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几人不是傻子,从陆棋的口吻中都能听出明显的敷衍和回避。

  作为皇室成员中最低调的存在,林逾并不意外陆棋有他专门的信息渠道和特殊目的。

  这位总是强调“不想担责”的陆少校,一直把趋利避害的本性演绎得淋漓尽致,抱定着不惹人、不摊事的处世原则,圆滑得活像一条泥鳅。

  但要恰到好处地躲避每一场灾难,也不是单靠低调和运气就能做到的。如果不是为了陆枚陆槿这两个弟妹,林逾想,陆棋根本不可能卷进这些麻烦事里。

  可也正是为了弟妹……

  “笃笃”的闷响传进耳廓,陆棋叩在桌面的指节泛着漂亮的粉红色。

  他的神情有些疲惫,但眼里生着熠熠的光彩,有条不紊地部署着曲文宴正式进入骑士团后要怎样成为他的线人之一。

  正是为了弟妹、为了亲人,一位谋略家亮出了他的獠牙。

  让这场已经足够惊心动魄的游戏——变得更加有趣起来。

  “那么,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吧。”陆棋站起身,抚摸着手套上隶属第六军区的掌纹。

  他低眼整理桌面,一些粗糙的草稿被他交给机械秘书立刻焚毁,而他的目光转向林逾,从怀里摸出一枚殷红的石头:“你把这个收下。”

  林逾愣了半秒,伸手接过了那块吉卡拉红石。

  “别误会,不是要你使用它。”陆棋道,“把它塞进通讯器里,可以减少一些人的担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向头顶指了指。

  没有明说,但林逾明白他指的是以皇室为代表的某一派系——又或者说,是正对他虎视眈眈,但还不确定何时动手的敌人。

  林逾坦然装进衣袋:“谢谢。”

  午饭时间是和秦莫川的谈话,杨全恩和林逾相约在医务室外碰头,AMTK里的骑士都被陆棋和陆栀召回,不再紧盯着林逾的行动。

  兰斯洛特的死讯没有在航空器内传开,对陆棋来说,要在自己的领域里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再简单不过。哪怕是骑士团也被他无声地控制起来,再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的关注。

  在见到林逾的第一刻,杨全恩拎着的小熊便发出兴奋的尖叫。

  它身上冷硬的钢质逐渐褪去,只剩头部和四肢还有残余。而它毛茸茸、软绵绵的肚子向着林逾大肆敞开,一迭声地叫唤:“小鱼!小鱼!出门小熊要带!睡觉被子要盖!多吃水果青菜!保持良好心态……”

  杨全恩一拳砸在它的后脑勺,小熊嗷的一嗓子,叫声更迫切了:“小鱼、小鱼,呜呜小鱼……”

  林逾无可奈何地把它接回怀里,杨全恩问:“那边没事吧?”

  “没事。”林逾揉了揉眉心,“林自由——我是说「午马」,那间房间怎么样了?”

  “陆少校下令彻底封锁了,理由是发生了盗窃案件,他要保护现场,亲自清点房间里的财物损失。”

  “七殿下总是这么擅长找理由。”

  “毕竟他本来就负责第六军区的文宣和公关工作,也算专业对口。”

  林逾笑笑,伸手握住秦莫川所在医务室的门把。

  “林逾,”杨全恩突然叫住他,“兰斯洛特是不是死了?”

  林逾的身形微动,只是平静回复:“嗯。”

  “是陆棋,还是陆栀?或者说……”

  “不是我。”

  抢在杨全恩问出之前,林逾似笑非笑地抬起眼睛:“为什么觉得是我?”

  突然面对林逾的诘问,杨全恩喉结一滚,却是一时无话。

  南部考区花费的天数其实还不如西部,但因为经历的事情太多,他们相处的时间更是超过了各自的队友。

  从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到交付后背的战友,杨全恩自问他和林逾的交情哪怕算不上刎颈莫逆,也是半推半就看穿彼此不少心事的“同伴”。

  若要比心思缜密,那他的确不如陆棋或艾利亚斯;

  但要论起这些日子里的心态更迭,杨全恩自始至终都把林逾的变化看在眼里。

  他很了解林逾的压力和动力,也很了解林逾本来并不是好逞英雄的人。

  可是林逾实在太过在意他的队友,在意到恨不能把那四个都揣进怀里时刻抱着。

  林逾完全习惯了举重若轻地带过一切困难,蒙蔽其余队友的视听,让大家都认为,如果是林逾的话,应该就不会有问题。

  这样的团队氛围当然不错——前提是林逾不能崩溃。

  杨全恩越想越乱,气自己多管闲事,又直觉闲事不管不行。

  “那天你杀毕琅……”杨全恩低声说,“太吓人了。郁郁肯定也有感觉,但你之后恢复得快,她多半就不会提了。”

  可他得提。

  他不能坐视郁郁跟着这么大隐患的队伍,哪怕林逾是个好人、好指挥,就算不是为了郁郁,只是为了给自己积德……

  杨全恩心下一横,咬牙道:“你确定你精神没问题吧?”

  “怎样算没问题?”

  “就是——违法的事情不能做吧。你以前性子就凑合,至少不会乱杀人。”

  “……可是,”林逾用怜悯的目光扫过他,“那种事我从小就很擅长了。”

  杨全恩:“……”

  杨全恩:“………啊?”

  因为林逾的表情过于轻佻,以至于他一时间都无法分辨林逾是玩笑还是真心。

  但杨全恩立刻想到那座阴森森的福利院,刚想出口的劝诫又被他吞了回去。

  ——用普通人的道德来束缚在那种地方出生的林逾,好像确实有些不礼貌?

  “虽然咩咩这副口吻真的很像风纪老师,不过我会注意的。”林逾拍拍他的肩膀,转开了房门把手。

  他的表情轻轻淡淡看不出情绪,语气也很稀松平常:“当时只是在选择,是要继续做‘林逾’,还是掉头去做‘回收者’。不过看到郁郁和其他人之后……我差不多就想开了。”

  房间内有着一扇巨大的舷窗。

  灿烂的光明在此盛放,林逾面朝天光,手里多出一捧包装精美的向日葵花束。

  他对病房内横卧的秦莫川勾起笑容:“中午好啊,小秦同学。”

  “林指挥!”秦莫川手忙脚乱地放下餐盒,借着丹的搀扶在病床上跪起。

  病床旁边还有陈勇为和苏言两名队友,见状都唯恐秦莫川跌倒。

  在队友们的环护下,秦莫川气喘吁吁地举起手,颤巍巍行一记军礼:“……林指挥,请容许我向您和克洛维斯道歉!”

  回应他的是一大捧盛开的向日葵。

  奔放鲜艳的花色一瞬间占据所有人的视线,林逾的笑脸随后露出,璀璨艳丽不逊于花束。

  “先好好养伤,等到考试结束,再一起约见韦斯利的队友吧。”

  林逾没有说明自己具体想开了什么。

  只是艾利亚斯说,在原地抓耳挠腮地幻想圆满不如踏上征程,先去结局看看。

  林逾没能反驳他的意见,于是一瞬间,是作为‘林逾’还是作为‘回收者’这个议题已经失去意义,因为无论是怎样的身份,他现在都只是一个需要走到结局的个体。

  他接手了商慈的力量,也继续着自己的联考之旅。

  今日的对错,明日才见分晓。

  明日的悔恨,再交给后日以眼泪、以悲鸣、以死亡来抵消。

  ——这不过是最坏的结果。

  更何况他还有今日的队友、今日的欢欣、今日的进步。

  活在当下已是不易。

  他不想杞人忧天,此时此刻,林逾只想拨开迷雾,和队友一齐走到真相的彼端。

  林逾依然对世界无感。

  人世形影匆匆、车水马龙,哪怕所有人都说他是万里挑一,但他也始终只是万里之一。

  可他爱的人们也是无数个“之一”。

  于是林逾决定报答这个孕育了他爱之人的世界,

  就用世界赋予的力量,去完成世界赋予的使命。

  ——如此而已。

  秦莫川没能给出太多新奇的信息。

  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云里雾里被吴愁操控,所剩无几的记忆都是自己不受控地伤害着同龄考生。

  就林逾看来,他能够强撑着精神不崩溃,已经算是相当了不起的心理素质了。

  而当问到“剥夺”的由来,秦莫川也没能答出什么特别。

  平平无奇的诞生、平平无奇的成长,十八岁时觉醒了S级的异能,因此成为镇上有史以来第一个考进首都军校的学生。

  除此之外,秦莫川也不知道自己的异能还有什么特别。

  “对不起,林指挥,我好像完全没帮上忙……”秦莫川惭愧地低下头,“我们加一个联络方式吧?如果之后有其他和‘剥夺’相关的线索,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林逾没有推辞,从军校系统里找到秦莫川的个人资料,立刻发送了会话申请过去。

  两人的会话窗口顺利加入固定列表,林逾站起身安慰:“我这边也会和咩咩指挥多沟通。”

  “咩咩指挥?”

  “是啊,咩——咩——指挥。”

  和杨全恩同队的几人都藏不住笑,杨全恩举拳挥过来,秦莫川下意识伸手挡上一下,更加惹得杨全恩怒发冲冠。

  林逾正想再笑几句,但他忽然便看见搂着杨全恩腰肢求饶的秦莫川低下脑袋,偏棕色的头发里掠过一点白影。

  林逾的表情怔了怔,他扶住秦莫川:“这是……白头发吗?”

  “啊?”秦莫川微愣,“我长白头发了?我才十八岁!”

  杨全恩冷笑道:“早就警告你不要熬夜玩游戏。”

  “没有啊,我从联考开始就没玩游戏了……”

  秦莫川看上去委屈巴巴,杨全恩没好气儿地推他一把。

  林逾张了张嘴,却只是欲言又止地收回目光,他抓起小熊,对几人摆了摆手:“那我先走一步,陆枚快醒了,我给他带点午饭。”

  杨全恩不疑有他,举队热情洋溢地送走林逾。

  关上门,林逾还能听到房间内传来杨全恩的训诫声,反复警告着秦莫川不准再挑食。

  但林逾心中莫名升起一阵不安。

  在原地僵立几秒,林逾忽然揪住小熊耳朵。

  他带着小熊一路走到无人的走廊末尾,这里既没有直播设备,也没有其他人的动静,林逾这才压抑呼吸,看向手里看似无害的小熊:

  “……吴愁,秦莫川是不是被植入了‘神衰’病毒?”

  结合秦莫川突然暴增的实力、杨全恩曾眼见的生物实验,以及今天突兀出现的白色头发,林逾很难不往“神衰”的方向考虑。

  郁郁和郁尔安都是感染者的后代,所以他们带有“神衰”的遗毒,体发天生雪白。

  但还没有人说过,中途感染“神衰”的人具体会怎样。

  薛斯明也没有解释过薛楷恩的变化。

  小熊装聋作哑,林逾心下一沉,拔腿便往主考官会议室的方向奔去。

  吴愁的本体就在那里,那家伙肯定知道不少。

  然而林逾刚刚走至餐厅,考生们留意到他的动静,纷纷邀请:“林指挥,你不吃饭吗?把你队友叫过来一起吃呗。”

  “不了。”林逾简洁答复,步速越发地快。

  考试中止,他也不用再考虑什么风纪评价,吃不吃饭睡不睡觉都是次要的事。

  “你去找主考官他们?”人群中传来拜伦的声音,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林逾搭话,“陆少校刚刚神色凝重地过去了,好像那里边出了事。”

  “……我知道了,谢谢。”林逾对他点首致意,一边奔跑一边穿好自己信手拿着的外套,尽力整理出端正的模样,一口气奔去会议室所在的位置。

  大门依然紧闭着,所有的考生队伍都已完成约谈,按理说,现在应该只剩下几位主考官和克洛维斯等人。

  林逾攥着小熊的手紧了紧,屈指叩上大门。

  片刻,大门外的监控设备扫过他的面部信息,内里传出一声叹息。

  小熊终于发出声音:“小鱼,小愁已经走了。”

  林逾低下眼睛:“你说什么?”

  大门应声而开,陆棋瘦削的身形隐约可见。

  他倚着舷窗,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你来啦。”

  “祝福您!祝福您!大吉大利、百无禁忌、五福临门……”

  林逾一手掐住小熊嘴部,目光径直看向「申猴」原本应在的位置。

  那里果真空空荡荡,只有佐伊·艾尔坐在一旁,烦闷地闭眼假寐。

  “林逾!”克洛维斯也迎了过来,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态,“我正想跟你说呢,刚有人汇报,「申猴」那小子借口去三楼看「午马」最后的痕迹,偷偷拿走了AMTK内的山羊头骨,然后啪一下没影了。”

  “AMTK怎么会有山羊——”林逾骤然失声,他想起来,在他们进入会议室的时候,的确一直都有被当做屏蔽仪器使用的山羊头骨。

  毋庸置疑,军方也根本没摸透那些头骨的真实用途,所以给了吴愁可乘之机。

  “那骨头的确奇怪,”薛斯明道,“毕琅戴上那个头骨,也变得不像本人。”

  林逾冷冰冰接过话头:“那是STA「未羊」的专属物,与其说是什么‘屏蔽器’,它的本质是在夺走其他人的异能,转移到「未羊」或者那些头骨的身上。等他们的人戴上头骨,「未羊」的意识就能降临他们身上,将曾经夺走的异能供给自己使用。”

  众人面面相觑,表情也都更加凝重。

  因为第六军区和STA是平行的权级,因此他们不能提前调查山羊头骨的来路,只能尊重STA派来的两名考官的意见。但那时没有人想到那些诡异的头骨还有这种用途。

  “不用这么紧张,「申猴」拿到头骨后也只顾着逃跑不是吗?”

  陆棋安抚道:“没事的,他只是逃掉了而已,那些山羊头骨又不在我们的调查范围内,这是STA的全责。”

  “但是我本来有事要问他。”林逾握紧拳头,转身看向薛斯明的方向,“秦莫川突然长了白头发,这是感染‘神衰’的迹象吗?”

  话音落下,薛斯明不可置信地扬起头,猛然站起:“白色头发?”

  “你们也已经找他们队伍了解过情况了不是吗?亚米德森福利院给秦莫川注射了不明药物,难道你们完全没有引起重视吗?”

  事关重大,林逾全然没有了好言好语的兴致。

  三人毫无计较的意思,而是对视一眼,佐伊开口解释:“我们提取了他的血液样本,也做过初步的全身检查,但‘神衰’在东部星域以外都已绝迹多年,要想查验出是否有‘神衰’病毒,我们至少要拿到‘神衰’病毒的样本……”

  说到样本,佐伊话音一顿,他们的目光同时挪向郁郁。

  不等林逾开口,郁郁主动问:“我的血液能算样本吗?”

  “郁郁——”林逾皱起眉头,但薛斯明的反应比他更快:“没有人说过你是感染者,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加速联系军区航空塔,我们去申请今晚就降落。记得增派那间病房的看护人手,”薛斯明对陆棋吩咐,“镇静剂一类的药物最好都调去那里,如果真的有‘神衰’可能,现在起就要彻底隔离他和他的队友。”

  “神衰”的传染性可不是开玩笑的,现在整架航空器里都是异能者,如果刺激了“神衰”病毒活性,他们恐怕都等不到降落,就会被官方直接送去东部星域全员封锁。

  “先别太紧张,之前STA有公布过攻坚进度,据说现在在他们的克制下,‘神衰’2.0的传染性已经降低很多了。也许秦莫川就算感染,感染的也只是2.0,只是长了白头发而已,考试太辛苦营养跟不上也有可能嘛。”

  陆棋强颜安慰众人,但手下没有拖延,第一时间就把命令通过加密渠道发送给了AMTK的一众工作人员。

  似乎是为了转移注意,陆棋又指了指艾利亚斯所在的全息舱:“你要不要看看艾利亚斯的情况?”

  薛斯明也离座前往秦莫川的病房,佐伊·则代替陆棋监控着航空器内的人员和物资调度。

  他们没有懈怠渎职的意思,林逾抿抿嘴唇,走近全息舱:“他怎么样?”

  “生命体征平稳,不过精神力似乎没办法回到A+了。”陆棋托着下巴思考,“虽说只是掉了一点点,但也是个不利的信号,克洛维斯,是不是你们家族有什么遗传病史?”

  看来他也知道二十年前路易斯上将的类似情况。

  然而克洛维斯比他俩还要茫然:“遗传病史?”

  陆棋便又看向佐伊·艾尔:“佐伊,你听说过吗?”

  “……那是冯·维尔家族内部的秘密,我无权过问。”佐伊凉凉地斜来一眼,补充,“但艾利亚说不定知情。”

  “是吗?这孩子一直知道自己会变成A?”

  “艾利亚知道的事情很多。”

  “也对哦,毕竟是冯·维尔家族复兴的希望,路易斯和索菲娅都对他寄予厚望呢。”

  林逾抬头问:“索菲娅?”

  “索菲娅是艾利亚斯的生母,虽然没有异能,但也是一等一的美貌和智慧。路易斯不幸遇难后,全靠索菲娅和珀西亚两位女士撑起冯·维尔家族,所以,不管外界如何评价,索菲娅都是相当值得钦佩的夫人哦。”

  陆棋的语气有些吊儿郎当,但用词都很尊敬。

  林逾一时间辨不出他对索菲娅和冯·维尔家族的真实态度,只能狐疑地皱眉反问:“艾利亚斯什么时候能醒?”

  “哈,好问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他生命体征不对劲之前强行切断全息舱的信号。”

  陆棋耸耸肩膀,问佐伊:“你知道什么情况会在全息系统里逗留这么久吗?”

  佐伊:“醒不来,或者不想醒。”

  “艾尔女神还是这么会说废话。”陆棋啧啧感慨,又问林逾,“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当然不满意。

  但林逾也知道,着急没有意义,现如今他们只能等待。

  陆棋愿意承诺艾利亚斯的基本安全,已经是变相给他塞了一颗定心丸了。

  醒不来,那或许是艾利亚斯还没找到全息系统破开的窍门;

  但不想醒……林逾就难以想象,是怎样的仿真环境,竟然能让艾利亚斯这么坚定的心性困在其中不能自拔。

  克洛维斯看出林逾的烦闷,主动和郁郁一起凑近过来:“别太担心,以哥的本事,就算精神力降低一点也会轻松解决的。”

  “艾利亚斯一直很聪明,”郁郁也说,“他说不定和指挥一样,是在系统里找到了有用的线索。”

  林逾尽可能撑起笑容:“我知道。你们回休息室吧,下午就由我来看着冯大哥。”

  郁郁自然听命,而克洛维斯本想和他一起留下来,但在林逾警告的目光下还是没能开口。

  克洛维斯倾身伏在艾利亚斯的全息舱前,哄睡似的拍了拍舱体:“万恶的死咸鱼要把我们兄弟拆开了,呜呜哥哥,你可一定要快点醒过来教训他啊。”

  林逾被他做作的演技逗笑,正想开口,伸手薅了一把克洛维斯的卷发。

  然而出乎意料地,那点刺眼的白色又一次掠过他的视线,在克洛维斯深黑的发丝间,竟然也潜藏着星星点点的雪白。

  郁郁表情一变,林逾的呼吸也随之中止。

  克洛维斯毫无知觉,起身抻了个懒腰:“那我们就先回去休息了!”

  郁郁张开嘴,但被林逾一拉手腕,她便停下声音。

  林逾沉默几秒,直到克洛维斯不解地扭头望过来:“不理我?”

  林逾强撑笑意:“不理你又如何?幼稚死了,快滚。”

  克洛维斯皱皱鼻子,好歹没有和他吵架。

  只有郁郁能够清晰感受到,那只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正在不自觉地加大力度。

  林逾的手颤得厉害,这是郁郁第一次看到林逾露出如此惶恐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