这人真出现状况那些童子也拦不住,还是很担心。

  所以他将阿九的事交付给白江陵,有什么进展来通知他,便准备出门回瑶台仙境。

  躲在床上的阿九听着他们准备离开的话抬起头,先是看了一眼白江陵然后才去看醉须君。

  在他侧身的时候看到他的袖子,一阵淡香袭来,原本还布满惊恐的双眸在嗅到这阵淡香时顿时泛起了光,下一刻惊喜地出声,“爹爹,是爹爹!”

  他从床上爬了下去,连手里的布袋子掉了都没有在意。

  跌跌撞撞扑到醉须君的脚下,拉住他的衣袖就往里探,“爹爹,爹爹你怎么在里面,爹爹阿九来找你了,爹爹不怕,阿九把他们都打跑了。”说着将醉须君的衣袖完全扯开,在里边儿张望。

  只是他瞧了一圈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明明他嗅到爹爹的气息了。

  从衣袖中探出脑袋他看向醉须君,虽然很怕他,但想到爹爹被他藏起来了他还是大着胆子出声,“你把爹爹放出来好不好,爹爹受伤了。”

  醉须君在他刚刚扑上来时就已经停下脚步,现在又看到他扯着自己的衣袖说让自己把他爹爹放出来。

  不知他在说些什么,转头去看白江陵。

  白江陵同样看了他一眼,然后才低头去看阿九,道:“你说你爹爹在哪里?”

  “在里面,阿九闻到爹爹的气味了。”阿九指着醉须君的衣袖出声,又去闻了闻,香味更重了。

  他匆忙点头,“就在这里,香香的,那是爹爹的气味。”

  说罢,他再次去看醉须君,小心翼翼地道:“阿九把脑袋给你,你把爹爹放出来好不好?”

  醉须君没有应声只看着地上的小人,看着他可怜兮兮求着自己,至于他说的那些却是半句没听明白。

  他的衣袖中藏了储物袋,如果他说的气味是从储物袋中传出来的,是不是说他的爹爹有什么东西被自己收了。

  只是他的储物袋为一方天地,不该会有什么气息传出来才是,相柳不可能会嗅到什么才对,还是说他在装疯卖傻。

  不管是不是,他还是将储物袋从衣袖间取了出来。

  阿九也在储物袋被拿出来的瞬间伸出手,试图将储物袋拿过来。

  也正是如此,醉须君知道阿九说的东西确实是在储物袋中。

  他在里边儿放的东西不少,有仙品有宝器也有灵石灵果,就不知道阿九说的是什么东西。

  既然都问了,那就问到底。

  俯身,他将储物袋打开。

  阿九见状忙往储物袋中探头,只可惜储物袋小小一个他爬不进去。

  香味很重,他进不去就只能伸手进去,希望能将爹爹带出来。

  白江陵就站在旁边看着,没有说话。

  很快,阿九就在里面找到了东西,拿出来后他就一溜烟准备跑去床上躲着。

  但才刚转身就被醉须君攥住衣领,看着阿九缩着脖子双手则护着怀里的东西,他伸手,“若不想死就把东西交出来。”

  他动了杀心,在阿九将东西捞出来的一瞬间他就认出来了,是当初他取了岁云暮的一缕魂魄制成的命简。

  阿九红着眼眶摇头,双手护的更紧了,片刻后才道:“那是爹爹的。”

  本来以为是爹爹被藏在里面,但是他没找到,只找到爹爹的一缕魂魄。

  爹爹一定伤的很重,魂魄只剩下一缕了,他一定要找到爹爹,不然爹爹会死的。

  “你说这是你爹爹的?”才升起来的杀心因着阿九的一句话骤然消散,醉须君凝眉看着他。

  见他点头去看他手上的命简,那是岁云暮的命简,现在阿九说这是他爹爹的,所以他口中的爹爹是......

  沉默片刻,他道:“你爹爹是岁微云?”

  “你认识爹爹?”阿九刚刚还满脸惊恐,猛然听到岁云暮的名字一下就不怕了,因为眼前的人好像认识爹爹。

  他找了爹爹好久,虽然眼前的人砍了他一颗脑袋,但阿九能把脑袋长回去就勉强原谅他吧,而他还认识爹爹。

  连连点头,他又道:“阿爷要阿九来找爹爹,阿爷说爹爹就叫岁微云,你知道爹爹在哪里吗?”

  醉须君冷冽地看着眼前的小孩,顿时明白这小孩为什么会和岁云暮生的像,合着就是岁云暮的孩子。

  到也不是,这小孩是相柳,两者年岁就相差数千年甚至万年,怎么也不可能有关系。

  还提到阿爷,这个阿爷是谁。

  他再次出声询问,“你说的阿爷是谁?”

  “阿爷就是阿爷。”阿九只觉得眼前人真是笨,阿爷就是阿爷啊,哪里还有什么谁。

  醉须君见状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他转头去看白江陵,道:“这个小孩我带走了,应该和不尘山有什么关系。”

  很明显,相柳和岁云暮肯定没有直面上的关系,但他却说是来找岁云暮的,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和不尘山有关。

  说不定,他口中的阿爷就是无上真人,毕竟当初忘山关一战后无上真人的尸体就没找到,说不定就是在死湖。

  当然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具体还是得问这小孩。

  白江陵也从其中听出了一些,点了点头。

  醉须君提起阿九出门,准备回瑶台仙境去。

  而阿九被这么提出去后当即就哭了起来,边哭还边喊自己的几个哥哥。

  知道说的应该是另外几条蛇,刚刚看到他捧在手里,这会儿不在了估计是掉在床上了。

  于是他又折回去将东西塞到阿九的手里,趁着他接小蛇的瞬间将岁云暮的命简给取了回来。

  那是岁云暮给他的,是岁云暮的一缕魂,他自然不会留在别的什么人手里,哪怕这个人只是个小孩,而且可能和不尘山有关系。

  出去的时候瑶台仙境境内还没有下雨,回来的时候就下雨了,天色阴沉。

  入了瑶台仙境他先命人去准备吃食,这才回了寝殿。

  主殿已经收拾干净了,他将阿九扔在另一处偏殿,让人守着他就去了岁云暮住着的位置。

  门口的小童看到他过来,忙迎了上去。

  醉须君看了一眼前头紧闭的殿门然后去看小童,道:“他有醒过吗?”

  “没有,主人离开后那位就一直没醒。”小童回话。

  醉须君点头,“一会儿把做好的吃食端过来,再准备点小孩子喜欢吃的送去隔壁。”话落推门入了里边儿。

  屋里安静,里头的摆设他都收起来了,此时屋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有正前方的床榻。

  看着还没醒的人,他过去的步子都放轻了不少。

  很快他就到了床边,看到岁云暮整个人缩在被子中,发丝凌乱面色苍白,眉头紧锁睡得并不好。

  脱了外衫放在旁边,他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伸手去抱岁云暮。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岁云暮醒了。

  眼睛上又重新绑了纱布他看不见事物,只能伸手去触碰。

  抚上醉须君的脸庞后他摸了有一会儿,然后才道:“君和你回来啦。”嗓音有些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