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商凝固了。

  他花了一些时间才把自己和姜朝眠口中的馒头划上等号。

  见姜朝眠想要下床去找他的“猫”, 伏商连忙拉住他:“猫没事,我临走前,把他藏在石潭那边了。”

  “真的?”姜朝眠疑惑道, “可我今天也去那边找过,没有找到啊。”

  伏商:“嗯, 我用了个隐匿结界……你师兄教的。”

  姜朝眠犹犹豫豫,似乎还想自己去确认一下, 伏商用力攥了攥他的手, 酸溜溜地说:“哥哥, 别管猫了,它好得很,你管管我。”

  “……”姜朝眠无奈躺回去,拍了拍他的背脊,“你是大孩子了, 怎么还跟只小猫咪争宠?”

  伏商:“……”

  姜朝眠问:“馒头当真没事?”

  伏商心情复杂:“……哼。”

  姜朝眠总算放下心来,“那就好。回来没看到你俩,可把我吓坏了……伏商,你手往哪儿摸呢!”

  伏商侧着身子, 把头埋在姜朝眠颈窝里,八爪鱼似地把他缠起来, 手正在偷偷伸进他松垮的腰封里, 闻言一顿。

  然而因为心疼他受了伤,姜朝眠连训斥都是软绵绵的, 没有一点威慑力,所以伏商也只是停了一下, 然后坚定不移地继续前进。

  姜朝眠:“……”

  姜朝眠抓住他的手,怕弄疼他也不敢用力, 小声说:“为什么非要伸、伸进去?就这样抱着不行吗?”

  伏商嫌弃地拨开姜朝眠的衣服,诚实地说:“因为里面比较舒服。”

  姜朝眠的内衫料子用的是上好的丝缎,柔滑温润,但在伏商心中,远不如青年的肌肤。

  他过去还听说,有一些凶兽喜欢收集好看的人类,再剥掉他们的皮肤,拿来做成各种各样的用具。

  以前他不能理解,那些臭烘烘的蝼蚁,皮肤又有什么好的?

  ——直到他有了自己的人类。

  不过他才不要那些剥下来的垃圾,他要活生生的,他的人类。

  可惜,这话落到阅文无数的现代人姜朝眠耳朵里,和凶兽心里变态又纯洁的想法都沾不上边。

  而是变成了另外一种……需要打马赛克的意味。

  姜朝眠当场炸成了一朵红色的烟花。

  “你不能……”他结结巴巴,“这样说……嗯……”

  不不不要多想!人家还是个孩子!古代人哪里知道这话有歧义?!里面是在说衣服里面吧!

  尽管姜朝眠不断在心里尖叫提醒自己,但还是防不住脸越来越烫。

  偏偏伏商还一脸天真无辜地过来蹭他:“哥哥,怎么了?不能什么?”

  “……你不痛了?”姜朝眠看他。

  伏商立马皱眉:“唔,有点。”

  说完还怕姜朝眠又露出那种让他心脏纠成一团的表情,义正严辞地补充道:“但只有一点点。如果哥哥给我摸一下,应该就不痛了。”

  姜朝眠自暴自弃:“……好好好,摸摸摸,那你好好放着,别动!”

  算了,就是个半大孩子,他懂什么呢?

  伏商心愿得偿,当即兴高采烈把手钻进去,与人类皮肉贴着皮肉,手臂交叉箍住对方的腰背,舒舒服服发出一声喟叹。

  姜朝眠哭笑不得,总觉得对方偶尔流露出的某些习性,和动物挺像的。

  带着一股天然的野性。

  “伏商?”

  “嗯?”

  少年的声音带着磁性和少许沙哑在姜朝眠耳边响起,他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

  “你跟我说说,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姜朝眠看他精神的确不错,轻声问他,“你出去了?还是我爹过来把你带走的?”

  伏商想了一下,说:“嗯,我没出去,他来找我的。”

  姜朝眠一下一下摸他的发顶,“怎么没拿法器轰他?”

  他留给伏商的灵器虽然不能让他打赢姜万信或者宁以礼,但制造混乱留出时间逃跑应该没问题。

  伏商乖巧地说:“他让我跟他走,我不答应,然后我就晕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

  真实情况,也差不多。

  姜万信带着宁以礼亲自上门来邀请他,伏商甚至连理由都没听清,就一口回绝了。然后宁以礼突然出手,将一枚带着麻药的飞针击入他的体内。

  伏商没有躲避,就势装作晕倒。

  对方是姜朝眠的亲生父亲,这里又是姜朝眠的家,伏商并不想大开杀戒,把血溅得到处都是,毁了太清山。

  他索性决定,跟过去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等一进暗室看到那个法阵,伏商就猜到了姜万信的打算。但他依旧什么都没做,也不准备做什么。

  因为在姜万信口中,灵力的受方并不是他自己,而是姜朝眠。

  既然是要把灵力给他的人类,伏商觉得也不是不行。

  那阵法的确歹毒残忍,抽取灵力时会对被抽取的人造成极大伤害,严重者非死即伤,连魂魄都保不全。

  可伏商毕竟不是寻常人类,对于千年凶兽磅礴的妖力来说,这点损失如隔靴搔痒,不在话下。

  伏商本来是这样盘算的,所以才一直静静蛰伏不发。

  但是他从没设想过,姜朝眠会拒绝。

  他的人类不仅拒绝了无数修仙者觊觎垂涎的东西,甚至愿意为了保护他不受伤害,甘愿就死。

  被人类供奉的前一百年,和被人类关押的后一千年,伏商见过他们之中形形色色的种类。

  他本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人类了。

  在那一刻却发生了动摇。

  回想起心神俱震的瞬间,伏商再次收紧手臂,热切而渴望地摩挲对方的脸颊,脖颈……好像无论怎么亲近,都不足以表达他对怀中人的喜爱和依恋。

  他仰起头,盯着眼前青年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耳廓,充满怜爱地——

  伸出舌头小心翼翼舔了一口。

  姜朝眠:“!!!”

  这一口不带任何□□的意味,就像小动物间的亲昵,但他依然被那湿漉漉的柔软触感惊得几乎跳起来。

  只是因为被人抱得密不透风,并不能躲开。

  于是姜朝眠惊慌地伸手捂住自己绯红的耳尖,问:“你、你……你干嘛?!你刚才,是舔、舔我了吗?”

  伏商:“…………没有。”

  该死!他竟然一不留神被本能控制了!

  都是人类蛊惑他!

  姜朝眠显然不信,摆出一副“这我们得好好谈谈”的姿势,把他乱拱的头推开一点:“伏商,你说实话,你刚才……”

  伏商突然低下头,闷哼一声。

  姜朝眠马上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心急如焚:“怎么了?我碰到哪里了吗?又疼了??”

  伏商委屈地咕哝道:“唔,痛了一下,又好了。哥哥,我困了,想睡觉。”

  “好好好,”姜朝眠像哄婴儿一样,揽着他轻拍,“你快休息。”

  把被舔耳朵的事忘到九霄云外。

  伏商很快就睡熟了。

  倒是姜朝眠辗转反侧,一直担心着他的伤势,频频探身观察他的表情,看他有没有在睡梦中露出痛苦的神色。

  少顷。

  窗外忽然响起一声奶声奶气的猫叫,一只毛茸茸的雪白团子自己推开窗户,动作轻盈地跳进屋来,一溜烟跑上了床。

  “馒头!”姜朝眠欣喜地低呼一声。

  最后一块大石头总算彻底落了地。

  他想伸手过去摸摸猫,又怕惊醒了怀中的伏商,只得眼巴巴望着猫团子,希望它能和自己心有灵犀……

  馒头迈着猫步,稳稳当当地踩着床沿走过来。

  然后精准地跳到姜朝眠右边的肩膀上,低下头,用毛茸茸的脑袋拱了两下他的脸颊。

  呜呜呜!它好爱我!

  姜朝眠在心里流着宽面条泪呐喊。

  甚至没注意到在野外浪了一整天的猫咪,身上依旧干干净净,连爪垫都没有沾上一丁点草根和泥点子。

  他正努力抬起下巴想要回应馒头的贴贴,忽而感觉脸上被什么湿湿软软,还带点颗粒感的东西舔了一下。

  又一下。

  再一下。

  姜朝眠:“…………”

  馒头舔完人,趾高气昂地转了个身,蜷成一团,贴着姜朝眠的另一边颈窝睡下了。

  姜朝眠失笑。

  这还是馒头第一次舔他……等等,伏商刚刚那一下,该不会是跟馒头学的吧?

  别说,感觉还真有点像。

  ……

  千岩峰,剑坛下。

  一旬一次的《万归箓》修习结束后。

  林汀与自己的神秘师父相对而立,两人今天似乎都有些心事重重,修炼进度比往日更慢一些。

  他正想着等师父走后自己留下来重新再留一遍,却听神秘人突然开口。

  “你帮我做件事。”

  林汀精神一振,这还是对方第一次明确对他提出要求!

  他满腔热忱道:“师父尽管吩咐,林汀在所不辞。”

  神秘人扔过来一卷图纸,“去查一查,这东西,你那个便宜师父从哪儿得来的,什么时候拿到的。 ”

  林汀接过来一看,上面画着一个奇怪的复杂阵法,他此前从未见过。

  “是,我明天就向掌门询问。”林汀耿直地说。

  神秘人:“……”

  “我是让你调查!不是让你直接问!”神秘人怒道,“不要让姜万信知道!”

  林汀:“……哦。”

  林汀看着阵法图,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这……不就等于背叛掌门了?”

  神秘人像是早料到他会这样说,道:“那我换一个。”

  “……杀了姜万信,替清风门清理门户。”

  林汀浑身一震:“这、这不可能!而且……师父为何说是清理门户?据我所知,掌门并未犯下过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即便有哪里做得不对,也罪不至死。”

  神秘人漠然道:“那你便去查清楚我要你查的事,到时候,自然见分晓。”

  说完,神秘人不再回答林汀的疑问,就此消失。

  林汀握着那张阵法图,在原地呆立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