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也看见了霍见临。

  叶桥西以为他会厌恶,会觉得恶心,但恰恰相反,江叙很热情地跟霍见临打招呼。

  之前那些不愉快似乎只是假象,几年过去,所有事情都翻篇,江叙压根不记得之前的事情。

  “霍总。”江叙说。

  正要伸出手,搂着他腰的男人却先一步伸手,主动跟霍见临打招呼。

  “好久不见。”男人说。

  霍见临抬手跟他碰了碰,两个人都冷漠疏离地退开,各自回到爱人的身侧。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江叙看着叶桥西,欲言又止,男人用力在他腰上捏了一下,抢过话头道。

  叶桥西往旁边走了一步,想拦住他们的去路,立刻又觉得不太礼貌,立刻退了回来。

  “怎么了,还有话想说吗?”江叙立刻问。

  他身侧的男人不满得啧一声。

  叶桥西有些害怕地撇他一眼,又有江叙说: “可以聊一聊吗?几分钟。”

  叶桥西其实有点紧张,江叙身侧的男人看着有点不太喜欢他,表情深沉,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他。

  不知道江叙踮起脚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男人松开了江叙,抬手看一眼腕表说: “十分钟。”

  江叙就点头说可以,然后拉着他的手在他手心捏了捏。

  他带着叶桥西去了一家奶茶店,找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从落地窗能直接看见外面那两个人。

  “之前我带你喝过一次这家的奶茶,你说很好喝。”江叙说, “现在还喜欢喝吗?”

  “喜欢。”叶桥西说。

  那是他第一次喝奶茶,其实当时江叙点的全糖对他来说有点太甜了,而且一大杯喝下去,他腻了很久,一直到回去了都有些不舒服,晚上更是一口饭也吃不下去。

  霍见临于是当晚就发了一通脾气,指责叶桥西在外乱吃东西。

  说他身体不好,这么瘦就是他不认真吃饭,爱在外面吃垃圾食品完成的。

  叶桥西被他说得有些委屈,那碗鸡汤怎么也喝不下去,放下碗很难受地捂着肚子说: “我身体就是吸收不了,那怎么办嘛!在很小的时候肠胃就损伤了,养不好的!”

  霍见临当时捂着额头倒在椅子上,很懊恼地沉默了很久,最后站起来,发觉到到叶桥西很难受地揉着肚子,又气愤又心疼地用脚勾过他的椅子,连带着椅子把他带到了跟前,把温热的手伸进去覆盖在他肚子上。

  “知道自己肠胃不好那就少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家里这么多东西不够你吃的了?”

  话虽然说得冷漠,动作却很轻,叶桥西感觉那种甜腻腻的腻劲儿好像真的随着他的动作消散了一样,舒服地靠在他身上,最后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想什么呢?”江叙打断了他的思绪,指着窗户外直直地望着这边的霍见临, “他看着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嗯。”叶桥西不太想在江叙面前提起霍见临,想转移话题, “出了点意外。”

  “那是……他一直在看你。”叶桥西朝着窗外仰头。

  江叙轻飘飘地抬头看一眼,淡淡地说: “他一直这样。”

  “你们……”叶桥西很想开口问他们的关系,话到一半又收回了。

  江叙自己则开口说: “联姻对象,陆观潮。”

  “说到底,我还要感谢霍总。”江叙说,他看叶桥西的眼神不再是从前那种热烈而带着浓烈的情感了,更多的是一种感恩, “两年前江家捅了大窟窿,我们几乎变卖了所有家产都无法补上那个窟窿,走投无路的时候,是霍总帮了我们。”

  江叙把手放在桌上,叶桥西在他身上看不到过去那种阳光开朗,无忧无虑,只是偶尔会被论文烦恼的乐观模样。

  几年过去了,他身上对什么事物都带着淡漠感,不管对谁都带着很强的疏离感,对外人封闭了感情一般。

  “我当时还挺没想到的。”江叙说,陆观潮在外面跟霍见临说着什么,然后他看见霍见临很冷漠地拒绝了陆观潮的烟。

  陆观潮于是又只能看过来。

  江叙受惊一般收回眼神。

  “没想到什么?”叶桥西恰好问他。

  江叙垂下眼,一条小路之隔,里面的店员在很用力地捶打着青柠和葡萄,很清香的味道,隐隐有一点薄荷味不知道从何而来。

  闻着很清爽,跟陆观潮身上的味道很像。

  他又偏过头看了看外面,陆观潮还是在看他,手里夹着的那只烟一口没吸,他就那样很沉默地夹着烟站着,任凭周围人事变迁,他只会沉默地盯着江叙,岿然不动。

  他一旁的霍见临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把眼神从叶桥西身上移开过。

  穿着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便宜短袖,头发被剃成了寸头,额头偏上的地方还有一个很明显的伤疤,被晒得有一点黑。

  与旁边打扮精致的陆观潮形成了鲜明对比。

  但是气场一点也不输陆观潮。

  “霍总给我道过歉,你知道吗?”江叙问。

  叶桥西不知道。

  他摇头。

  “两年前,就在他对江家施以援手的时候,那时候陆观潮正好找上我们家。陆观潮当时提出的要求是只要我跟他结婚,陆家就能给江家填补上这个巨大的窟窿。”

  “霍总告诉我,如果我不想跟陆观潮结婚的话,他也可以帮我,霍氏可以帮江家渡过难关。”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是因为你。”

  江叙说: “你知道他当时怎么跟我道歉的吗?他说他对过去做的见不得光的事感到很抱歉,他会尽力补偿我。他说我给过你很长一段时间的快乐,但是他却那样对我,他觉得很过意不去,所以他愿意帮江家,看在我的面子上。”

  他转过头,霍见临背挺得很直站在外面不远处,一双眼睛锁定在叶桥西身上。

  他刻意忽视陆观潮滚烫的目光,即使他衣服掩盖下的皮肤上满是陆观潮弄出来的痕迹,无论何时,他总是谨记自己的身份,和客气疏离地对待陆观潮。

  “过去的矛盾应该都解决了吧。”看叶桥西半天没有回应,江叙猜想他应该不想听这方面的事,很生硬地转移话题, “你们现在很好。”

  叶桥西木讷地点头,很好吗?

  他其实说不出来,但是如今的状态,他很满意。

  于是点头。

  江叙就说: “那就好。”

  叶桥西还要说什么,陆观潮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抬手指着腕表叫江叙的名字: “江叙,时间到了。”

  江叙张着嘴,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背对着叶桥西站着,叶桥西看见他后衣领下隐隐露出来的红色的印记。

  他知道那是什么,几年前,他曾经想过很多种办法去遮盖这种东西。

  “桥西。”叶桥西愣愣地看着,突然有些心酸,觉得江叙似乎走的是自己曾经走过的那条路,眼底有些温热的泪水就要涌出来,就听见江叙说, “奶茶是半糖的。”

  陆观潮回头冷漠地瞪叶桥西一眼,拉着江叙迅速消失在叶桥西眼前。

  最后那两杯奶茶被叶桥西和霍见临喝了,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叶桥西抿着凉凉的奶茶,偏头认真看着霍见临。

  他突然很想问霍见临几年前有没有后悔过采取那样极端的手段,如果没有后悔过的话,又怎么会给江叙道歉。

  但是这个问题在失忆的霍见临这里得不到回答。

  他们没有在C城停留太久,霍见临离开了溪桥就好像很没有安全感,睡觉也睡不踏实,求着叶桥西能快点带他回溪桥。

  叶桥西当时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踢了他一脚,问他: “那是你家吗?你总想回去。”

  “是你的家。”霍见临很认真地回答他, “在你的家里,我才会有安全感。”

  叶桥西嘴上没说什么,第二天还是带着霍见临和霍思泽回了溪桥。

  回去休息了两天,七月十八如约而至。

  跟碰巧的是,二条跟霍思泽同一天生日,并且提前一个月就已经邀请了霍思泽。

  十八号这天一早,二条就带着他的妈妈来邀请霍思泽去他家过生日。

  叶桥西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二条今天霍见临也要过生日,因为他在一个月以前同意了二条的邀请,并且告诉他霍思泽一定会到场的。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霍见临的生日也恰巧是今天。

  霍思泽抱着他最喜欢的玩具站在叶桥西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叶桥西。

  “让他去吧,已经答应了别人了,不是吗?”霍见临走过来,揉了揉霍思泽的头。

  二条我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有言在先,叶桥西也只能让霍思泽跟着二条去过生日。

  霍思泽跟着二条走出去没多远,霍见临把门关上,很激动地告诉叶桥西: “只想跟你一起过生日。”

  叶桥西瞥他一眼,没说什么。

  管家告诉他,霍见临很多年没有过过生日了。

  从夫人去世以后,霍见临就没有生日过了。

  霍震霄年轻的时候一心扑在事业上,缺席了霍见临的很多重要时刻,后来霍见临自己也不重视了。

  叶桥西就想给霍见临办隆重点。

  他原本想是给霍见临多做几道他爱吃的菜,可是霍见临什么也不让他做,他摸上刀把的时候霍见临会很焦急地推开他。

  以至于最后一条的饭菜都是霍见临自己准备的。

  晚上吃过晚饭,叶桥西和霍见临两个人一起坐在屋檐下乘凉,叶桥西穿着短裤,露出洁白的小腿。

  霍见临一直帮他扇扇子驱蚊。

  “霍见临。”叶桥西突然说, “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霍见临很惊喜地扭头看他,眼底像是装着一片夕阳,很漂亮。

  叶桥西的手一直放在口袋里。

  里面有两个方方正正的东西,一个是很厚的包装盒,一个是很小很薄的包装袋。

  院门紧闭着,叶桥西凑到霍见临的耳边,像风刮过耳边一样轻柔地说: “今晚,霍思泽不回来。”

  ————————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