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鄢还没反应过来, 蒋子文一脚踢翻了他:“你是个什么东西!”

  疼……

  呼延鄢被踹翻,张大了嘴,蜷缩成一个小球, 连气都喘不上来。

  好疼,肚子好疼……

  他长大眼睛,眼前一片模糊,不断有液体从眼中滑落, 很快面前就打湿了一片。

  又一脚重重踢到他的脊背, 脊椎像是断了。

  面前的脑袋依旧张开双眼,滚落在他面前, 无声地说:你马上也来陪我啦。

  不要, 不要……

  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溜走了。

  “不要。”呼延鄢抱住他的一只脚, 蒋子文抬起另一只脚, 狠狠踢着他的背。

  “不要……伤害他……”呼延鄢吐出一口血,手骤然松开。

  他听到了一个孩子奶生生的呼救, 不断说着, 他想活下去。

  他想看到太阳。

  “凭什么?”蒋子文一把拎起他的衣领, “你能活下去, 还能再这儿向我求饶, 可我的孩子呢……”

  呼延鄢的嘴角,不断冒血:“求你……”

  若是他依旧不肯放手,他一定会后悔……

  蒋子文怎么能后悔?

  他怎么可以有弱点?

  “你会后悔的……”呼延鄢的声音越来越弱, 他的眼睛慢慢闭合。

  没关系, 孩子,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没人能欺负你。

  就算, 到了另一个世界,我还是会一直在你身边……

  “装什么死!”蒋子文拎着他的衣领,呼延鄢一动不动,睫毛颤抖着,就是不肯再张开。

  “你给本座醒过来!”他吼道,“来人,太医,太医!人都死哪去了,太医!”

  过了好久,才有人颤颤巍巍走了过来,见到坐在床边的蒋子文,正要跪拜行礼——

  “快给他看看。”蒋子文的怀中,正是呼延鄢。

  那太医心中暗道不好,不敢怠慢,即刻上前,搭着他的脉,探听了好一阵子——

  “不会看就滚,找个会的人来!”蒋子文压着怒火,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怀里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太医立马退下,边上又来了几人,急忙凑上去,几人仔细查看了一阵后,居然开始商议起来。

  眼看呼延鄢的脸色越来越白,蒋子文从怀里掏出一个须弥袋,里面拿出一粒灰色的药丸,送进他的嘴里。

  呼延鄢已经咽不下去了。

  蒋子文猛地捏住他的下巴,对着他的喉咙用力一扣,那粒药丸咕咚一声,滑了进去。

  太医们看的真真切切,这是皇帝自己用来保命的东西,一个最上等的炼丹师,十年才能得这么一粒,现在居然用在了一个质子身上。

  可见,此人绝对非常重要。

  再三评估,一个太医颤颤巍巍地说:

  “他的脉象有些怪……”

  蒋子文懒得听他们这些废话,这些太医的说虚话的本事,他见过的。

  什么都不敢说实,生怕给人落下什么把柄。

  他直接听起了这些人的心里话,乱哄哄的,七嘴八舌——

  随即确定地问:“他怀孕了?”

  那太医犹豫着说道:“也不是很准……”这个脉象非常奇怪,时断时续,时有时无。

  很多孕初期的人,都是这样的脉象,一点都不奇怪。

  一般太医为了平安,都是不说的,只是暗示再看看。宫里的嫔妃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一般也按下不表。

  再说,这是男子。

  古来确实有灵,寄生于人体内,借了这些灵物,生出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可那更难看出来。这些天生的灵物,可是极其狡猾,一旦有任何不对,它们会偷偷藏起来,让人找不到踪迹。

  可这是皇帝在问。

  如果真的是李雁……

  这个孩子已经过了三个月,应该是很分明的。

  蒋子文不确定了。

  不管是不是,呼延鄢不能死!

  我得看他活着,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他都得好好活着。

  “我要你保他们平安!”蒋子文恶狠狠地道。

  管他有没有孩子,一律算有!

  “这位……公子受了重伤。”太医斟酌着说,“若是平日里,自当是用猛药……”

  “用。”蒋子文道。

  几个太医立刻屁滚尿流地下去煎药。

  蒋子文指着呼延鄢的肚子,恶狠狠地说:“我知道你听着,你有本事,自然会好好的,别给我出什么幺蛾子。”

  呼延鄢的肚子,好似听懂了他的威胁,翻滚了几下,立刻归于平静。

  不一会儿,小金上了门,他亲眼见着呼延鄢逃了出去。

  开战在即,城内外防守跟个桶似的,他怎么可能跑的出去!

  等他被抓回来——

  一个逃跑的质子,被抓回来?

  那当然没什么好过的!

  他一直在墙角,偷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些天伺候一个不相干的人,早就磨灭了他的耐心。

  他只是在一点一滴寻找着机会——

  在外面,早就听到这边的动静。

  正当他窃喜,却听到了穿太医的叫声,连药的味道都散开来,在不大的城垣上,盘踞出苦涩的味道。

  他忍不了,冲了出来。

  比城内更加兵荒马乱的,是这个院子。

  所有太医的脸上都透露出惶恐,那是堪比皇帝即将驾鹤的表情。

  他冲进屋,看到蒋子文死死抱住呼延鄢,冷笑着说:“都说男人心,是这世界上最善变的东西,果然,你也不过如此,见一个爱一个。”

  蒋子文不想理他。

  丧家之犬,在这里呼号,有谁要理他吗?

  小金看着蒋子文的无动于衷,跳脚道:“我真为我师父不值!”

  蒋子文说:“不会说别的,就赶紧滚。”

  小金慢慢凑近:“自然是有要说的。”

  蒋子文瞬间就警惕起来——

  小金突然暴起,狠狠排向呼延鄢,被蒋子文轻松化解,推到一边,撞到桌角。

  小金的脑袋上,瞬间肿了起来,血顺着眼睛,不断往下淌。

  “我师傅……”要是看到了,绝对死不瞑目!

  “你师傅你师父,别一天到晚就是你师傅。”蒋子文重新抱住呼延鄢,刚才那一下打扰到了他,他有点不安地小小哼了一下,就算是在昏迷中,也不安稳。

  蒋子文小声安慰着呼延鄢。

  这个人也太乖了,就算是如此不安,也不敢大声哼哼。

  这一小声,让人心疼。

  就像是知道徒弟又闯祸了,特地过来求情似的。

  “若不是你师傅,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在本座面前?”蒋子文冷笑,“你冒犯本座这么多次,无非就是仗着你师父罢了。”

  小金捂着脑袋:“我知道,我现在没有师傅护着了,你就可以随便欺负我了!”

  蒋子文心道,你师父就算是死了,还想着要护你。

  我可不敢得罪他的在天之灵。

  他冷笑:“知道就好,滚吧。”

  “我迟早杀了你们这对狗男男。”小金说。

  你可以骂本座——蒋子文想,只是,李雁知道你骂他,不知道要有多难过——

  “如果说他就是你师傅呢!”

  “不可能!”小金斩钉截铁地说。

  他的样貌,怎么会是师傅?

  “原来你就是如此肤浅的人。”蒋子文道,“看人只看表面。”

  小金动摇了。

  若是师傅,他怎么忍心不同自己相认?

  小金甩甩头,这一切,都不过是蒋子文的借口,他为自己的冷酷无情找到借口。

  “你师傅是什么人?”蒋子文问,“本座还需要找借口?”

  本就是两个相差格外悬殊的人,本座……还需要找借口?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你让他受伤了!”小金继续反击,他只想不断辩驳蒋子文。

  蒋子文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我伤了他,怎么样?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做不了任何事你就给我滚!”蒋子文道。

  外面正好有太医端着药前来,差点撞到小金身上。

  不一会儿,又有几个人进来,不大的屋子,很快就显得拥挤,小金在这儿,确实很碍事。

  “烦请陛下,为……公子喂药。”太医斗着胆,跪在地上,双手不断发抖,本就半碗的药,被他晃得不剩多少。

  呼延鄢这样,估计是一口都喝不下。

  蒋子文看了眼,一口饮在口中。

  这药的味道,说不上来的怪异。

  苦不用说,直击天灵盖。还有一种涩意,就像是这世间,最让人后悔的悔恨,留在心里,却留不住,只能慢慢消逝的悔恨。

  他对着他的口,喂了进去。呼延鄢皱着眉头,差点全吐出来。

  蒋子文不动声色,又是一口。

  这会儿呼延鄢死活不张口。

  蒋子文捏着他的下巴,又怕他呛着,只能将口中的液体,慢慢喷出细流。

  苦味充斥了两人之间。

  好不容易,一碗药才喂完。

  “如果有人能运气,为公子调息……”太医又说。

  蒋子文看了眼呼延鄢:“耽误事吗?”

  太医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大战在即,怎能让主帅为他人浪费灵气!

  于是急忙摇头:“不碍事。”

  蒋子文将呼延鄢放回床中,转头问:“这世上,可有什么药,能改变人的脸?”

  那太医摇摇头:“没有。”

  “那改变人的脉象?”

  那太医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我听说,是有假死药的……”

  一切都乱了。

  他之前分明听过刘太医的心声,他确认过,呼延鄢没有怀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