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宥放慢脚步,庄廷却三步并做两步迎了上去,接过了他的背包。

  “怎么来这么早?吃饭了吗?”

  “事情忙完就过来了,不是说好了等你一起吃吗?”庄廷替他拉开副驾驶座的门。

  “可是从这回别墅还要大半个小时呢……”陈宥话还没说完,就闻到一股食物的味道从车里飘出来。

  “……嗯?”陈宥探头往车里像狗子一样猛地嗅了几下,才瞥到后座放了一个保温袋。

  这不是平时芳姨专门给他们送饭的袋子吗?

  他傻了眼,庄廷的车从不允许带食物上来的。

  “我让芳姨煮了点鸡丝燕窝粥,你肠胃不好,先吃垫垫肚子,别把胃伤着了。车上开了暖气,赶紧进去。”

  陈宥觉得不可思议,但脑子里还是闪过一个理智的想法:这是庄廷怕他看了新闻生气,而做出的讨好行为?

  “车里都有味儿了……”他喃喃道。

  庄廷盯着他到处乱嗅的脑袋,忍不住伸手捋了一把:“不要紧,衣服跟车子都是可以洗的。”

  陈宥禁不住在心里冷笑,当时他执勤被人吐了一身时,庄廷跟叶饶可不是这么说的。

  陈宥坐进去后,庄廷将保温袋递给陈宥:“吃吧,我开车。”

  车子开出去一段路,他看陈宥还是没动,又忍不住催促:“吃啊,你肯定饿了,还是你不想吃粥?”

  陈宥摇摇头:“回家再吃吧,把车子弄脏了不好。”

  “我说了没关系就是没关系,你那么倔干什么?”庄廷语气强硬且不耐烦起来,“车里面已经有味儿了,你不吃岂不是……”

  浪费我一番心意。

  庄廷没有继续说下去,陈宥懒得跟他对峙,也不想在饥肠辘辘的时候起冲突,索性不再说话,万分小心地将保温盒从袋子里取出来。

  庄廷一直用余光看他,陈宥那谨慎的样子让他觉得好笑又心酸,曾经陈宥在他面前大大咧咧,从不讲究。

  而他以前最烦的就是陈宥这点,没点自知之明。可现在陈宥不做哪些招他烦的事了,可他却又觉得心里不踏实了。

  陈宥将所有的动作都放慢一拍,小心翼翼地捧着保温饭盒,小口地吃了起来,唯恐自己动作稍大都会溅到车上。

  “你,你要吃吗?”车子停在红绿灯前,陈宥突然问道。

  庄廷正想脱口而出:“不了,我开车……”但他及时刹住了嘴。

  “好,你喂我。”

  “……”

  开弓没有回头箭,陈宥只好换了根勺子:“你张嘴。”

  庄廷目不斜视盯着路况,张嘴等着陈宥递过来的一勺粥,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这是他第一次在车里吃东西,没想到还挺有意思。

  绿灯亮起的时候,他才注意到陈宥刚才换了根勺子喂他。他默默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心里不是滋味。

  陈宥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把东西收拾好后静静地倚在座椅上,盯着窗外的夜景出神。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或者想问我的?”庄廷冷不丁问道。

  陈宥调整了下姿势:“问什么?问你们家股票涨停的事?”

  “你知道啊?”庄廷的语气略显急促,“什么时候知道的?”

  “快下班时才看到的。”

  看来公关公司可以换掉了,这都发酵几个小时了,竟然还有人在传。

  “我知道你是正常应酬,媒体喜欢煽风点火嘛。”陈宥语气轻松,“何况,股价涨了,你应该高兴啊。”

  庄廷心里五味杂陈,总觉得陈宥的反应让他有些失落。

  “不是‘你们家’,是‘咱家’。”庄廷一字一顿,“股票你也有份的,我的就是你的”。

  陈宥垂眸,不再说话。

  庄廷看他不出声,又自顾自解释起来:“那些照片都是错位,罗秘书可以作证。”

  “我知道。”

  接着又进入下一轮的沉默。

  到家时已经将近晚上10点了,跟庄仕添打完招呼后,两人随意吃了些夜宵,便上楼去了。

  陈宥拿了衣服,准备到客卧的卫生间去洗澡,结果被庄廷一把抱住从身后抱住:“你就在这洗。”

  陈宥挣开了,拍了拍庄廷的手臂:“我去隔壁洗,你在这洗吧,节省时间。”

  “节省时间?你想干嘛啊?”庄廷抱着他的腰,暧昧地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个遍。

  陈宥白了他一眼:“明天要早起,你消停会儿吧。”

  他当然看出庄廷并没有那个意思,两人状态都不对,就算做了也不尽兴。

  这一夜,两人各怀心事睡去。

  早上,二人陪庄仕添吃早餐,期间庄廷一直暗暗留意着老爷子的的一举一动。

  昨天的新闻庄仕添不可能没看到,可他跟陈宥一样,一个字都没问他。

  正当两人吃完早餐正准备去车库时,管家老叶跑了出来,恭恭敬敬地朝陈宥说:“陈先生,老爷子请您来一下。”

  “我?”陈宥指了指自己。

  “是的。”

  陈宥跟庄廷疑惑地对视了一眼:“你先去开车吧,我过去看看。”

  庄廷微笑说好,当陈宥一转身,他目光一沉,盯着陈侑的背影若有所思。老爷子要跟陈宥说的事情肯定与他有关,可这事他也没法跟陈宥提前通气。

  陈宥快步来到庄仕添书房门口,轻轻扣了几下。

  “进来。”庄仕添嗓音浑厚。

  “爷爷,您找我?”

  “嗯,坐。”老爷子指了指面前的沙发,“我就说两句,不耽误上班吧?”

  “不耽误,今天起得早。”

  “嗯。”庄仕添点头,“昨天庄廷上新闻那事,你看了?”

  “看了。”陈宥如实答道。

  “那你跟爷爷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他,他跟我报备过的。”陈宥支起了讨好的笑脸,“那些照片都是记者为了炒作错位拍的,我没放在心上。”

  庄仕添不回话,一双阅人无数的眼,鹰隼般地紧紧盯着陈宥。

  陈宥从庄仕添身上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以前庄仕添从不会这样看他。

  两人沉默了一阵,庄仕添恢复了平日的慈爱:“你上班去吧。”

  “嗯……”陈宥紧张地攥紧了拳头又松开,好像在给自己打气,“爷爷,公司的业务我不懂、也帮不上忙,但我知道,庄廷他对公司真的很尽心尽力了……”

  他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庄仕添是疼爱庄廷的,可却不知道老爷子的手段如此严苛,庄廷在背后吃了多少苦头。以后有机会的话,他也要多多在爷爷面前,为庄廷说几句力所能及的好话。

  庄仕添走到他身边,怜爱地拍了拍陈宥的肩膀:“那小子还还不成气候,你多担待。”

  陈宥心里咋舌,从庄仕添嘴里仍旧是得不到对庄廷的半句赞赏。

  “爷爷,他已经做得很好了。”这是陈宥发自内心的赞叹。

  庄仕添还是摇摇头,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前几天是不是你爸的忌日?”

  “……是。”

  “庄廷陪你去扫墓了吗?”

  陈宥心里一沉:“我……没告诉他。”

  “你不说,他就当没了这回事吗?!”庄仕添的声调徒然拔高了几度。

  陈宥惊得下意识朝后直了直腰:“不是,这事是我不对,我怕耽误他时间,就没提醒他。真的,不怪他,他说过要陪我去的,只是我后来擅作主张了。”

  “真的?”庄仕拧着眉质问。

  陈宥直点头。

  庄仕添叹了口气:“你要是受一丁点儿委屈,我绝不饶他。”

  陈宥吓得连连摆手:“没有委屈,绝对没有。”

  庄仕添以往从没有像这样单独找他谈过话,因为老爷子将这种压力全压在庄廷一个人的身上了。

  上班路上。

  “爷爷跟你说什么了?”庄廷直奔主题,最近接二连三的篓子,庄仕添不可能没看法。

  “没什么,”陈宥轻描淡写,“问我最近工作怎么样?”

  庄廷当然不信:“特意找你过去就为了问这个?早餐的时候他怎么不问?这事还得避开我?”

  “真的,他半个月没见我,想跟我说说话不很正常吗?”陈宥满不在乎笑说。

  “你最近学坏了,”庄廷意有所指,“嘴里没几句真话。”

  陈宥本来低垂的眼眸因这句话而微微抬起,他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噢?”

  “算了,我不问你了,我待会直接打电话问爷爷。”庄廷本就是要跟老爷子解释昨天的事,只是不好当着陈宥的面将这件事又提一遍。

  陈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好啊,你去问。”

  他笃定庄廷不会去问,就算问,爷爷也不会说。

  “哎呀,你硬气了是吧?”庄廷说完就伸手过来挠他的腰。

  “欸——你看路!”陈宥拍开他的手。

  庄廷手腕一扭,一下就抓住了陈宥的手,再也不肯松开。

  “这样不安全,你好好开车。”

  庄廷不回话,霸道地将右手手指插进陈宥的指缝中,十指紧扣,左手一边自如地打着方向盘。

  陈宥挣不开,又眼见快到单位了,才不跟他计较。

  庄廷没拐进派出所所在的那条路,在外面大马路靠边停了车。

  陈宥心领神会,对庄廷的自觉很是满意。他打开车门,提起左手甩了甩,庄廷没有松手的意思。

  陈宥笑问:“怎么了?”

  “你怎么没点表示?”庄廷抬了抬下巴,意思很明显。

  陈宥往车外环顾一圈,路上全是行色匆匆赶着上班的人。

  “外头全是人。”

  “我们是合法的,接个吻怎么了?”庄廷佯装惊讶。

  陈宥没有跟他调情的兴致,可鬼使神差中,他还是盯着那形状优美的薄唇,亲了上去。

  庄廷另一只手攀上他的脖颈,将他往自己的方向一按,加深了这个吻,好几分钟才松开。

  “下班我来接你,别乱跑啊。”庄廷心满意足,临走前指着陈宥道。

  看着庄廷的车扬长而去,陈宥敛起了笑容,大拇指蹭了蹭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