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彻底开始了。

  人鱼和人类在此之前一直处于一个危险的临界值,彼此旗鼓相当地对抗和伤害,但在明面上至少看的过去,彼此之间虽然偶有进攻,但确实是从未有过明面上的战争。

  而现在,这层遮羞布彻底被撕开了,战争的号角吹响,人鱼的军队开始了官方的反击与进攻,由前不久回到族群的,新一任的人鱼王奥托带领着。

  “陛下!陛下。”接替塞穆尔骑士团团长的alpha急匆匆地跑进来,拉来皇宫书房的大门,额上都是细密的汗,可见情形之焦急,他想说些什么,却看见房内的人,有些迟疑地愣了一下,盯着对方疑惑的目光,才后知后觉地跪下来行了礼,“公爵大人,您醒了。”

  书房内的人赫然是塞穆尔,此时他手中捧着一本书正在认真的研读——那粒药丸的威力巨大,更何况塞穆尔的月份已然不小,又是以alpha之身孕育的,可以说是把情况推到了最坏,他的身体根本负荷不了这样的伤害,当场就昏死过去了,命悬一线。

  安德烈不知道砍了多少个医生的头,威逼利诱地挖空了药库,全然是吊着一口气,好在这些日子身体有所好转,彻底醒来后已经能够自在地行走。

  安德烈看他看得很严,塞穆尔是他肖想多年的人,他几乎是想立刻就据为己有,只是拜流产所赐,以塞穆尔此时此刻的身体情况来看,如果他当真要霸王硬上弓,那么塞穆尔只有死路一条,因此他虽然眼馋,也只能按耐这一时片刻。

  更何况虽然立下了血誓,但塞穆尔的内心深处潜意识依然是对安德烈极为憎恶,每每安德烈稍有靠近,他便是一派抗拒神色,安德烈倒也不急——来日方长,血誓是没任何法子可以破的,这样慢慢地磨,还怕不把塞穆尔调教的乖顺听话吗?

  奥托的攻势只增不减,米洛斯买通了宫内的侍卫,在皇宫内还能算是来去自如,给进攻的奥托带来了不少皇宫内部的消息,但塞穆尔被长期看管着,他根本无法近对方的身,生死不明,奥托显然是担忧浮躁到了极致。

  米洛斯安抚他,“他不会对老师做什么,性命应当是无虞的,再怎么样,哈里家族的声望都摆在那里,如果他真的要下手,显然不是民心所至。”

  “哈。”本杰明在一旁不置可否的嗤笑一声,有些混不吝地抱臂站在一侧,“安德烈还能有什么民心可言么?打了这么些日子,场场败场场退,破城指日可待,他倒是不急,到现在也没什么动静,还真是她妈的坐得住。”

  人类当然不是人鱼的对手,人鱼一族以仁义著称,在奥托回到族群后提议发动战争——他是为了早日带塞穆尔回来,已然做好了力排众议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人鱼一族没有一声质疑和反对,全然是赞同,显然也是忍耐多时,想要反抗了。

  由米洛斯从皇宫内招来了帝国的布局地图,又由本杰明充当战略师,按照他作为地下组织头领“为非作歹”那些日子的经验而制定了对战部署,安德烈的军队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如果安德烈不再做出什么对抗措施,奥托预估着不出半月,他的军队就能彻底地破开莱特帝国的城门,届时安德烈就只有城府的一条路。

  有海神的福祉又如何,纵然庇佑不能杀死,那就囚禁,让他生不如死自我了断。

  事态显然是十分严峻的,安德烈在大殿之上,阴着脸听军队统领战战兢兢地向他报告着今早那场战役的战况,人类alpha们可以说是死伤惨重,“陛下……”

  那统领伏在地上,高大的身躯却颤抖着,安德烈听着他的话,却只是笑笑,手中的笔没有停——在这样的状况之下,他居然还有闲情雅致作画。

  他拿笔杆子敲了敲一旁的木桌桌沿,叩击声在鸦雀无声的大殿中便显得极为明晰响亮,“抬起头来。”

  伴君如伴虎,统领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陛下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思索再三还是顺着他,颤着身子抬了头,望向了安德烈的方向。

  那是一副肖像画——安德烈的画艺不精,一直以来只能描慕出一个大概的形而无神韵,因此显得单薄,但这一次却有些不同,虽然细节处依然有些粗糙,但已然能称得上是一副优异的画作。

  画上是个少年策着马举着剑在场上杀敌,周遭尸横遍野,血流如河,唯有那少年昂着下巴,看着高贵无比。

  那是个俊美的少年,统领越看越觉得熟悉,正要细细思索,却听着安德烈开了口,“那人鱼王,折了我军中不少大将吧。”

  统领听他这样说便是开了闸,苦楚河一般地向外淌,那人鱼真是奇了,统领活了这么些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力量,简直趋近于怪物,他们根本找不到破绽近身,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对策,自己人到是先捱不住对方的信息素而倒了一大片,几乎无计可施啊。

  事实是如此,他也就小心翼翼地同安德烈和盘托出了,本以为君王会斥责他们无用,但没想到安德烈只是点了点头,“确实。”

  他像是笑了一下,统领摸不准这笑中是个什么意味,“他是挺棘手的,别说人类,拉出人鱼alpha们都是一大截,但……不管是谁都有弱点的,是吧。”

  这话模棱两可,统领听的云里雾里,还没想好怎么不懂装懂,却见安德烈目光停留在那副画上,定定地看了许久,统领跟着他的目光,突然福至心灵,“陛下,这画上的人……”

  “像塞穆尔,是吧。”安德烈到唇角勾了起来,这一下是个真正温和真心的笑,“那时候他十七岁,第一次带兵平叛,大捷而归,那时候我只有十四岁,父王让我跟着长见识。”

  他似乎十分感叹,“就那一眼,就那么一眼,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十七岁的塞穆尔神挡杀神,血液飞溅在他那张造物主亲吻过的脸上,只让人觉得美艳至极而挪不开眼,从那之后安德烈日日夜夜都会梦到那样的塞穆尔。

  统领咂摸出了什么,他也是帝王身边的人,对奥托、塞穆尔之间的关系也是清楚些许的,因此有些拿不准地开口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安德烈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好计谋!这招借刀杀人做得漂亮,统领在心中咂舌,难怪,这些日子帝王都老神在在,敢情还留着这样一张牌,实在是让人有些不得不佩服了。

  安德烈笑着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塞穆尔,真是招人。”

  奥托并不知道安德烈卑鄙到这种地步,要用自己做心爱的人来对付自己,他直觉接下来的事自己不会想知道,并且这些日子不知怎么的,心脏总感觉时不时地**着,直觉塞穆尔和孩子出了事。

  塞穆尔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全靠安德烈各种灵药补品往他身上砸,虽然还有些后遗症在,但比起前些日子感觉随时就会归西的模样要好得多。

  安德烈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总是生出想逃离的念头,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没做,血誓的控制和他真实的自己对抗着,让他感觉到有些痛苦,而这一天安德烈拉开了他的房门。

  “塞穆尔·哈里。”安德烈站在他面前,说出了他的全民,“异族来犯,你作为哈里家族的家主,应当随我一起上场杀敌。”

  他体内不属于自己的血又开始发**控制他,塞穆尔听到自己的声音,“哈里家族,誓死追随陛下。”

  城门被拉开了,人鱼一族攻打了多日,其实再没多久就能彻底进城,人鱼族的alpha们听到马蹄声,以为是人类来应战了,一时间摩拳擦掌,把这当成了决定胜负手最后一场战役,热血沸腾,准备全力以赴,但很快的,他们看到眼前的景象都愣住了,随即有些不可置信地笑起来,“人类已经落魄到了这种地步?”

  “这样几个兵,怕不是认输投降了?”

  兵团内的军人们确实死的死伤的伤,全都无法再动弹,这些军人们,是莱特帝国所剩的一支军队,而这并不重要——至少当奥托看到军队领头的,那个熟悉的人时,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束手无策。

  那是塞穆尔——这就是安德烈向他发动的最后一次攻击,也是最有力,最有用,一击必杀的攻击,他让奥托同塞穆尔战斗,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塞穆尔会这样乖顺的跟在安德烈的身后,言听计从。

  “塞穆尔,塞穆尔……”多日以来的思念几乎让奥托把什么都忘了,他能做的就是呆愣地看着那马上的人,“你还好吗,你……”

  安德烈打断了他的话,冷笑一声,“他好得很,不劳你费心。”

  奥托看到他,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他当然注意到塞穆尔的不对劲,塞穆尔在看他时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冷淡又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