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雁本来想坐在那张大床上, 不过刚发现那是棺床,李雁觉得自己浑身痒痒,可算是没能躺下去。

  坐在桌子上也挺好。李雁看着他们把搜出来的东西都堆在他坐的桌子上, 自我安慰。

  我这可算是在财宝堆上打了滚呢。

  “你们可真是一群土匪。”

  李雁看着眼前这群崽子翻箱倒柜,不禁感慨。

  这一看就是抄家老手啊。

  别人家的东西都不当钱,能捞一点都是挣了。

  “诶诶诶,轻点儿。”李雁一不小心暴露本性, “那箱子可是樟木的, 我知道你看不上,留给我轻拿轻放!”

  啪。

  一个花瓶碎了。

  李雁一个眼睛瞪过去——

  这前朝的花瓶得有多少钱你心里没点数?

  打破花瓶的崽子, 一脸无所谓, 看来是真没数。

  这群崽子抄家也只是发点小财,这里干苦活, 还得背出去, 他们不乐意挣这点银子。

  说不定还不够喂马的。

  那小崽子的脚尖踢了踢随便,确定中间没有夹杂着私物, 便转身向下一个方向过去。

  他们着重盯着印章、文书、地图、信件一类的东西。

  每个人来之前, 都或多或少会见了一些人。都是带着私心来的。

  李雁托着下巴, 百无聊赖, 手指拨弄那些值钱的东西。

  这印章, 一看就是鸡血石。

  还有那砚台里,通红的,上好的朱砂, 可以驱邪。

  一块墨被放到他边上, 李雁轻轻捡起来, 上面刻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放到眼前都看不清, 阵阵墨香传来,他又想伸出舌头舔一下了。

  邓通咳嗽两声。

  李雁收回舌头,算了,不用尝,也知道,这东西品相上好。

  一只小虎头鞋,嗖的一下扔了出来,就在那堆碎瓷器边上。

  红彤彤的,这么久了,没沾了灰,也没变色,依旧看着觉得可爱。

  李雁忍不住走过去,捡起来,仔细瞧了瞧。

  这东西,他从前也见过。

  在小金的脚上。

  只不过小金那小子的鞋,没这个好,虽然做工看着不菲,可架不住上面缀的珠子全都给人扯掉了,还开了线,脚底沾了泥。

  李雁把那小鞋烧了的时候,安慰自己,这小鞋子卖也卖不出去,还不如烧了。

  富贵人家看不上,贫贱人家买不起,烧了省得心烦。

  这会儿又看到这小玩意,顿时觉得亲切。

  他光明正大收到怀里。

  以后骗小金,就说是他小时候的东西。

  所有能翻的都翻过了。

  李雁翻着他们找出来的信件:“这种写给老婆的酸牙东西,你们也留着?”

  邓通将那些纸收好:“这些可都是证据。”

  哦哦哦,都是证据。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雁抬头,所有人都一脸沉思,他眨眨眼,怎么感觉我跟你们不在一个调上?

  有一种被排挤的感觉,李雁皱起眉头,也假装自己一副了然。

  实则很慌。

  这些人见着这满地金银,眼睛眨都不眨,这两封酸信,也能让你们开心?

  邓通看着李雁略显纯真的脸。

  他是一个单纯的人,纵然在俗世间摸爬滚打沾染了些烟火气,心思也不及这些从权力中心卷出来的一群人深沉。

  但对于有些事情,他缺乏了天生的直觉。

  如果没人保护他……

  “有什么不对的?”李雁终究忍不住,凑到他的耳边问。

  “从开始,我就觉得怪异。”邓通被唤醒,说着走向那个玉盒子。

  李雁立刻明白他想干什么,挡在前面:“可贵了!”

  邓通无奈,对着盒子的壳看了半天,整个玉盒子浑然一体,没有丝毫缝隙:“算了,我还是给砸开吧。”

  李雁从桌上跳下来,凑到那玉盒子边上,上下一拨弄,发现鸟的眼睛有些活动,他指腹一摸,滚了一圈,咔哒一声清响,盒子露出一条缝。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得意洋洋,揭开了四面包裹的盖子。

  从小不学正经东西,就喜欢琢磨这些歪门邪道。

  这不正好排上用场了?

  李雁都不知道,自己这次居然会如此顺利,果然是死去的师傅怕他在外面丢脸,保佑他一下子就把东西给打开了。

  哗啦啦,一堆孩子的东西滚了出来。

  玉盒子里,根本不是骨灰,或是他们想的,前朝王孙蜷缩的尸体。

  而是一堆小孩子的东西。

  不是小孩子的尸骨,而是他的玩具。

  最大的,一个小木马,比膝盖高不了多少,翻到在地。

  李雁第一眼见着,便又觉得可爱,将那木马扶起来,顺手拨了两下。

  “要不要骑上去我推你两下?”邓通问。

  李雁眨眨眼:“那要坐坏了怎么办?”

  众人:邓大人明显是在打趣,你这是当真了?

  李雁还在恋恋不舍:“也不知道卖出去能得几两银子。”

  邓通:“这半旧的东西,当柴烧都控制不了火候。”

  “哪里旧了?”李雁愤愤不平。

  瞧瞧这纹路,云龙纹,五彩色,这金色,金漆。

  虽然不得不承认,斑驳了一块,还有下面的踏脚,也有磨损的痕迹,但明显就是很新的东西嘛。

  以后小金要是有儿子,就扔给他儿子玩。

  “我劝你还是离那堆东西远一点为好。”邓通拎着被他丢下的玉盒子的盖子,语气一场冷淡。

  李雁转头:??

  邓通指着那盒子:“这外面是双层的,谁知道里面的东西有没有毒?”

  李雁嗤笑:“你也太小心了,不过是一些给小孩子玩的东西而已。”

  把孩子毒到了怎么办?

  邓通懒得和他狡辩,转头问:“都搜过了?”

  卫阶答:“连顶上都放了纸鸢看过,确实没有。”

  这个被推定为“前朝王孙墓”的地方,处处摆满了前朝的物品,却独独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他的尸骨!

  “这儿不是坟墓,而是前朝余孽最后的藏身之处。”邓通说。

  李雁也想起来了,神皇帝留下打量的预言,皇家遮掩一部分,后世假借一部分,最后到底有多少真的由他嘴巴里说出,已经无人知晓了。

  有一条,便是说,前朝在不知名的地方,修了密室,存了几世也吃用不完的东西,外面还有金人守卫。

  以防被族灭。

  李雁对这种传说一向嗤之以鼻。

  朝廷的军队都守不住的东西,那一个破房子,还能守住什么?

  大军一过,什么不能推干净。

  “前朝那个太孙是假死?”李雁问。

  “何止呢,前朝还留个了孽种。”卫阶轻描淡写,好像谈论的,只是路边有朵野花。

  野花挡了路,怎么办?

  踩倒便是。

  李雁不信,这么点东西,他们就能推这么远,于是质问:“证据呢?”

  “在书信里。”邓通说。

  书信?李雁回想着刚才看到的内容。

  什么特别的地方都没有。

  若不是确定那是前朝太孙的笔记,他恐怕还以为是哪个乡野村夫写的!

  “难不成是中间藏头?”李雁问,“你们看出了什么暗码?”

  “就是普通的书信。”邓通说,“露出马脚的,是时间。”

  或者说,人家根本就不打算遮遮掩掩。

  前朝覆灭为太余五十年,而这落款,居然是太余五十一年!

  “早听说有人打着复辟的旗号。”邓通说,“现在坐实了,那余孽暗中招兵买马呢。”

  这种苗头,得早点扼杀了才是。

  李雁的心突然快了一下:“你们要是找到那孩子怎么办?”

  “自然是杀了。”邓通斩钉截铁地说,“枭首,传遍三关,让所有人都看看,死绝了这颗心。”

  李雁听着这斩钉截铁的语气,脖子顿时凉飕飕的。

  他紧了紧衣服:“邓通,你要不是我发小,我才不要跟你一块儿来。”

  邓通转身,指挥小崽子们把东西收拾好了,往外送:“我也不想跟你一块儿过来,净惹事。”

  李雁不服气:“我哪惹事了?我要不来,你们能这么顺利过来?还有你们这些小崽子,这就是你们把大人甩开的下场!我警告你们,以后遇到危险,一定要躲在邓大人的身后,让他给你们顶在前面听见没有?”

  一群崽子偷笑,自然又挨了邓少爷的白眼。

  不一会儿,他们收拾齐档,所有带了字的东西往揣着,其余不该拿的一点都没拿。

  李雁就不信,他们真的不动心。

  他开始诱惑道:“这么值钱的宝贝,你们真的不带一点儿?”

  “咱们得先有命出去才行。”都不等邓通说话,卫阶主动说,“身上的东西,自然是越少越好。”

  “你们不是有须弥戒指?”

  “那是放宝贝的。”另一人笑着说,“这些俗物,自然没有地方放。”

  李雁不高兴了,他就喜欢俗物,他就是个俗人。

  邓通带着人向外走,李雁看着一屋子值钱的宝贝,有些心疼,想了想,抱起那只大玉盒子。

  邓通简直没眼看:“你不多带些金银?”

  “你不知道,无价的东西最贵?”李雁自有他的理由,“就说这是前朝太孙的棺椁,那群人不知道要出多少价钱!”

  “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邓通把那盒子夺下,往他手里塞了一堆小巧的珠宝,“买家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命睡在里面。”

  李雁嘟哝一句:“装什么装,你们不知道的事儿可多着呢。”

  邓通没理他,突然,前面出现了打斗声,碰地一声,立在门口的大屏风整个被打翻,那龙头摔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一个羽林卫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不止。

  其他人,手执武器,戒备地看着外面。

  【作者有话说】

  搞事业:好想剧透,想想算了。

  看到这儿大家应该都能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