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自己可以飞过去。
不过加一个小灰驴, 他就有些难了。
李雁眼珠子一转,牵了驴,在码头上转了一圈。
一艘跑马的大船, 桅杆上半挂着商队的旗帜。李雁记得,这旗标是天海陈家的家徽,三重天有他们家的分店。
天海陈家,是皇商, 平日里送的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根本不走船,直接有人带着货物, 骑着鹰鸟, 从上面飞过去。
跳板一直架着,不断有人往上面背货, 李雁跟在后面, 小灰驴恢恢地叫了起来,一脸兴奋:是大米。
它凑到那人身后, 悄无声息, 在人家的麻袋上面咬了一个极小的口子。
李雁拍了拍它的脑袋, 生怕它偷吃, 一会儿人家该发现了。
又得赔钱赔不是。
从麻袋的针眼处, 漏出几粒粮食。
李雁捡起来,仔细看了看,晶莹剔透, 颗粒饱满, 脱了糠, 都是精细米。
是二重天产的。
二重天, 是产粮的地方。
李雁皱起眉头, 需要如此大规模用粮……
近来朝廷没有告示,要修建宫殿设施,那只有一种可能——幻海前线,果然在大规模调兵!
他抬头,看了眼前的大船。
陈家只派出了一艘,想必也是从未走过这条航线,先让一艘试试水,免得都折在里面。
李雁朝上面一看,一个人拿着笔,正在核准数量。他拍了拍小灰驴的背,让它自己老实待一会儿。他足尖一点,飞到甲板上,落在那人面前,笑嘻嘻地问:“这船怎么走?”
船家眼见面前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并不惊慌,拿着笔的手依旧很稳。
“我这船不带人。”
“我是问,这船要向导么?”
船家眼睛一亮,随即摇了摇头:“可惜我们已经有带路的了。”
“多一个更安全。”李雁说,“好歹我也算是金丹修者,押送这些东西,也更放心。”
这一点,说到船家心上。
陈家押送宝贝的修者,不乏金丹之人,那些可都是大爷,带着宝贝从天上飞过去,嗖的一下,费不了多少时间,抽的油水还多。
跟着船运大米,费事费时不说,也没多少银子可拿,那些人可不答应。
给他们带路的那人,可不是金丹修士,多这么一个人,自然安全更有保证。
这船家道:“容小人给您禀报。”
李雁料想,船家必然会同意,于是下了船,把小灰驴也给牵了上来。
小灰驴嘴馋,伸过脑袋就像偷米吃,被李雁一巴掌拍了脑袋:“你可安分点,一会儿被赶下去,你就自己在船后面游吧。”
小灰驴还打算往他脸上吐口水,就听到船舱里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呵斥道:
“陈大人,咱们这次运粮,可是绝对的机密,怎么能带上其他人?”
这声音好像有点那么耳熟?
李雁抬头,一个女人从床舱里走出来:文苑?!
冤家路窄啊这属于是。
“怎么是你!”文苑指着李雁大叫,“你不是已经到了四重天吗?”
倒是一边跟来的陈大人笑了:“既然都是熟人,一起走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文苑还要大叫,小灰驴当场跳了出来,冲着文苑大叫起来。
文苑眼见没人站在自己一边,转过头进了船舱。
“文苑姑娘。”李雁追在后面,在一处转角堵住了她。
文苑当他又要来找事。
不料李雁正色道,“咱们现在在这条船上,也算是一种缘分。”
文苑却想到另一句话——百年修得同船渡。
“谁跟你有缘分!”这人果然就如同主子说的一样讨厌!
李雁:我又哪句话说错了?
这女人怎么这么难缠?
我这么活泼开朗,左右街坊小姑娘大嫂子老太太可都很喜欢我的。
“没缘分就没缘分吧。”李雁说,“咱们约法三章,可千万别在这船上打起来。”
“孰轻孰重本姑奶奶还是能分得清的。”文苑道。
这是军粮,不能按时送到,可是要掉脑袋的。
在船上的,一个都跑不了,没必要为了一个讨厌的李雁,把自己也给折进去。
很快所有的粮食都装了船,船就出发了。
就像传说中的那样,过了半天,不多不少,岸边就不见了。
不是那种慢慢远去,消失不见,而是突然就不见了。
四周没有风,也没有波浪,太阳挂在半空,半天也不曾移动。
四周就像死了似的,安静得可怕。
没有风,帆扬起来,也没什么用。
船中心有一个晶核,靠着那个核,加上二十来个船工往前踩着,船才慢慢往前走。
每走个几里,就放下一个航标,再等到看不见了,就放下另一个。
如同约定李雁御剑,飞在半空中,找着方向。
他向后看去,长长的一串航标,如同漏了的米,缀在船尾。
这么长时间,在半空中,自然是吃不消的,每隔半个时辰,李雁便下来休息一阵。
文苑便将自己手中的鸟放飞,看着方向。
两人这么配合,日夜不辍,居然行的不慢。
陈大人拿着手中的沙漏,不过三日,居然就到了,往日可是听说,最熟练的船工,走过这片海也得四天的时间。那还是小船,走的快。
刚到四重天,过了这水天一色,前方便是正常的海域,船只经过,可算是不用提心吊胆了。
文苑和李雁双双拜别。陈大人自然也不好做挽留,陈大人只能拿出些银子:“二位收下?”
文苑看不上这俗物,李雁倒是笑嘻嘻的收了。
他这被人从家里赶出来的,日后要用银子的地方可多了去了,谁给银子,他都收着,反正不是坏事。
文苑牵着马,下了船,很快就不见了。
李雁没来由的心慌。
他是去四重天的千佛洞,这文苑怎么也下船了?
难不成蒋子文让她来的?
这姑娘看起来小心眼得很,就算是有蒋子文的命令,也难保她半路上会起什么杀心,暗害于我!
李雁心下着急,便随意拉着码头上的一个人:“这位好看的姐姐,可知道千佛洞怎么走?”
“不知道。”姑娘一脸慌张,摆着手。
李雁:今日把我当坏人的姑娘怎么这么多?
他连问了好几人,都说不知。
最后一人,才说,过了码头出了城,大约还要走几天,只肯指个大致的方位,也不肯带路两步。
李雁没办法,只能独自牵着马,走到城外,大约醒了三里地,就看到有人在等着他。
——文苑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立在路中间,像是专门等着李雁。
李雁牵着他的小灰驴,嘻嘻一笑:“怎么,文苑姑娘也同我一起前行?”
“你知道怎么走?”文苑冷笑着问。
李雁摸摸鼻子。
他还真不知道。
船到桥头自然直,本来打算一路这么问着走过去的,谁知居然没一个人知道。
不过现在遇到文苑,他自然不用边走边问了。
这些小心思,他当然不打算告诉文苑,不能就这样被她拿捏住,于是点头:“自然是知道。”
文苑冷笑:“那正好,我不知道,烦请李公子带路吧。”
李雁:……
李雁估摸了一下,千佛洞,必然是秃驴们住的地方,想必规矩多了去了,便找了个借口:
“我这刚从三重天上来,也只知道个大致方位,若是细路,自然要请向导,免得踩了陷阱,犯了忌讳。”
“没人会给你带路的。”文苑道。
李雁眨眨眼:“银子管够也不行?”
文苑被呛了一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她冷笑一声:“李公子什么时候有银子了?”
李雁被戳破了,也不恼怒,嘻嘻笑着:“在下没有,姑娘就没有吗?”
文苑:果然还是要从我这儿占便宜!
她扬了扬鞭子:“你若是承认,你不知道方向,向本奶奶陪个罪,本奶奶就带你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
李雁又不是那要面子的人,立刻一摆手:“在下向文苑姑娘赔罪了。”
随即扬起笑脸:“是不是还要扇自己几个巴掌?”
文苑登时没脾气了。
这李雁果然不要脸,和主子说的一摸一样。
和这种人计较,简直折了她的身份。
再说话都放出去了,她刚才就忘了让李雁扇自己巴掌的事,这会儿也不好食言:“走吧。”
你能不能跟的上,那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李雁便跨上马,骑着小灰驴,跟在她后面。
小灰驴的速度慢,自然是跟不上。
文苑的马和邓通他们的马都不一样,一点也不惯着小灰驴,迈开步子向前走,速度一点不带慢的。
李雁只能大叫:“慢点慢点。”
文苑故意不听他的,快快走,很快就不见了。
李雁无奈拍拍小灰驴的脑袋,揪着它的耳朵说:“你可太给我争气了!”
小灰驴不满地哼了声,它本来就是矮脚马,驮东西用的,速度当然是谈不上。
李雁也知道,硬要它跑是故意刁难它,只能说:“算了,咱也不求能跟上,只要别丢就行了——拿出你闻粮食的劲来,争点气,别让人笑话。”
小灰驴哼了两声,表示记着那姑娘的味道,不会丢的!
哼哧哼哧,走了两个时辰,眼看着过了半午,才到了一个小茶棚。
文苑已经在里面坐着喝茶很久了。
李雁坐到他身边。
“客官可要喝茶?”小二立刻过来。
李雁舍不得花那几钱银子,于是说:“咱们赶时间,可没那闲工夫在这喝茶,还是早日到这千佛洞为好。”
“什么千佛洞,原本是千魔洞!”小二立刻嚷嚷说,“我劝客官还是回去的好。”
李雁洗耳恭听。
这会儿,茶棚也没什么人,小二也就乐意跟他多说两个字:“原先那一带,总是死人的。”
李雁惊呼,表情十分到位:“怎么还有这样的地方?”
小二对他的表情很是受用:“诶,你是不知道,住咱们这儿人的苦……算了,家丑不可外扬,咱还是说说这千魔洞。”
“不就是有个和尚来了,说是要造一千尊佛像,才能压住那些魔物,就造了个千佛寺。”文苑只觉得李雁这表情可太虚伪了,忍不住戳他,“一群怂包,造了寺又怎样,还不是没人敢去!”
还等着说书的小二,见底已经被人捅掉了,登时不高兴了,瞪着文苑说:“你这姑娘好没意思。”
“姑奶奶就没意思。”文苑也呛道。
两人随即,被恼羞成怒的小二赶了出来。
文苑是休息够了,小灰驴这会儿累的直哼哼。
大概是觉得理亏,这会儿文苑牵着马,等了李雁一截。
李雁摇摇头,叹了口气,问出了他心里一直想问的:“你这做一个姑奶奶,又一个老娘,是怎么留在蒋子文身边的?”
文苑瞪了他一眼:“不许对主子不敬!”
李雁哦了一声。
想不到小丫头居然还有两幅面孔。
在她主子面前就温柔可人。
恐怕是装过了头,憋坏了,这会儿在别人面前,就暴露了粗俗的本性。
说到底,这讨厌的人还是蒋子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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