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钟, 或者说帝青看到金泽凑在苏衍脸前要亲下去时，他脑中疯狂敲着钟，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阴影在他脑中喋喋不休：【这不是你所期待的吗？你为什么生气？他不是今天才这样, 龙总是喜新厌旧，难道你认为自己会是特殊的那个？承认吧，你心里有他, 你爱他，你希望自己也是他心中最特殊的那个。】
‘闭嘴！我现在能随时抹杀你！’帝青镇压了阴影。
他心中燃烧着无名之火。
他是拒绝了金泽，也曾建议金泽找苏衍处道侣, 但绝不是让金泽今天亲了这个明天又亲那个的乱谈恋爱。尤其是地上还放着梳子, 金泽尾巴上散发毛发保养喷雾的玫瑰花香，而苏衍手上却残留着龙的气息。
龙又把尾巴给人摸！
“阿青你醒了？”金泽连忙丢了笔，挣扎着挥袖子盖住苏衍那张脸，“我没干什么呀。”
“没干什么？”帝青一字一句。
危险！
阿青好像真生气了！
金泽脑中响起警报，转念一想他就是来蹭混沌之力梳理龙元的，要的就是阿青生气。
“放开放开，我叫你好久你都不回应, 我都等无聊了，才在你朋友脸上画画！我就画，就画怎么呢？我不止画, 我还要让它固化等阿玖下班回来欣赏！”金泽理直气壮地嚷嚷。
帝青顿住, 目光这才移到苏衍脸上。
几百年毫无长进的画技, 鬼画符都比龙的画得好。
金泽做好准备等了等，又等了等。
——怎么还不抖手拆我骨头？不拆骨头靠我自己修炼龙元什么时候才能提纯净化？
金泽想了想, 继续挑衅：“咳咳, 都是你的错，你要是早点回应我！我就不会无聊到画阿衍的脸！我跟你说, 我已经跟阿玖亲亲了！我们两情相悦、情比金坚，你别想拆散我们！”
帝青忽然松手。
金泽有些懵，他揉着脖子，狐疑地转身，眼中满是疑惑。
阿青不发脾气拆龙脊骨，突然放开他跑到窗户边干什么？还背对着他看外面？
不好！那是阿玖气息所在的方向！
金泽脸色大变，飞扑起来跳到帝青背上，手臂勒着他脖子，双腿夹着他的腰，尾巴也缠上去，同时上身压在他脑袋上用力。
“不准对阿玖出手！否则我跟你拼命！真的！”
金泽声音里的紧张和慌乱毫无掩饰。
帝青抓住他勒在脖子上的手臂，本想用力拉开，听到怕疼的嘶声后，力道不受控制地变弱。这具身体是由混沌之力凝聚而成，不具备生命体的特征，但远在万江办公室的江琼玖心跳却变快了。
“下去，”帝青说，“我不会针对他。”
金泽将信将疑，稍微放松了些，却没有放开。
帝青沉声问：“你不相信我？”为了一个相识不到半年的人类，变得不信任相处过数百年的……长辈。
“我没有。”金泽下意识反驳，他放开了帝青的脖子，却依然趴在帝青背上，只是从压着变成挨着。
“青叔，我真的喜欢阿玖，不
要阻止我们好不好？”
龙的声音酸酸的，涩涩的。
他失去了快乐，也不是假装的可怜，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无助和恳求。
帝青没有心跳，但贴着他后背跳跃的鼓动非常强烈，似乎连他的混沌之力波动都跟着起伏了。
对龙来说，金泽的体温也过高，心跳有些过快了。
帝青心想。
“你分得清什么才是对道侣的喜欢？你喜欢的只是功德，是因为他在你弱小时帮助你，是他喂你功德，不约束你，不苛责你，迁就你，给你黄金珠宝……当另一个拥有无量功德并为你做这些的人出现，你能分辨出哪个灵魂才是你喜欢的吗？”
金泽没说话。
帝青抖了抖肩膀，让背上的龙滑下来，他扶了一下帮金泽站稳，看着正思考的金泽，用手轻轻将金泽凌乱的发丝理顺。
“你还小，你有无数时间来考虑喜欢和爱，不要急着确定道侣。”
“我是有无数时间，但阿玖没有。”金泽抬头看着帝青，莫名觉得阿青的眼神像极了阿玖，他摇摇头晃掉脑中的邪念，继续道：“阿玖是凡人，他不肯修炼，最多百年寿命。虽然我可以跟某些前辈一样，把阿玖的灵魂带走，或者追着阿玖去轮回……但那是未来，我只想要现在。”
不说话的轮到帝青了。
“我不小了。”金泽认真说：“也许我分不清两个拥有同样波动的人，但我一定认得阿玖。换一个同样有功德并对我好的人，我不会心跳加快，不会体温升高，不会想要跟他同床共枕，不会想要亲吻，不会想要缠着他永不放开。”
帝青手拢在袖子里，表情近乎僵硬的木然，他身体微微后仰，偏头不敢直视金泽认真的眼神。
“青叔。”金泽喊。
帝青体内的能量波动乱了一刹那，转瞬又恢复过来，他强行移回视线看向金泽，他说：“继续，我在听。”
“我不相信命运之主敢对我做手脚，但我第一眼看到阿玖，就知道他是不同的，我觉得我等了他很久，他也等了我很久。”金泽顿了顿，又道：“好吧，我知道你会说宿命感对我们来说很可笑，我一开始确实是因为功德因为他对我好才喜欢阿玖……你知道真龙有求偶期，我已经到了，是因为阿玖。”
帝青后退一步。
金泽将衣领往下拉了拉，仰头露出自己的脖子，“你摸一摸就知道，就算我不懂什么是对道侣的喜欢，但我身体里针对发/情期的神术封印不会骗你，它被触发了。”
帝青神情严肃，伸出的手在半空悬停了一下，点在金泽颈侧偏下的位置。
输入一道混沌之力。
指腹下的皮肤变得滚烫，一个雪花形状的封印符浮现出来。
帝青称得上慌乱地缩回手。
“不痛的。”金泽不知道阿青为什么慌，“你不会阻止我跟阿玖了吧？”
“我只说不适合，没有阻止你们。”帝青拢在袖中的手握紧，指尖残留的炙热感似乎通过连接传到了江琼玖身上，令他心烦意乱。他稳了稳，道：“感情不是独角戏，你不了解他，也许他不喜欢你，你会受伤。”
金泽眼中有着光，他骄傲地笑：“我确实不够了解他，但我知道他喜欢我。”
帝青泼冷水：“不，他对你是对宠物的喜爱之情，也许还有年长者对幼崽的关怀爱护，你不要自作多情。”
“阿玖喜欢我，我有证据。”金泽得意地说：“亲吻他的时候，我听到了他的心跳，他跟我一样跳得很快。虽然他的喜欢可能没我多，但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们的喜欢会变得一样多，就像分享一切的道侣那样。前提是你别出手阻挠我们。”
金泽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怕父亲和阿爹会棒打鸳鸯，却怕阿青不同意。
也许是因为阿青离得近，并且有能力破坏他跟阿玖的感情。
帝青已经无法再听下去，他挥挥袖子解开结界，原地消失前抛下一句。
“随便你，希望你别后悔。”
金泽松了口气，笑了起来，下一秒又脸色大变：“你别跑啊！你还没帮我解决尾巴和角……”
混沌钟毫无反应，只有苏衍在他摇晃下悠悠转醒。
醒来的苏衍搓着手手问：“我的龙涎果呢？”
金泽呸出两棵草给他。
这下好了，阿青气得都忘了教训他，尾巴还得继续留着，穿衣服真不方便。
“大王……King！你对我的脸做了什么？为什么洗不掉？！”
苏衍在洗手间大喊。
金泽将尾巴缠在腿上，隐藏了龙角，拔腿往楼下跑。
“阿福叫我回去吃饭，有香辣虾，我先走啦！”
苏衍气得捂着脸狂追：“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是靠脸吃饭！经纪人给我的脸投了八千万的保险！”
“坏了我赔行吧！”金泽用袖子包着头往外窜。
八千万而已，随便从沉船里挖几件东西就够了。
“不行，除非你把你的脸赔给我！”
“我才不要，你那么丑，连我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站住！我今天一定要揍你！”
“略略略，你打不赢。”
“我知道你所有藏宝的位置，你觉得我有没有机会掏空那些小宝贝……”
“只能保持八个小时，晚上就能洗掉了。”
“……”
苏衍脸上的绝世画作没能等到江琼玖回来欣赏。
不是金泽提前解除了固化，也不是系统帮他净化了脸，而是江琼玖加班了。
“江总今天有一场重要的应酬要参加，要晚点才回来。”生活助理带着烧烤上门，顶着老管家不认同的眼神说：“King先生，江总亲自为你点了烧烤。”
除了烧烤，还送来几套颜色亮丽的仿古装。
金泽不高兴。
他认识江琼玖这么久，除了带苏衍去认人那次，阿玖还没参加过什么应酬，这个慈善环保酒会就非去不可吗？
当人真不好，都不能随便出去玩。
金泽躲在房间变回龙，正准备出门找人，却听到保镖一二号在值班监控室里小声聊天。
说什么狐仙和书生的故事，人就是好色，如果狐仙变的人不好看，又或者狐仙变不了人，书生肯定不会喜欢狐仙……
——很有道理，阿玖就不喜欢非人类。
金泽躲在花坛里听完，又悄悄回到房间变成人，把衣服穿好，还认真地将尾巴缠在腿上用缎带绑起来，免得不小心掉出来露馅。
对着镜子照照，确认角隐形了，然后坐在门口等阿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