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后，李黎消停了一点。
她大约被苏笙前后的态度给吓住了，一下午路过苏笙办公位都要偷偷打量一下他。
苏笙却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苏笙空余时间，还在关注哥哥的案件。他们资料司和调查司有一个内部沟通群。
每天，那个群里会发出最近的案件进展，全是共享。
苏笙刷了一天，没等来自已哥哥的案子。
反倒是等来了王知宇自残后，申请心理医生的消息。
谁关心王知宇是死是活。
临近下班，林霖带着两个alpha，站在了门口。
“咳，”林霖咳嗽一声，“苏笙，你出来一下。”
这一下，资料司的所有人都偷眼看他。
苏笙心里一沉，看林霖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妙，他走到门口，听见林霖说：“我带你去见一见唐泯。”
苏笙说：“我没有申请见他。”
林霖压低声音：“可能是最后一面。”
苏笙一滞。
林霖走在前，苏笙跟在后，还有两个alpha缀在最后面。
林霖带苏笙去关押间，那两个alpha也一直堵在门口。
苏笙不由瞥一眼，他感觉自已像是被看守的犯人一样。
林霖解释：“现在进调查司都需要这样，不是针对你。”
苏笙抿了抿唇，这种时刻还分神想了想，想原来以前的调查司再也回不去了。
苏笙跟在后，忍不住问：“我嫂……我是说唐泯……他……”
两人刚好走到唐泯的关押间，林霖没有说话，只是打开了门：“你自已和他说吧。”
唐泯看起来有些憔悴了，他脸颊瘦得厉害。
其实苏笙看起来也不太好。
唐泯看见苏笙的第一句话就是“小笙你瘦了”。
短短五个字，苏笙脑海中闪过了他这两天遭遇的事情。
哥哥去世，同事刁难，还有秦无筝的欺骗。
苏笙孤立无援，更不知道怎么面对唐泯，他鼻子一酸，狠狠憋住了泪。
林霖叹口气，走了出去：“你们两个自已聊会儿吧。”
苏笙听见身后关门声，他上前一步，站在了唐泯的面前。
苏笙问：“是你创建了边远互助小队。”
虽然是问题，他语气却是十足的肯定。
唐泯笑笑：“我加入搜救队多年，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并不难。”
“可那不仅仅是边远互助小队，”苏笙的语气有些绝望，“是么？”
唐泯看向苏笙：“林霖已经和你说过了吗？”
林霖他们果然查出来了！
“没有。”苏笙说，“我自已猜出来了。”
唐泯又笑：“小笙我就知道你很聪明。你一直都很聪明。”
苏笙默默地听着，唐泯以前也常常夸他聪明，也是这样笑着。
如果不是在关押间，不是在这黑暗的环境下，不是两个人都瘦得憔悴，这就像是回到了他们的日常生活中。
可现在他们在做最后的道别。
苏笙有些悲从中来，他应该恨唐泯的。可他恨不起来。
“如果你没有杀我哥哥……一切都……”苏笙隐晦说着。
唐泯笑笑：“小笙，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苏笙被激了一下。
苏笙说：“我知道！我看见那份名单的时候就都知道了。”
唐泯还是摇头微笑：“林霖看见名单也马上反应过来了。那些红名的alpha都是我杀的。边远互助小队里面的很多omega都想要他们的alpha丈夫死，我就帮了他们。”
苏笙猜到了，他甚至怀疑袁不语也知道这件事，但袁不语选择了帮唐泯，所以才会在名单刚被发现的时候，把资料司众人的关注引到“边远互助小队”上面去。
“可是，”唐泯接着说，“林霖很敏锐，重新搜索了苏空眠的电脑，手机，发现了我杀他的真正原因。”
“？”
苏笙不明白：“不是因为……不是因为你怀疑我哥哥出轨……？”
唐泯微笑着看苏笙：“小笙，你该知道的。你哥哥不可能出轨。”
“我知道！所以我不明白！”苏笙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怀疑我哥哥，我哥哥那么爱你！”
“因为他发现了这件事。”唐泯打断了苏笙的连续质问，“他发现了我创办了边远互助小队，发现了我杀了那些alpha。”
“因为这个？”苏笙睁大了瞳孔。
唐泯笑：“你知道你哥哥的脾气，他知道了以后就劝我去自首。我怎么可能去自首。”
苏笙张嘴又闭上，几度想要说话，又合拢了嘴。
最后化成了呢喃：“所以你前天说你们在永河县争吵，连过程都是假的……？”
唐泯说：“过程是真的，只是我嘴里说的背叛不是他出轨，是他发现了这些事情，他还试图联系秦无筝。”
“哥哥……哥哥他也是为你好啊。”苏笙试图站在自已哥哥的立场，重新看待这件事，“哥哥想要你回头，你不想回头吗？”
“不想呢。”唐泯说，“那些alpha都没有回过头，我为什么要回头？”
苏笙愣在原地。
唐泯说：“那些alpha打骂自已的omega，把这些当成理所当然。”
唐泯说：“闻勋圈养了好几个omega，为了不让他们怀孕，让他们去做手术，在他们身上烙印，刻下自已的姓氏。那些omega过得连狗都不如，他被埋在废墟下还没死，他朝我求救时，我直接用另一块石头压在他身上。”
唐泯说：“林青通过地下交易，买了omega，却把傅悦当成奴隶，就连傅悦怀孕，他都要傅悦伺候她，把她打成残废。我见到他时，他还敢调戏我，他死得过分吗？”
唐泯说：“我搜救时，救下了很多贵族圈养的omega，他们每一个都伤痕累累，不能算是人了。他们看见太阳就会流泪，因为他们没见过太阳，所以太阳的光都能刺激得他们流泪。小笙，你没有见过他们，你不知道我见到时，心里有多恨。”
苏笙手脚有些发麻，他不敢从唐泯的描述中去想象那些事情。
唐泯还在说，他大约也知道自已必死无疑，一口气吐了个干净：“你真的以为上天有眼，一个大灾害就把那些罪恶的贵族全杀了吗？不是的，我活到现在，发现上天根本就是瞎子，只能我们自已拯救自已。”
苏笙颤抖着说：“所以你搜救的时候，把那些……可能还活着的贵族给……”
唐泯肯定地点头：“那时那么慌乱，搜救队人手都不够，没有人会注意到我在干什么。”
黑暗的关押间里，苏笙脑海里猛地闪过光亮。
有什么猜测和真相正在冲击他。
“那……我的父亲……苏呈心……”苏笙不敢继续说下去。
唐泯只是微笑着看他。
苏笙崩溃了：“你把他杀了，你还主动去搬运了他的尸体？”
唐泯还是笑。
苏笙脚下一软，跌坐了下来。
一切都变了。
不。
一切从一开始就脱离了轨道。
苏笙没忍住，伸手捂住自已的脸，他又哭了。他想自已怎么这么懦弱，为什么连站都站不住。
苏笙虽然反感苏呈心的那一套omega应该侍奉好alpha的理论，但他没想过要杀了苏呈心。
苏呈心再坏，也给了他家，给了他饭吃。
“啊啊啊啊啊啊，”苏笙用拳头捶地，“你为什么啊？！”
他一拳一拳地捶地。
苏笙很痛苦，他不知道该恨谁。他想恨唐泯，可是恨的时候会想到唐泯提的那群omega。
这让他痛苦无处发泄。
苏笙匍匐在地，嚎啕大哭。
唐泯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唐泯问：“小笙，能帮我给苏空眠带一封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