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骑兵, 人数不多,一个个全是重甲。
有人的甲胄上,还带着银色的光晕, 像是有灵力的加成。
小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满城的老弱妇孺,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所有能上城的,都已经走了上来, 他们拿着家族中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东西, 看着城下的敌人,毫不畏惧。
即使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比以往任何时候见过的都要强大的人。
土坯的城墙, 要说有多坚固,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座城墙,是物资的集散之地, 前线的补给, 都要从这里过。
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交出皇太孙,我饶你不死。”下方有人出列喊道。
小金指着城头上挂着的一个人头说:“你要的皇太孙, 就在那!”
那人看着人头, 就要飞身而上, 前来夺取。
一支飞箭射出——
那人猛地在城墙上一踩, 勉强闪过, 一个鹄子翻身,后翻着落到地面:“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上!”
他身后的骑兵, 同时举起弯弓。
“何必, 只要你们放了皇太孙。”那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我自然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
这不是一个人。
这是尊严。
世代生活在边境的军户, 特有的尊严, 也是他们的使命。
军户的身份,已经将他们框死在了这里,他们唯一能做的事,便是不让人踏入帝国的内部。
哪怕是死战到最后一人。
带着灵力的箭,刺穿墙垛,猛地擦过小金的脸颊。
连一丝痛意也没有。
只有眼前好像出现了一道血污。
身体被猛地拉着,趴在了地上。
边上一个小姑娘,恶狠狠地对他说:“你在想什么呢,都不知道要躲!”
一轮箭矢过后,城墙顶端,已经全是破裂的痕迹,边上多了好几具尸体。
众人趁机钻出来——
“放箭!”小金也喊道。
四周人通他一样,举起弩,想着下方瞄准。
弩箭和弓不一样,弩箭足以刺穿重甲,那些骑兵纷纷避散,队形一下子就乱了起来,有几人被射中,倒在地上受了伤。
下方的人立刻恼了,催促着,不断往城墙上飞。
小金抄起一边的长钩,挥舞着不让人靠近,却丝毫没有作用。
眼看那些人已经登楼而上。
一片白光,笼罩起整座城池。
飞上来的人惨叫着,落了下去。
小金不敢后看。
能散发出如此灵力的,只有一个人。
他师傅!
可他师傅明明还昏迷着,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不敢想,怎样从那灯油中抽出最后一点榨出星。
又有人飞上来,只对着那白光不断进攻,却不敢靠近,企图将那道光撕出一道口子。
“杀!”小金跳上城垛,一把扇子扇了过去。
扇中藏着的风,打在那些人的身上,很快便再他们的胸口打上了印记。
不够,力量完全不够。
就像一个孩童,推动一个壮汉,只能让后者动一下,却无法造成致命的伤害。
城墙上充满了无力感,终于,那灵力断了,有人被箭射中,胸口只留下一个碗大的伤口,惨叫着倒了下去。
一骑人马从远处飞驰而来,周围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希望。
那高悬的红色旗帜,一看便是自己的旗帜。
可小金并不敢放松。
若是敌人使诈,那该如何是好?
很快,他便看到了邓通。
——邓通是羽林卫,不是应该贴身保护蒋子文的安全?
那队人马,如同利剑,插入敌阵中,城里也拿出藏起的宝具,两面夹击,对面的骑兵很快狼狈逃走。
小金心中却产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来自于天生的血脉直觉——
分兵两路,从来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蒋子文将人分出来,他那边会怎么办?
邓通追着人,直到看不见才折返。
小金一跃而下,看着他们跑回来。
等人近了,才发现,队伍中,不但有邓通,还有小甲以及其他人。
天正教,还有其他门派,居然都出了人。
看着小金困惑的脸,邓通下马,捏着他的脸颊:“我这队,可不是朝廷的人。”
蒋子文可没有分兵,他只是早就料想有人会偷袭,提前和众门派做出了些妥协。
小金看了看衣着五花八门的众人,有些服饰,和那日围攻北邙山的一模一样。
他低声问:“朝廷和江湖……”
不应当是相看两厌么?
皇帝怎么可能容忍如此庞大的势力,不在自己的手中?
“这是好事。”邓通悄悄看了周围人一眼,安慰道,“经此一役,皇帝大概再也不好明面上要剿灭我们了。”
他的身份有些特别,既是朝廷的人,又是江湖之人,说话到底有些份量。
“你们会一直在这儿吗?”小金问。
邓通说:“我奉命来保护李雁。他在哪,我自然是在哪。”
小金一拍脑袋,飞快往城里跑,他师傅还不知道怎样了。
李雁幽幽醒过来,屋里没有一个人。
他只觉得外面好吵。
自己走在了矿野的战场上,眼看着杀声四起,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围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和那边,只隔着一层水雾,却无法将人扶起。
他眉头一皱,身边突然起了白光。
周围的人,都笼罩在白光中,不分彼此,皆无力气,丢下了刀剑,倒在了地上。
李雁从他们身边走过,只想快速结束一切。
直到最后一人都倒下,他看向天边,那儿出现了一座小城。
现在我得回去了。
他想着,脚下一空,还没来得及运气飞起,便被一股力量吸走,钻进了一个身体里。
李雁坐了起来。
看着自己的手。
刚才的梦好真实,无数血液,在他指尖不断穿过。
好在他的手还是干净的,那些幻象都是假的。
就在此时,他的肚子莫名其妙鼓了出来,还动了动。
李雁都惊呆了。
这什么情况?怎么会莫名奇妙动了起来。
小金与邓通道别,回来就看到李雁半坐在床上,对着自己的肚子发呆。
时不时戳两下:“我是不是,要死了?”
小金咳嗽了一声,脚步重重剁了两下。
李雁抬起头,泫然欲泣:“小金啊小金,你来的正好,快看看我,是不是要死了?”
死?
这么多人保着你呢,死不了。
“这么多日子难道你就没发现一点儿自己的不对劲?”小金没好气地问。
李雁:但凡我发现了一点儿不对劲,也不至于现在不对劲。
小金转了转眼睛,幸灾乐祸地说:“你完了,我跟你说。”
李雁:我就知道,我要死了。
两眼一闭,倒在床上。
在死之前,不知道还能不能说点什么遗愿。
“你吞下了随侯珠。”小金说。
李雁瞬间又坐了起来,这孩子,瞎说也不能这么说啊,那玩意好像很大啊,我怎么能吞下去?
他不太确定:“我没被噎死?”
小金:“反正就是随侯珠里的那个生灵,现在等着从你肚子里出来呢。”
李雁皱起眉头,感觉他这话说的相当幸灾乐祸。
而且这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让人忍不住觉得他说的就是真的。
李雁拍拍胸口:“我这是在哪?我记得我好像是被一刀捅了。”
还以为会捅出一个洞呢,现在看来完好无损嘛。
除了头发全白,看上去中毒颇深,丹田内的灵气完全提不起来,其他好像没什么问题。
小金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四舍五入说了一下大致经过:“你被蒋子文救了,现在在幻海边的开原城里。”
李雁对这个小城有过大致的了解。这儿全是军户,已经是战线的最前端了。
蒋子文不在,大概是去到前线了。
突然,他的眼前一花,出现了一副奇异的景象。
广袤的原野,远处有山脉,支撑起了天空。
山上是密密麻麻的人,大军对垒,合成了包围圈。
一把匕首,刺进了一个人的胸口。
李雁看不清那个人是谁。
他看向小金,小金的身上一片干净,应该不是他。
他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无数的黑气从自己的指尖涌出。
李雁笑了。
他看过无数人临死前的场景,这一次,终于轮到他自己了。
没什么可慌的,人终有一死。
他抬起头,看着小金面颊上尚未擦干净的血污。
“你真的已经长大了。”
小金愣住了,感觉李雁随时要离他而去。
“蒋子文有危险。”李雁从床上坐起来,“这是一个诱敌深入的圈套。他们假装败退,实则要把大军困死在草原里。”
“可是你……”小金道,“你要是有什么问题,这儿没人能逃过蒋子文的怒火!”
李雁笑笑,卷着自己雪白的头发:“傻孩子,我中毒了,无药可医。”
待在这儿也是死,去了前线也是死,不如死的更有价值些。
“蒋子文去给你找解药了。”小金固执地不肯承认一切。
李雁想,不会有什么解药的。
根本没有解药。
一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他任何活路。
他想起来了,一灯对他说的,他的灵力会渐渐消亡,在蒋子文面前死去。
看来一灯说的不对。李雁想,还是我的预言更加厉害。
我明明是被捅死的嘛。
顾不得其他,他让小金找来一匹马。
他要去告诉蒋子文,千万要记得方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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