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别人种田我捉鬼【完结】>第78章 长生肉

  ◎你俩什么关系?◎

  魏知杳转身就想走, 小王却犹犹豫豫的叫住了他,“那个天师……”

  魏知杳没了耐心,“有话就说, 我忙着呢。”

  “其实……在范叔死之前,我就听见他家院子有声音了。”

  闻言他这才正色朝着说话的人看了过去, “什么声音?”

  “就是敲门的声音,还有一种很奇怪的声音,我分不出是什么。”

  老王激动的附和, “水滴的声音对不对?”

  小王一锤落定, “对,水滴的声音,范叔以前是菜商, 我以为那是他在洗菜, 平日里他也经常送剩下的菜给我们, 虽然有点吵,但我们也没好意思提, 这种情况好几年了。”

  好几年?魏知杳抿嘴沉默, 既然老王和小王听见的声音是一样的,那便应是同一个东西, 但既然是好几年前开始的, 那便不是范毅了, 难道除了范毅还有一只鬼吗?

  “持续几年都有这声音, 你们就没觉得奇怪?”

  父子俩面面相觑,“……如果不是见到范叔出事, 我们也不会多想。”

  这话魏知杳没法接, 毕竟石头没砸在自己身上, 以他们这种明哲保身的态度, 当然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会这么做就不奇怪了,“我知道了,以前你们能装没听见,现在也装听不见吧。”

  小王又张了张嘴,魏知杳都快被他这吞吞吐吐的态度给折磨死了,纷纷的扭头怒瞪过去,“有话就一次性说清楚!”

  “那个声音只在中秋这一个月,应该过几天就没了。”

  魏知杳点头,“这下不会再补充了吧。”

  他摇头退到了旁边,“你们小心。”

  魏知杳拉了郑嫣儿出门,后者还激动的想要追问,“你们确定那是千机阁的人吗?”

  王家人肯定的点头,郑嫣儿还是不,魏知杳看不想去,扯着绑着她的绳子便将人带了出去,“找到范毅不就清楚了?他们不认识,范毅还能认错?”

  郑嫣儿就不说话了,跟着他乖乖的走到了范家门口,在来的路上听郑嫣儿说过,范毅给千机阁送了好几年菜了,他生意做得不错,但却孤家寡人一个,只听说他亲人都不在了,也有人劝过他娶亲,但范毅全都拒绝了,为人虽有些奇怪,但平日里和善可亲,对人也十分大方义气,因而朋不少,但细问范毅为什么会被杀,郑嫣儿就装死不出声了,魏知杳也不着急,有问题找到范毅就知道了,也许还能顺道打听一些陆紫消息。

  范家大门上挂了一把锁,魏知杳一招手,鬼火便懂事的靠近了一些,他扭看了一眼,又将视线转向了郑嫣儿,“这只小鬼挺懂事啊,给我吧。”

  郑嫣儿面不改色:“可以,拿洛宁来换。”

  “哦,那算了。”

  鬼火:你们做交易能不能私底下干,很打击人……不是,很打击鬼的。

  魏知杳看了看那锁又让开了位置,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靠你大小姐!”

  郑嫣儿翻着白眼抬腿,但这门比王家的结实多了,居然踹不开……她甩了甩脖子,准备再动脚,陆白就将抢在她前一步,一脚便踹开了。

  魏知杳夸张道:“还是小白厉害。”

  郑嫣儿不服气,“我是因为手被绑着,你给我解开试试。”

  魏知杳没理她,扶门便进了屋,他回头才发现门上不对劲,一招手,鬼火便想凑钱,但还没贴近那鬼头便掉头退到了魏知杳身后,“是纯阳之血?”

  鬼火上下蹦了两下算是点头,魏知杳又把头朝着郑嫣儿扭了过去,“你觉得是你爹干的还是郑长生干的?”

  郑嫣儿瞪了他一眼,“你也是啊!”

  “那我可太厉害了,还能穿越时空跑到这儿来给你们放点血。”

  绯衣的少女咬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

  这无人打扫的院里落了厚厚的一层落叶,落叶之旁又是一团干涸的血迹,魏知杳沿着边缘小心翼翼的绕到了正屋去。奇怪的那正屋房门左右居然贴着两张黄符,他凑近一看发现这是千机阁的锁魂符,用以困灵之用。

  见的东西越多,郑嫣儿的脸色就越是难看,魏知杳没再调侃她,只是越过她推开了正屋的房门。

  魏知杳将这正屋打量了一番,这天气虽有些冷了,但冷得毛骨悚然却还是第一次,他眯起了眼直觉这屋子里有东西,于是摸了一张符用火折子点燃,符咒的燃烧过后的烟雾四下散开,飘进了这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郑嫣儿也跟着紧张起来,“范叔还在这房子吗?”

  既然门上有纯阳之血,门外那东西是进不来的,屋内的东西也出不去,应是范毅没错,可是他只能感觉到这鬼在屋内却看不住他到底在何处,魏知杳推开了这屋子的每一道门,连衣柜都没有放过,但还是没有找到,他束手无策,“找不到。”

  陆白坦然的抱出了柜子里的棉被,魏知杳也顺手接过两人就打起了地铺,郑嫣儿很震惊,“你们俩干嘛?”

  “睡觉啊,他被困在这里,总想出去嘛,也许我们睡了他就会想办法上我们的身了。”

  郑嫣儿更紧张了,“你不怕?”

  他咧嘴一下,“有点脑子的都不会找纯阳之血,不小心弄出血,倒霉的可是他自己。”

  郑嫣儿看向了陆白。

  被看的人微笑着看着他,一脸你懂的模样。

  是是,他是无名,本就是无魂之人,怎么可能上他的身,所以这屋里最危险的就成了她了,郑嫣儿越想越生气,“你们太过分了!”

  “那你跟我去睡破庙?”

  “……”那还是睡鬼屋吧,“你先帮我把绳子解开。”

  “你想得美!”这个人质能不能有点自觉。

  “你们俩个大老爷们和我一小姑娘同室而居,还绑了我的手,谁知道你们会不会不轨。”

  魏知杳想了想,“也是,你毕竟是个姑娘。”他从地上爬起身将郑嫣儿拉扯到了隔壁房,“你睡这儿,打地铺不太适合你这尊贵的身份。”

  郑嫣儿倒不是怕的,她就是手被绑着没安全感,说服失败她也累了,想等魏知杳走了再看看屋里有什么东西适合割绳子,于是没和他争,翻了半天终于找了一个茶杯,怕被魏知杳听见她还特别小心翼翼的拿布包着往地上扔,不过很不巧,魏知杳的听力及佳,纵使她小心翼翼那摔杯子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

  别说魏知杳了就连陆白都听见了,他起身想去看,魏知杳却拉住了他,“找到范毅前她是不会走的。”

  陆白想了想便重新坐回到了地上,“那你真打算让范毅上她的身吗?”

  “这不好说,郑嫣儿什么人你我都清楚,为了找范毅她都求上我了,可见这人对她来说非同一般,我们进门他也没有扑出来,说明还尚存理智,并没有化厉,大概不会。”

  “那他会藏在什么地方?”

  范毅会藏在哪儿,魏知杳的确不清楚,如果他真是荒村的人,给千机阁送菜这种行为就有问题了,如果他是为了查明真相才去,那他心里也清楚天机阁是干什么的,至少得为自己死后做打算吧,也许,他这么做是为了防止千机阁的人将他做成灯笼。

  “我也想不到,他不相信我们,只有等他出来再说了,今天太晚了,我困了。”

  陆白替他将被子整理了一下,“恩,睡吧。”

  隔壁屋的郑嫣儿还在费力的割着绳子,夜已经很深了,她割着割着就累了,连了几个哈欠便睡下了。

  第二日范家大门口却围了好些人,魏知杳打着哈欠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俩穿着乞丐的衣服,那些人见了他们,还以为是乞丐闯进了这房子,范毅人缘不错,见他们鸠占鹊巢后便有人义愤填膺想赶人,但因为怕这屋子又不敢闯进来,只能在门口大吵。

  隔壁屋被吵醒的的郑嫣儿开门揉着眼抱怨,“你们干什么呢?”

  这些人自然是认识她的,也知范毅是被什么人带走的,见了她想骂想赶人又不敢,只好憋着气,客气的同她道:“大小姐,这里是范毅的家,可不可以麻烦你们出去呢?”

  郑嫣儿板着脸,“我知道范毅的家,他还欠我菜钱呢,我住他的房子怎么了?你们很闲?要不要去千机阁帮帮忙?”

  一提到千机阁便无人敢出声了,她又不耐烦的抬了手,“还不走?”

  众人只好不情不愿的出了门,把人赶走郑嫣儿回头,“你们怎么回事,这么些人都赶不走?我现在暴露了,一会儿千机阁的人来找我怎么办?”

  魏知杳同陆白默默无言,她这个人质当得很是自觉嘛,“那你想如何?”

  “我们先离开这里,晚上再来吧。”

  “可以。”

  郑嫣儿甩着手里的钱袋子领着他们去吃了点东西,随后又去了坟地给范毅上了坟,然后又出了城,中途怕被守门的侍卫发现身份,郑嫣儿也学魏知杳还了身乞丐装,顺道把那张漂亮的小脸涂成了黑色。

  一上午就没歇过,魏知杳体力跟不上又靠在护城河外休息了片刻,再醒来是天已经是傍晚了,睁眼却没看见郑嫣儿,魏知杳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我们的人质呢?”

  陆白伸手指了指前方,那个人沿着护城河来回跺着步子,魏知杳搞不懂她想干什么,只好待在一旁盯着,直到天边的月露出了脸,河岸边的人都变成了黑色的人影,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魏知杳有点憋不住了,“你在等什么?等水里的鬼出来?”

  夜太深了,她虽抬了头去看不清表情,“我没有等什么?”

  “虽然那东西身上有水声,但你凭什么肯定他就是淹死在护城河里的呢?”

  “他是被人杀死的当然在护城河里!”

  魏知杳眯起了眼睛,“你果然是范毅。”

  郑嫣儿将头转了回去,“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小白你总该认识的吧?”说着他又将陆白往身边带了带,月光透过云层落了下来,终于他退步了,“我是范毅。”

  陆白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你是荒村的范毅?”

  “是。”

  “你跟着小紫到了南陵?”

  “是。”

  “她到底怎么了?”

  范毅摇头,“我不知道,我是偷偷跟来的,我知道她和沈昔情投意合,我也没想过打扰她,我只是怕她一个人在南陵受欺负,就想着自己做点生意,她过得好我也过得好,她若过得不好,我还可以做她的退路。”

  真……舔狗啊,魏知杳扯了扯嘴角,难以理解。

  陆白也不关心他的明恋历程,只一心想知道陆紫的情况,“那之后呢?”

  “后来我找了她很久都没找到人,直到有一次宫里祭天,我本想去做点笑生意,却没想到会在哪儿见到沈昔,原来他是东宫太子,我担心小紫,又托朋友替我打听一下看东宫有没有增添贵人,大概是我托付的人走漏了风声,小紫派了人来,说她过得很好,让我不要操心,但十年前小紫却突然没消息了,我回了一趟荒村,发现村里人全都死了,后来我才打听到千机阁的人去了村里,我试图将这个消息告诉,但传信的人却说小紫病了,病得很严重,沈昔不让任何人见她。”

  陆白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所以之后你跟千机阁做生意,想要查清楚十年前的事吗?”

  他点头。

  “那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郑嫣儿虽然是郑子元的女儿,但脾气样貌都像极了长公主,她身份高贵,千机阁的人怕得罪她,不敢同她玩,我常给她带些干果零食,她很依赖我。那天她跟郑子元大吵了一架,哭得很伤心,我拿了串糖葫芦逗她,她便同我说了荒村的事,我……一时冲动,打算在菜里下毒,但被千机阁的人发现,之后的事你们也能猜到了。”

  可惜他忍了这么多年,却败在了这个时候,“那你来这儿想做什么?”

  “有只鬼在叫我。”

  魏知杳想起了王家父子说的滴水声:“你上了郑嫣儿的身到了这里,是想找个那只鬼?”

  “我不像你们拥有天眼,活着的时候见不到也听不到,虽然每年我都能听见敲门声,但我见不到那只鬼,也许……那是小紫,她在向我求助。”

  魏知杳又看了看陆白,陆紫确然是死了,但到底是哪年死的陆白也不清楚,那水滴声恐怕不是她,“如你所见,这护城河没有什么东西,因为千机阁的存在,连淹死鬼都没有,找你的那只鬼必然不在此处,单凭水滴声也不能证明她是淹死在这儿的。”

  范毅又不死心的往对岸叫了陆紫一声,但还是没反应。

  那水滴声持续这么多年反复敲门必然是有缘由的,魏知杳拍在了他的肩上,“一个池塘,一缸水,甚至一盆水都有可能溺死一个人,你想凭着水滴声找到她几乎是不可能。”

  “那怎么办?”

  “你邻居说,还有几日才会消失,回你家吧。”

  一听说回他家,范毅便紧张了起来,“可是,郑嫣儿在我家现了身,千机阁势必会追来的,万一他们在那里设了陷阱呢?”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千机阁的狠毒他算见识过了,活着备受折磨,死了也不得安宁。

  魏知杳张嘴想说话,陆白却赶在他之前将他的话掐断了,“范毅说得没错,我们此番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魏知杳摇头,“还记得我们和郑子元见面那次吗?虽不知他的目的,但显然楚帝同他意见不一了,千机阁能埋伏,楚帝也不会放任不理的。”

  这话也有道理,陆白点头,“好,我们回去。”

  两人一鬼掉头便进了城,那巷道依旧九转千回,范毅却轻而易举绕到了自己家门口,谨慎起见,他隔得远远的打量了一番,魏知杳推开他的手径直朝着门口走了过去,昨天他们闻声赶来,那鬼瞬间便消失得无疑无踪,为防他在逃走,魏知杳提前在院门口画上了阵法。

  范毅虽然附了郑嫣儿的身,但还是有些怕门上的我纯阳之血,因此站得远远万分谨慎的打量起了四周,表面上看没什么问题。

  魏知杳布阵结束后便移到了王家门口,范毅又小心翼翼往他们旁边挪,夜深后,世界变得更安静了,剩下的只有范毅因附身而不习惯的脚步声,魏知杳突然生出手指放在了嘴边,范毅愣在原地也不敢动。

  啪嗒。

  他家门口瞬间便浮现出了一个蓝色的影。

  啪嗒啪嗒。

  影子渐渐清晰起来,那影子伸手敲了门,声音又细又凄厉,“范毅……我找范毅。”

  至少可以肯定是个男人的声音。

  魏知杳猫着腰起身,那鬼听了动静,转瞬便要走,可惜他脚底有阵法,还没来得及逃,阵法便将他在了其中,魏知杳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蓝鬼瑟瑟发抖的蹲在了地上,抱头一个劲的求饶,“别杀我别杀我。”

  魏知杳弯腰将符帖子了他头顶,蓝鬼这才安静下来。

  “别怕,我不会杀你的。”因为你已经死了。

  蓝鬼缓缓将头抬了起来,“你是范毅吗?”

  他点了点头,“是,你找我有事吗?”

  蓝鬼开心的站起身来,“我终于找到了你了,宫里的贵人娘娘有信给你。”

  贵人娘娘?陆紫?

  魏知杳还没动,陆白却不冷静的越过他试图抓住蓝鬼,但这样的小鬼,还不足以具化,他的手瞬间便穿了过去,蓝鬼惊恐万分的看着他,“我……我怎么了?”

  魏知杳眼也不眨的看着他,“你已经死了。”

  每年这时都来重复做同一件事,自然是没有认识到自己的死亡,就像姥姥一样,如果不能让他认识到自己已死的事实,他永远都跳不出这个圈。

  蓝鬼抱头蹲在地上,喃喃自语的不肯相信,“不可能,我……我还要给我女儿买婚服,她要成亲了,我不能死!”

  魏知杳抱蹲地将手放在了膝盖上,“你身上都是水,掉进护城河了吗?”

  蓝鬼摇头。

  “那……”他眯起了眼睛,“有人将你推进了水吗?”

  蓝鬼松了手,瞪着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看着他,“有人把我的头按在了池塘里。”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信……有个人找到我,说宫里的贵人娘娘让我送一封信给甜水巷的范毅……”

  是陆紫。

  范毅激动的将魏知杳推到了旁边,他本就蹲在地上,这一推便摔了个结实,陆白默不作声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若换做旁人,这个时候早就收到陆白眼刀了的,但担忧着陆紫的他,这一次并没有拦下了范毅。

  “什么信?”

  蓝鬼又抱住了脑袋,“我想不起来了。”

  用着郑嫣儿身体的范毅激动的想要拽住他,但那伸出去的手也同样避不了穿透的命运,他没有耐心,匆匆抽身出来,郑嫣儿随之往后倒,魏知杳又急忙将绯衣的少女往怀里护。

  荒村的鬼还真适合养小鬼,他死去不过三天便已经泛淡淡的紫色的光芒了。同样是灵体的范毅这才揪住了的蓝鬼的肩头,“你仔细想想到底是什么信。”

  魏知杳将郑嫣儿放在了屋檐下,顺手贴了张定身符在范毅身上,真不知道前十年他到底是怎么忍住的,一点都不镇定,范毅张嘴变成雕塑,魏知杳才放软的声音安抚上了蓝鬼,“我问你答行不行?”

  蓝鬼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和宫里的人有联系?”

  “我叫……张林,我姐姐在宫里做宫女,偶尔我会帮她替宫里的娘娘们买卖些东西,那天……我姐姐匆匆忙忙送了一封信出来,说是让我去找甜水巷的菜商范毅,好处是要给我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任务怕也是危机四伏,“你应该知道这任务不简单。”

  “我知道,但我大女儿要出嫁了,我女婿家里穷买不起嫁衣,我夫人也不给买,觉得不如留着将来给儿子取媳妇用,我女儿从小到大什么都让她弟弟,我想……她这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穿嫁衣的机会,我想二十两银子花不完还能给她买些首饰,嫁过去了,婆家人就不轻看她了。”

  魏知杳负手而立想起了魏令仪,这种心情他能理解,“那然后呢,你拿了信,到这儿找范毅,路上可曾碰见了什么?”

  蓝鬼低头仔细想了想,“我怕赶不及走得很快,但甜水巷这边房子很多,巷道也多,我迷了道,然后……有人从身后捂住了我的嘴将我拖进了一个大房子里。”

  魏知杳垂眼看着他,不急不躁的低声引导:“那房子里是不是很多穿了墨绿色衣服的人?”

  他又用力的点头,“是。”

  “那些人打了你骂了你,他们问你信在哪里。”

  蓝鬼惊愕的看着他。

  “他们抢走信,又将你淹死在了水里,你不愿承认自己已经死了,对吗?”

  蓝鬼跪地抱头尖叫了起来,他这声音尖锐刺耳,范毅都受不了的捂了蓝鬼的嘴,“再叫就吃了你!”

  他等级毕竟要高一些,这话对蓝鬼来说还是很有压力,这才点头乖乖闭了嘴,魏知杳和陆白也跟着松了口气,信被抢回去了,这鬼也没什么用了,不如将他送去冥府,魏知杳伸手便要取伞,蓝鬼对他此举很是抗拒,“你想干什么?”

  “你已跳出禁锢了,速去冥府领罚轮回,虽然你没有给我们带来什么有用的消息,但看你可怜我还是会替你写一章赎罪书的。”

  蓝鬼急忙伸手,“且慢!那封信虽然被他们抢走了,但我姐姐怕出意外,让我将信背下了。”

  魏知杳已经把摄魂伞取下来了,这小鬼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识字的。

  蓝鬼更是着急,“白吾兄……”

  闻言陆白伸手将魏知杳的手按下了,“你刚说什么?”

  “白吾兄,紫虽深知海深仇不可负,却无力识破诸世假象……”

  魏知杳收手,详装气定神闲的问道:“你别是编的吧,再背几句。”

  蓝鬼机灵的摇头,“我可以背给你们听,但你们替我办一件事。”

  魏知杳怒了就要开伞,“我现在就把你送去冥府让幽冥帝君屈打成招算了!”

  陆白将他两只手握了过去,面无表情的朝着蓝鬼,“什么事?”

  “我……我拿了十两银子的订金,千机阁的人瞧不上还在我身上,可以麻烦你们提我取出来,然后送给我女儿吗?”

  隔了这么多年去打捞一具尸体简直有病,魏知杳皱眉还没说话,蓝鬼就想跪下了,“那十两银子是我拿命换来的,两位大人求求你们了,帮帮我吧,往后你们要我做牛做马我都可以。”

  做牛做马就不用了,他这么个小鬼也帮不上什么忙,看他牙关咬得这么紧,不帮他忙估计是问不到信的后半句了,让郑听去审又太麻烦了,魏知杳冷静过后终于松了口,“你死在哪儿?”

  蓝鬼将手指向了巷道尽头,“那边有个荷塘。”

  魏知杳将伞收起就要将阵法打开,但等他破了阵蓝鬼却还是无法动弹,他木着脸冲范毅招手,“照明。”

  范毅不情不愿的变成了一团鬼火,魏知杳与陆白蹲地才发现,那地上居然扑了一张薄薄石片,陆白将石片翻看才发现蓝鬼脚下还有一个阵,而且是个同门同宗的阵法,他二话不说破阵就想将蓝鬼带走,但身后紧闭的大门却忽然打开了,门后站着的人让他双腿有些发软,陆白手里还捏着郑嫣儿的铜剑,郑子元会出现他们也预料到了,倒是不意外。

  站在门口的人低头看了一眼靠在墙角的郑嫣儿,他身后的护卫会意,忙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魏知杳捶胸顿足,这个范毅也太不靠谱了,上了她的身就不要退出来啊!现在少了个郑嫣儿他们就少了个换木之石的筹码了。

  等那护卫退到屋内,郑子元抽了一把剑就要挥过来。

  但那剑也不过是堪堪一抬,身后便有个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他,“郑大人!你耍赖啊!”

  郑子元冷着脸将剑放下,随即退开半步,原来人群之后还站着个人,因为个子小,整个人都淹没在了人头之中,待那人跨步出了门槛,魏知杳借着鬼火的光这才看清楚,那站在人群后的是半个的孩子,看个头大概八九岁。

  年纪小归小,但梳着发髻带着玉冠,手里捏着把扇子,神态老沉,看起来个像个小大人,可惜一张嘴又是娃娃音,“谁是魏知杳?”

  被小公子点了命的魏知杳乖乖举手,“我。”

  小公子点头,“那他就是陆白?”

  陆白没搭理他。

  魏知杳猜得分毫没差,沈昔和郑子元产生分歧,但皇帝的面子,郑子元得给,被揪了小辫子的楚帝同样也得给郑子元面子,两方你追我赶,一个想杀他们一个想利用他们,正好,可以苟几天。

  不过楚帝派个小孩儿来还是有点意外,他笑嘻嘻的弯腰凑近,“小朋友,你家大人去哪儿了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小公子皱眉看着他这轻佻的模样很是不满,陆白觉得他冲着旁人眉眼弯弯的模样有些碍眼便将人往自己身边拽了拽,魏知杳耸肩解释,“我就是看他年纪小,逗逗他。”

  小公子的眉拧得更深了,“你俩什么关系?”

  “你猜?”

  他老气横秋的训斥:“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怎么不对?”

  “就是不对!”说不过还得硬撑,魏知杳也不逗他了,“小朋友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你就自来熟的训我是不是不太好。”

  “我乃天机阁右使,你可以叫我右使大人。”

  魏知杳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郑子元,就算千机阁敢雇佣童工,他也不敢这么直接训斥郑子元吧,这个人……怕是皇子,他配合的点头,“不知右使大人有何吩咐?”

  “陛下要见你们,请两位随我入宫。”

  他又笑眯眯的摇头,“这可不行,我们还要超度亡魂呢,右使大人你也是千机阁的人,总不能让这家伙肆意在城中游荡吧?”

  少年面不改色,“我们千机阁会处理的。”

  魏知杳眯眼凑近了一步,“我要是没听错的话,右使大人刚说的是请,不是绑,要不要超度应该是我们的自由。”

  也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真被他吓唬住了,这位右使大人一脸茫然的点了头,“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办。”

  带上他这个护身护也行,魏知杳插着腰起身,“那正好,右使大人麻烦你的人帮个小忙吧。”

  他人在跟前,郑子元不便出手,这位小公子便跟着魏知杳一道出了巷道,蓝鬼领路在前,一路将他们带往了的巷道尽头的荷塘,他又转了转寻了为位置,魏知杳看了一眼,“这里?”

  他点头。

  “这么久没被人发现?”

  蓝鬼还是点头。

  算了让他入土为安吧,反正,他现在有人可驱使,魏知杳退步到了右使身侧,“下水去捞吧。”

  少年人一脸茫然:“捞什么?你刚在和谁说话。”

  他看不见。

  “有人淹死在荷塘里了,需要我们捞出他的尸骨,右使大人你难道瞧不见吗?”

  他挺了挺胸膛,又甩开了手中的折扇,“我当然看得见,你们下去捞吧。”

  禁卫军虽觉深秋之季往水里跳去的行为有些弱智,但上面有令,他们却不能不答应。

  当然,深秋之季捏着把折扇的行为也挺弱智的,他们不敢说,魏知杳却未必,“小朋友你很热吗?这被淹死的鬼身上可凉快得很,我让他给你降降温?”

  洛宁配合的朝着少年人的脖子吹了口气,后者抖了三抖,连忙将扇子搜了起来,“不热不热。”

  两人说话间,脱了衣服的禁卫军已经跳进了水里,魏知杳又看了一眼蓝鬼,“你自己去带路,别浪费时间。”

  蓝鬼化作鬼火入了水,这些禁卫军并非千机阁的人,猛然间见了这鬼火还吓得腿抽筋,半晌才在荷塘的最底寻到了骸骨,几个人来来回回几趟终于将白骨全识了起来,腐烂的衣服中早就兜不住那十两银子了,蓝鬼不死心来回往水里窜,魏知杳摇头看不下去又打起了这少年人的主意,“右使大人你有银子吗?”

  这位皇二代却万分紧张,“你想干嘛?”

  “借我十两银子吧。”

  一听是十两少年原本紧张的脸瞬间就散开了,“你连十两都没有吗?”那语气很是诧异和不屑,魏知杳笑着点头,想起何不食肉糜的话,对他来说十两银子连钱都算不上,但对蓝鬼来说却值得用命去换,人生便是如此的讽刺。

  少年从怀里摸了一锭银子递来,“给你不用还了,我还以为你要借个几百两呢,那我真没有。”

  他捏着银子看着跟前的人,“有人经常问你借几百两银子吗?”

  少年转身看向了荷塘,自觉岔开话题,“那只鬼是为了十两银子而死的吗?”

  魏知杳也看向了荷塘幽幽的应了一声是啊。

  蓝鬼垂头丧气从水里爬了起来,魏知杳故意将银子蘸水往地上滚了滚才举到了他跟前,蓝鬼信以为真,兴致勃勃的领着他们要去找女儿的婆家。

  这一路他喋喋不休的说着女儿的好,魏知杳作为一个独生子女并不清楚这种家庭困境,倒是范毅听得直叹气,“都什么年代了,竟还有人重男亲女,南陵城内想要姑娘的多了去,你们当初要不喜欢,直接把她送人多好,既舍不得又不能好好对人家,这姑娘真是倒了八辈子才投生到你们家。”

  这话比蓝鬼那看似忏悔的叙述更戳人,魏知杳跟着点头,“一会儿你也别啃声,我把银子给她就行了,搞不好人家过得极好,你这一出现反是往人心头捅刀子了。”

  蓝鬼就不说话了,只是低头跟在他们旁边,他生前并不富裕,女儿的婆家更差了些,住的地方在全城出了名的贫民区,魏知杳原本以为甜水巷已经够逼仄了,没想到梅子巷更紧凑,蓝鬼绕了半天最后停在一颗槐树下打转,嘴里嘟嘟啷啷是这儿没错。

  但敲门后见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问起张氏,男人才想起来,“他家早就搬走了你们不知道?”

  “那请问搬去哪里了?”

  开门的男人打着哈欠,“你什么人啊,大半夜的跑来找人。”

  魏知杳只好解释,“我们是张氏的远房亲戚,赶路到这个时候了没办法。”

  烦着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男人觉得困便直截了当的想要打发人,“你家亲戚都已经变成侍郎夫人了,怎么可能住在我们这种穷地方,去去去,别烦我了。”

  侍郎夫人?做官去了啊,范毅转头,“哪个侍郎?你女婿姓什么?”

  “李。”

  “哦,户部的侍郎啊,他家我送过菜的,你女儿是不是圆脸个头不高?”

  蓝鬼连连点头。

  “那是她了,这位李大人出生比较贫寒,高中前他夫人给人洗衣挣钱供他读书,后来考上了功名,又一路受到皇上的重用,这位李大人也是个重情重义的,现在对他夫人及好,偌大个院里一个妾室都没有,听说李夫人也是个苦命的,亲娘待她像后娘,这位李大人落榜时还跑去嘲笑人家读书没用,那位夫人与娘家大吵了一架,娘家觉得她们夫妻是拖累,早早就恩断义绝了,但之后李大人就中了榜,这事儿全南陵都传遍了,想不到竟是你家的!”

  听了他这一席话,魏知杳都惊呆了,“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打脸爽文嘛,请带我去这位侍郎家开开眼吧。”

  范毅轻车熟路将人领去了李府,虽然说个正二品的官,但府邸却并不怎么大,因为夜深,门口的灯笼都已经熄了,魏知杳敲了半天门才从里面探出了一张脸来,守门的家丁揉着眼睛打哈欠,“你们谁啊?”

  这话可把魏知杳给问住了,总不好说你家夫人爹的鬼魂来吧,他偏头看了看陆白希望他给个建议,陆白捏着拳头就要抬脚,憋了半天没发挥什么作用的右使大人终于忍不住了,“告诉你家老爷,千机阁右使要见他。”怕家丁不信,他又补充道:“你要关门不理,后果自负。”

  做任何事总怕个万一,再说他家主子脾气好,顶多被训两句,这门口的要真是个什么大人物,岂不麻烦了。

  家丁哎了一声匆匆忙忙便去请人,宅子的主子一听是右使便起了身,身侧的人被他起床的动作所扰,揉着眼睛跟着起身,“这么晚了,还要去哪儿?”

  他侧身趴着她的后背安抚,“是千机阁的人,我去见见,你睡吧。”

  张氏迷迷糊糊又躺下了,不过这一吵,她也睡不下,等李侍郎出了门索性也跟着起身来了,大半夜的找上门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