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的状况糟不糟糕, 刘太医不知道。
但他知道,呼延鄢现在的状况很糟糕。
“蒋子文已经在怀疑你了。”刘太医道,“您今天不该提到”
“他这个人疑心重。”呼延鄢顺口说道, “早怀疑我了,一点都不奇怪。”
刘太医看着他一脸无所谓,忍不住问:“您就不怕……”
怕?
呼延鄢呵呵一笑:“怕就有用了?人总是要死的嘛~”
想活下去归想,万一真的活不下去也没什么办法。
总归拼了一把, 努力了。
再说了, 他才不会让我死。
呼延鄢就是这么肯定。
“可也不能直接就这么问吧。”刘太医都要疯了,一灯大师把人送过来之前, 就没训练吗?
“你不知道, 这问话的套路。”呼延鄢振振有词,“他这种人, 你心里那点小九九肯定被猜得一清二楚, 还不如直接问出来。”
刘太医:并不想被你说服。
但呼延鄢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你在不知不觉间, 就被他吃的死死的。
小金很快就回来了。
刘太医也只能公事公办离开。
“他这是要死了?”小金叫住他。
刘太医:??
呼延鄢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他转头一看, 呼延鄢抱着自己的肚子, 蜷缩成一团。
“你怎么了?”刘太医问。
“饿的胃疼, 我想吃面。”呼延鄢泪眼汪汪。
小金:……
我才倒了一碗面出去。
这个呼延鄢, 可真能折腾人,他还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你的胃要怎么才能好?”小金捏了捏拳头,准备给他肚子上来一下。
“没有两只八宝鸭是好不了了。”呼延鄢比了个二。
还敢装我师傅!
小金更气, 对上呼延鄢那双戏谑的眼:“我看你是吃的太饱, 还是饿着比较好。”
呼延鄢摸着肚子, 忧伤地说:“我能挨饿, 可肚子里的孩子饿不得……”
孩, 孩子?
小金差点被这句话绊倒。
“诶,就是你们那位蒋大人的。”呼延鄢一本正经地说。
“你是说我不在的那么两刻钟,他就让你怀上了?”小金说,“天赋异禀啊。”
“你怎么知道我天赋异禀?”蒋子文惊异道。
“我不光知道,我还知道你在胡说八道!”小金把刘太医赶出去,门碰地关上,锁了起来。
呼延鄢拍这门,高声叫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这声音,像极了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凄婉而忧伤。
叫了两声,外面没人作答。
呼延鄢滚回了床上,被子一盖,继续做他的春秋大梦。
反正就这么一张床,小金晚上还得回来。不急。
小金把刘太医送出门,想了想,还是去外面,找了一只鸭子。
这地方又不是内里,想做八宝鸭,也没那么容易,随便烤烤给他吃了得了。
他想着,先去外面找了只鸭子,正好半路上遇见了蒋子文,带着些肃杀之气。
血腥味若有若无。
这是刚处决了什么人?
小金不敢确定。蒋子文对叛徒,向来不手软。
能让他染上这么一身味道的,小金想,莫不是前线出了什么大事?
“前线怎么样了?”小金沙哑着声音问。
“跟你一个小鬼没关系。”蒋子文眯着眼睛,满眼都是对小金的不屑。
小金不知道他哪来的恶意,从一开始,蒋子文就很讨厌他。
“我想给我师傅报仇。”
蒋子文冷笑:“就凭你?”
若不是你,李雁怎会落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小金不说话了。
蒋子文每次都能捉到他的痛处。
他拎着鸭子的脖子,只能把这气撒在鸭子上,正准备把这鸭子放走,让呼延鄢饿着。
蒋子文问:“你不看着人,拎只鸭子干什么?”
“你捡回来的人,嘴挑的很,点名要八宝鸭。”小金没好气地说。
蒋子文看着那睁着豆子眼的鸭子:“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被收买。”
小金气的把鸭子就地一摔,那鸭子嘎了一声,正要跑,就听蒋子文幽幽地说:“告诉伙房,就说是本座想吃鸭子了。”
小金愣了一下,这是生怕伙房不给做啊。
他犹豫的这么一瞬,鸭子嘎嘎叫着飞了老远,他急忙去追那只鸭子。
蒋子文回去,换了衣服,就着熏香,扇了会儿,确定身上没味了,转身去找呼延鄢。
那屋子的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蒋子文生了一丝错觉,自己是去看某个被关在冷宫的妃子,看他有没有死,还……是不是在挣扎。
呼延鄢是一点儿都没挣扎,他躺在床上。
最近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总是觉得累,明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危险慢慢逼近。
呼延鄢猛地一掐自己大腿,可算醒了过来。
呼~松了口气。
他看着面前干巴巴的帷幔,想着是不是要再换个姿势睡一觉,便转了个身,一下子就发现了坐在桌边的蒋子文。
“你吓我一跳。”呼延鄢吓得坐了起来,注意到他盯着自己白花花胸的目光,又拉起了被子。
还以为他今天不会回来了,这才过了几个时辰,又得面对他的脸。
“你和刘太医在密谋什么?”蒋子文问。
他不是李雁。
蒋子文能听到他的心声,他从不把自己当李雁。
每确定一次,他是呼延鄢,蒋子文的心就硬上一分。
刘太医也诊断,他只有一个脉——不是装的,刘太医真的只听到他有一个脉。
可是,就是有一万个声音说,他就是李雁,可千万别被他骗了!
“在密谋怎么怀上你的崽好父凭子贵留住自己的小命。”呼延鄢没好气地说。
“你让我高兴了。”蒋子文道,“自然能留下你的小命。”
那完了。
呼延鄢想,你这喜怒无常的,不可能有人能让你高兴。
我都有点同情那个李雁了。
搞不好在你这里就是隔三差五一顿打,再来点小小的威胁。
蒋子文一愣,原来在他心中,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对李雁,确实没有什么好脸色。
李雁就是一只怎么都打不烂的皮球,不管怎么用力,都能蹦跶起来。
有时候,真的会让人忘记,他也会难过。
蒋子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呼延鄢突然咳嗽一声——
我居然在他面前走神了?
蒋子文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这个人,是我的敌人,我居然在他面前走神了。
如果他要刺杀我……
简直不堪设想!
呼延鄢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的杀意,缩了缩脑袋,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怒无常,这才过了几分钟啊,就突然生气起来。
他抓了抓鼻子:“我跟你透个底吧,我真没骗你,在一灯眼中,我真的什么都不是。”
“所以?”
“不如你把我放了,我悄悄地跑了,你就当没我这个人。”呼延鄢说。
又在胡说八道了。
既然已经进了局,怎么可能就让你轻易跑掉。
“一灯要败了。”蒋子文道。
前几日,大将军大司马的儿子请战,他同意了,八百骑兵犹如天降,居然打到了魔物的王都边。
一灯带着人马,弃城而逃。
失去了据点的一灯,之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
在原以为魔族不可战胜,今日一看,不过如此。
呼延鄢愣了下。
他知道一灯迟早会败,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待本座拿下了幻海。”蒋子文道,“你就没什么用了。”
到时候杀了你,本座可就心安理得。
呼延鄢点点头:“我倒是死不足惜,只是,您也知道,世上并没有什么魔物,他们不过只是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罢了。”
就像那个小金,也只是个有亲人要养的普通人。
“助纣为虐的东西,本座凭什么放过他们?”蒋子文冷笑,“什么无关,若不是他们供养,一灯怎会聚集大军?”
呼延鄢哑口无言。
许久,他给自己找补道:“如果他们投降了你,你会善待他们吗?”
“我的子民……自然好好安抚的。”蒋子文敲着桌子,“你终于不装傻了?”
“是,我知道,你就是九重天的皇帝。”呼延鄢平静地说,“我从未想到,你居然会御驾亲征,我以为你会和一灯一样,躲在后面。”
好似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我也没想到,你对自己的祖父居然能如此淡漠。”蒋子文继续试探。
李雁刚得知自己是一灯的孙子,也是这样,拒绝相信。
“我脑袋不好。”呼延鄢道,“感受不到。”
蒋子文起身,迫近了他。
他下意识捂住了肚子。
蒋子文盯着他莹白的手,若李雁知道自己怀孕,大概也会这样捂住自己的肚子。
只可惜,李雁永远也不知道了。
“这么小心?”蒋子文道,“怎么,这是有了?”
呼延鄢抓抓自己的头发:“嗯,你的。”
又在胡说八道了。
蒋子文只觉得,他这次胡说八道,真是说到人的心坎里,让人舒服。
“我不会放你。”蒋子文狠心道,“也不会杀你,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着,看一个前朝的余孽,在我这里,活的多好。”
哦。
呼延鄢明白了,不过是拿他做笺子,昭示世人,他蒋子文有多宽宏大量。
呼延鄢也明白了,他可以活着,但其他的,就别想了。
他会孤家寡人地活一辈子。
永远被痛苦和孤独所笼罩。
【作者有话说】
搞事业: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他们两个会在这种情况下摊牌,写着写着就到这儿了。感谢在2024-04-14 19:40:32~2024-04-15 23:0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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