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淑仪心中一顿, 什么封号,居然让自己想?

  陛下到底在想什么?

  这天下哪有自己给自己想封号的?

  她推脱道:“请陛下赐一个字吧。”

  “不隐无藏曰真,容仪恭美曰昭。”李应辰道, “便封你真昭县主好了。”

  两个字都是好字,可连在一起,却不是多好的意思。

  算计人也不知道避讳,空有美貌没有脑子, 便是这个封号的意思。

  卫淑仪根本不敢说什么, 她的脑子也没想到这一层,只是隐约觉得不对, 却不知道哪里不对。

  也只好欢欢喜喜磕头:“谢陛下。”

  李应辰看着眼前跪倒在地的卫淑仪, 又想到了他那个英明的舅舅,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女儿。

  走了也好,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 迟早也不得善终。

  朕今日不处罚你,也不处罚你的下人, 希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李应辰温和地扶她起来, 在她这里留了晚饭。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 宫里便又起了流言。

  果然, 陛下对大将军大司马还是有些感情的, 虽说仍和卫淑仪以兄妹相称,到底晚上还是陪她吃了饭,卫家的荣耀, 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少不了。

  这边李雁躺在床上。

  穿上裤子就不认账。

  这皇帝做的。

  外面进来一个嬷嬷, 插着腰, 中气十足对他说:“公子, 您该去洗衣服了。”

  洗衣服?

  连一天也不肯让他歇着?李应辰啊李应辰, 你该改名叫李扒皮才是。

  李雁想赖床,这嬷嬷可是一点都不惯着他,抄起一盆子水,就往床上浇。

  李雁腾地一下跳起来:“你!”

  那嬷嬷端着手:“皇上有令,公子,你该洗衣服去了。”

  李雁没好气地说:“你把我被子浇湿了,让我怎么睡?”

  那嬷嬷好似人偶一般,不会说别的话,只是继续说:“皇上有令,公子,你该洗衣服了。”

  李雁想揍人。

  冤有头债有主,揍人也不能揍眼前这个人。

  下次看到李应辰,一定得好好报复回来。

  他无奈,收拾起了自己的床铺。

  “皇上有令,公子,你该洗衣服了。”

  “知道了,我先晒个被子——陛下可没说不让我晒被子啊。”李雁抱着被子,搭在露台的栏杆上,这会儿眼看天色见晚,也不知道这被子还来不来得及干。

  要是干不了……今晚就去小猪那凑合一晚。

  转头,他看着露台上一大盆子的衣服,感叹道,真是不容易,这么一大盆衣服,怎么不得两个人才能抬上来?

  他想的没错,一会儿,两个小太监,各拎两个桶,提着上来了:“吴嫲嫲,这水倒哪?”

  吴嫲嫲伸手一指,边上一口大缸:“倒那。”

  李雁一瞧,便乐了。

  那大缸是用来练字的。

  不知文苑从哪听来个说法,说是三缸水都被染成的墨色,这练字便也成了。

  她现在热衷于逼迫小猪练字,皇家的孩子,不管学问如何,字是一定要好看的。

  可怜小猪话都说不周全,被迫抓起了毛笔写写画画。

  里面的水,反正不干净。

  李雁瞧着乐,不打算拆穿了去。

  他找了一个盆子,从那一堆衣服里,挑挑拣拣一件,放了进去,拿着个小瓢,从那还看不出有什么墨迹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

  反正陛下也没说一天要洗多少,慢慢洗着呗。

  他拿着槌棒,有一搭没一搭垂着。

  李大总管和文苑都挨了棍子,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得想办法弄些伤药才是。

  李雁有些后悔,从前的自己不知道珍惜,把好药都喂给了蒋子文那个狗东西。

  现在自己身边的人想用,却丝毫不剩了。

  还得去找。

  正想着,两个小太监,又提着桶上来了。

  李雁看着他俩,也是可怜。

  这还得把水送上来,也不知道是在折腾这帮宫人,还是在折腾我。

  反正他慢慢洗,洗不好,阖宫上下都没衣服穿,也怪不了他。

  后面李大总管慢悠悠地走过来。

  李雁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揉揉眼,眼睛刺痛一下,眨眼好几遍,李大总管凑到他面前:“公子诶,你的眼睛这又怎么了?”

  李雁挤出两滴泪,冲了冲眼睛里的东西:“不碍事,倒是你,挺……康健的啊。”

  李大总管哼了一声,能不康健么。

  前面刚有个被拖下去的小太监,这会儿还有谁敢下狠手?

  “奴才可不康健,奴才可是强逼着自己走正道呢。”李大总管斜着眼说。

  李雁嘿嘿一笑:“大总管又在说笑了,文苑呢?”

  李大总管:“别老盯着人家姑娘看,陛下会不高兴的。”

  李雁翻起了三白眼。

  李大总管呵呵一笑:“也好着呢,她生气了,觉得被你连累了,这会儿只顾着去看小主子了。”

  “您快点。”一边的吴嬷嬷催道。

  李雁懒洋洋的,又开始锤衣服。

  李大总管一瞧,这衣服也不是摘星楼的,转头一看,边上的礼教嫲嫲,大概明白,主子这是被罚了:“怎么了?”

  “陛下说了,得看着李公子洗衣服。”吴嬷嬷说。

  “陛下说了一天洗多少么?”李大总管看着那嬷嬷:“差不多得了,屋里这么多东西,你看上哪个自管搬走。”

  那嬷嬷瞪了他一眼,她是礼教嫲嫲,怎么能这么就被人收买!

  李大总管笑眯眯的,不见眼睛。

  吴嫲嫲到底是势弱,转过头,挑东西去了。

  这么一屋子好东西,陛下可是一件都没收走。

  这后宫该站在哪一边,还不够清楚吗?

  李大总管站到李雁边上。

  李雁有一搭没一搭搓着衣服,头也不抬:“你挡着光了。”

  李大总管:李雁你完全是在玩水吧,哪有一点在盥洗衣服的样子?

  他慢悠悠地道:“贵人的手,不能总沾水,会烂掉。”

  有他这句话,李雁干脆把东西一扔,走到栏杆边,看着自己的被子,虽然没晒干,他倒是可以运气,一会儿就烘干了。

  还挺软和。

  李雁把自己的铺盖收拾好。

  这第二天一大早,吴嫲嫲就来了。

  不过忌惮李大总管,到也没硬是把李雁拉起来。

  李雁也就越发肆无忌惮。

  两个小太监也乐见其成,李雁洗的衣服越少,他们打的水也就越少。

  露台的衣服全都堆到栏杆边,隔着老远都能看到。

  整个宫里都知道,李雁被罚浆洗衣物。

  而且这衣物越洗越多。

  整个摘星楼居然一派安静平和。

  反正陛下也没来过,吴嫲嫲也不敢得罪李大总管。

  李大总管全当给李雁打发时间,免得他一有闲心,就开始作妖。

  “李大总管,你说,我这还得洗多久啊。”李雁不满,“说不定李应辰就把我给忘了——忘了也好,省的我不得善终。”

  “陛下宠爱一个人,自然是会让他善终。”李大总管道,“若是无动于衷,大约是不上心,可有可无。”

  李雁琢磨了下,这话说的很玄学:“我祖上也是皇帝,自顾不暇呢。”

  李大总管露出一个诡异的笑:“陛下能比么,这世上自顾不暇的皇帝多了去了。”

  李雁听他话中有话,竖起了耳朵。

  “先帝死的蹊跷,这可是公认的事。”李大总管玄之又玄地说。

  李雁摆摆手:“我当说什么呢,这事儿不是早就知道了。”

  文苑正在教小猪写字。

  李雁看着自己儿子的小脸,跟只猫似的全是花,对他进行了无情的嘲笑:“这么脏,快点过来,到我这洗衣水里洗一洗。”

  文苑愤怒地抬头:你真的是小猪的亲爹?

  小猪啊啊叫着,非要往他爹那边凑。

  李雁就着洗衣水,给儿子洗了起来。

  这下两人的手一起花了。

  小猪咯咯咯咯笑的可开心了。文苑实在看不过去,抱着孩子往屋里走。

  眼看着一盆水泡过了衣服,李雁稍一运气,端起盆,从露台上直接倒了下去。

  正从底下经过的李应辰……

  浇了个透心凉!

  李雁小手捂住嘴,佯装吃惊。

  下面的李应辰眼睛喷火,都快把衣服烤干了!

  他足尖一点,三两步,顺着墙根直接攀爬而上,没一下便出现在了李雁面前。

  李雁嘿嘿傻笑,伸出手,略带讨好地摸摸李应辰的衣服:“果然,陛下的衣服就是不一样,这手感,穿着一定舒服,诶,想来我这辈子都没机会穿上了!”

  李应辰看到自己的袖子上,清晰地印上一个水墨印子:“李雁你是不是故意的?”

  李雁讪笑两声,伸手准备抹去证据,被李应辰黑着脸一闪而过。

  李雁抱着膝盖,得,人没讨好上,反倒得罪了。

  “要不陛下脱下来,罪人给您洗洗?”

  “朕怕你给朕洗破了!”李应辰说,“真的东西,坏了,当心你的脑袋!”

  “我哪有那么笨!”李雁嘟囔着给自己正名,“怕坏就别穿出来啊!”

  李应辰:“你当然没这么笨,你聪明得很——只怕你是故意的!”

  李雁泫然欲泣:“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坏?”

  李应辰哼了一声,那样子再说“你说呢”。

  李雁收起了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妲己没有心。就算他现在已经不是蒋妲己,依旧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