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琼玖转身面对姚清, 高鼻深目在灯光下半明半暗如同雕刻而成的石像，显得格外冷硬，他的话却不算冰冷：“事业不是全部, 你应该兼顾自己家庭，公司不提倡加班。”
‘看来老板的情绪问题果然跟神秘的King先生有关。’姚清想。
“如果我不在，你要召唤保安来给你泡浓茶吗？”姚清微笑, 甚至还朝江琼玖耸了耸肩：“我喜欢银行账户里数字上涨的感觉，只要公司的制度不改，我会天天睡公司蹭加班费直到我退休。”
“小心猝死。”江琼玖提醒道。
“公司每年组织的体检我一次没落, 我也能保证我每天最少六个小时睡眠时间。我去休息了, 晚安。”姚清打了个装模作样的哈欠，走到门边又停下：“江总，需要请专家给你做感情辅导吗？”
“不如给你自己请一个。”江琼玖皱眉。
“我的性向是钱。”姚清打开门，朝江琼玖笑：“江总，你的性向是什么？”
“滚。”江琼玖没忍住丢了支笔过去。
姚清却快速出去反手带上门，隐隐还能听见他爽快地笑声。
【你的隐忍克制毫无用处，连员工都瞧出你的异常。】
江琼玖瞪着紧闭的办公室门自己跟自己生气, 半晌才上前捡起落在地上的签字笔，然后看见丢在沙发上的袋子歪着，里面的首饰盒都滚了出来。
他皱眉瞪了两秒, 还是弯腰捡起来。
这是最后一次, 以后绝不再买会让龙误会的东西。
江琼玖穿过滑开的书架形状暗门, 随手将胸针放在吧台上。他没有碰架子上那些昂贵的名酒，而是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漱口, 冲淡嘴里残留的酒气。
收藏酒是源自江父的习惯, 江琼玖自己很少喝。
凡人的身体摄入酒精会变得难以掌控，而他最不喜的就是失控。刚接手万江时为了应酬偶尔还喝一点, 这几年他已经很少碰，今天晚上是例外。
信息时代消息传播快，某条龙到处宣扬感情生活的丰功伟绩已经在圈子里流传。一些老股东到他跟前倚老卖老，说什么他们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古董，不歧视同性恋，听说他的小男友喜欢大夏文化，长得还好，问什么时候带给他们看看。
江琼玖解释金泽只是朋友家的叛逆孩子，但没人信，只能撂下这个话题不谈。
新话题从氓国的鼠患说到海上不寻常的动静，又从失控的霸王龙谈到千河的麒麟，最后又转到龙身上。
千河的发言人曾明确表示，龙来自一场无法复制的意外，这个世界不会出现第二条龙。
江琼玖被羡慕嫉妒的众人强敬了一杯酒。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在别人嘴里不再是万江老板、千河傻大户，而是龙的主人。
龙需要的不是主人，而是……道侣。
江琼玖目光凝在沙发上，脑中闪过自己抱着金泽送到床丨上的画面——怀里的龙热得像一团火，试图把他点燃，哪怕是现在，手上似乎仍残留着温度。
《真龙养护日志》中有章节写到真龙体温突然升高的原因，其中一条是求偶期爆发。
龙族的求偶期，说的不好听就是发/情/期。
每一条成年的龙都会有这个时期。
跟动物不同的是，真龙的发/情/期跟人类的欲丨望一样可以压制，有些龙还会利用这种状态打磨自己的意志。龙族抑制发丨情期的各种法术已经非常成熟，每条龙成年前都会在体内铭刻封印术，只有遇到灵魂相契合的心动对象时才会爆发。这也就导致，许多龙都认定让他们触发抑制封印爆发的对象为道侣，也不管对方的种族是什么，对他们有没有感情，直接莽上去黏着不放。
江琼玖曾见过真龙为了追道侣，有的蹲守以身合道的天道无数年，硬生生把天道磨出了感情。也曾有龙在魔界耗了十多万年，让魔主从无情变有情。还有龙为了道侣隔些年就去闯一次轮回，连轮回之主都嫌龙烦，直接给了龙族过轮回的特权，免得总是重建地府……
金泽还小，应该不会像他的同族那样顽固吧？
小家伙喜新厌旧做事三分钟热度，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放弃缠着他。
【你希望他顽固？还是不再追逐你？】
【不要自欺欺人，你无法接受他用看你的眼神看其他人。】
江琼玖揉了揉额头，扯开领带，走进浴室洗澡。
“哗哗……”
“砰。”
水声的覆盖下，东西掉在地上的沉闷声音难以察觉。
江琼玖体内的燥意在凉水冲刷下逐渐冷却下来，浮动的心绪也恢复平静，这才关闭水阀。
当水声消失，那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就明显起来。
江琼玖冷静地擦拭身体，穿上睡衣，站在浴室门口却没有走出去。
浴室的门是特殊单面玻璃，可以清晰看到金色的小龙在客厅圆桌上忙碌，抱着比他身体还大的果子摆弄来摆弄去，还拖着电话手表跟苏衍小声通话，讨论先点蜡烛还是先关灯，是躲起来还是直接盘在红心里。
江琼玖无声冷呵了声：有些人真闲，这时候不刷习题不修炼，单身两辈子还有脸给龙做浪漫导师。
金泽倒是听劝，准备先关灯再点蜡烛。
灯是智能控制，手动开关用得少，设计成隐藏式。
金泽拖着凌乱的尾鳍到处找开关，也不知道他去哪里钻了，身上虽然抖干净，宝石王冠却脏兮兮的还带着泥土，在墙上蹭出一道道污痕。
江琼玖看不下去，开门轻咳一声，提醒爬天花板想要直接破坏灯具的龙。
“吧台左边的装饰银球。”
金泽已经够到灯上的爪子僵住，低头对上江琼玖的视线，金黄的龙鳞变得跟尾鳍尖端一样红。
红彤彤的龙灰溜溜爬下天花板，仍没有放弃他的计划，移到吧台边抱着网球大小的装饰银球转动。
室内的灯光变暗，最后彻底熄灭，只剩浴室还亮着。
金泽歪头瞧着背光中的江琼玖，快速遛回圆桌，抱着打火机点燃中间的蜡烛。
火光窜起。
金色的花苞蜡烛怦然散开，变成一朵莲花缓缓旋转，响起刺耳的电子音乐。
江琼玖：？
“阿玖阿玖，我特意给你选的，喜欢吗？”金泽蹲在蜡烛前摇着尾巴问，眼睛映着烛光显得格外亮。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喜欢这种……这种蜡烛？
“今天不是我生日。”江琼玖一步步走近，垂眸看着桌上摆成心形的三华李？他面无表情，眼神却越加幽深。
“我知道啊，阿玖的生日是八月十六，还有差不多三个月。”金泽抱起放在心形中央的椭圆形青色果实，仰着脑袋咧嘴问：“阿玖阿玖，你猜这是什么？”
江琼玖看着卖关子的龙，手指动了动，还是没忍住把龙头上那顶脏兮兮的宝石王冠摘下来丢在一旁。
“不猜。”
“这是榠樝！你知道榠樝还叫什么吗？”金泽人立而起，低头蹭了蹭抱着的果实，笑容更加得意，自己揭晓答案：“它还叫木李！先秦时期诗经里的木李！”
江琼玖微微眯起了眼睛。
烛光下的龙确实好看，不怪那么多人羡慕嫉妒他。当然，龙最漂亮的还是纯然炙热的眼神。
金泽举起果实丢向江琼玖。
“阿玖，接住。”
江琼玖下意识抬手准备接，又突然扭身避过，任由果实落到地上，汁水四溅。
“错了错了，你要接住的！”金泽气得跺爪爪。
江琼玖不理他，冲着旋转的音乐蜡烛冷声道：“太吵，关掉。”
金泽也不理他，飞身跳下桌子，跑向窗边，从湿漉漉的袋子里又掏出一个略小些的木李，得意笑道：“幸好我带了备用的。”
江琼玖在研究怎么关掉蜡烛的音乐，好像没有开关。
金泽变成人形，蹑手蹑脚的靠近，飞扑向江琼玖。
【别躲，你前面是火。】
江琼玖本准备闪躲，被阴影一喊又僵在原地——他跟前就是蜡烛，躲了金泽的脸估计会直接砸进蜡烛里。
金泽趴在江琼玖背上欢呼一声，没找到口袋，直接拉开江琼玖睡袍的衣襟，将果子丢进去。
“投之以木李，报之以琼玖。现在你是我的啦！”
“下去。”江琼玖皱起眉。
背上的人体温过高，烫得像一团火，
“不。”金泽红着脸，把腿也盘在江琼玖腰上，心满意足地甩尾巴，“我很轻，不会压坏你。”
江琼玖将怀里又凉又烫的果子掏出来放桌上，反手掐住金泽的脖子。力道不重，却恰好掐住了逆鳞，功德侵润下，背上的人像没了骨头一样变得软绵绵。
“阿，阿玖……轻点……”金泽声音也变软，带着丝异样。
江琼玖黑着脸将金泽摁到沙发上，闭着眼睛用毯子裹住他，咬牙切齿：“没人教过你人形要穿衣服？”
“唔，我的头，我的头被包住啦！”金泽蹬着腿，尾巴乱甩，好不容易把脑袋拯救出来，不要脸地嚷嚷：“我知道出门要穿衣服，但这里只有阿玖你啊。我不介意被你占便宜，你介意的话，也脱光了给我看不就好了！”
如果他不是脸红得跟桌上的三华李有得一拼，单听这话，那就是个流氓！
江琼玖没忍住，抬手在他脑袋上轻呼了一巴掌：“不会说话就闭嘴。”
“明明我人话说得很好，我的语言通识还拿过优秀……”虽然是补考很多次后才拿的。金泽嘀咕着，像蚕蛹一样蠕动，手拿不出来，就把尾巴钻出来塞江琼玖手里。“阿玖你生气就捏我尾巴，别用手拍。我皮厚，小心打得你手疼。”
你还知道你皮厚？
江琼玖都快气笑了。
“阿玖阿玖，我好喜欢你啊！我们结道侣结道侣好不好！”金泽直勾勾的眼神毫无遮掩，像太阳一样肆意倾泻内心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