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注定是不平凡的夜晚。

  哈姆不一定了解这几天的事情始末,但不论如果,在他眼里多恩都是不能再用了。而把尤尔拉下水,是多恩最后的一点用途。

  在多恩当着众人的面揭露尤尔之前,哈姆是不打算杀了多恩的,尤尔很可能会死在多恩前面。

  尽管如此,尤尔还是对另一件是更感兴趣:“多恩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纯白技能?”

  宿林从发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

  宿林也不知道吗,尤尔很快相通了,也对,多恩在村庄里待了十几年,期间有多少人命永远留在了这里,根本没办法找出那位真正的纯白之女。

  到此,真相水落石出,尤尔已经不怕哈姆和盖文的寻仇。只要说出真相,盖文和哈姆一个都跑不掉。

  就算之后他可能会被驱逐,或者被哈姆盖文提前杀死,也有三个人给他陪葬,他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当晚恰逢骤雨,村民们披着雨衣,一波一波来到中巷别墅群。可供避雨的房檐的都被人占满了,后来的只能干站在雨中。

  宿林从中午开始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尤尔独自来到中巷别墅群,前面已经聚集了一大波人。

  “这么大雨,多恩怎么还不来开门,他不会是不敢了吧。”

  “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们说他会不会是想拖到午夜过去,然后以此为借口说查验不了。”

  雨势有了增大的趋势,村民们都因阴湿的天气操动起来。外面的人越聚越多,大门却始终紧密,尤尔若有所感地往后退了一步,离人群远了一点。

  哈姆站在最前面,雨衣下的脸比正在下雨的天气还要阴沉,又等了一会儿,哈姆彻底沉不下气,喊了几个强壮的村民。

  “闯进去。 ”

  一声令下,几个村民用身体撞击大门,大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十几下后,门被撞开了。

  湿气闯入屋内,同时屋内的粘腻空气也向外面的人袭来。

  “啊啊!!”

  站在前面的妇女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下一刻,所有人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尤尔被挤到角落,只能隔着雨幕远远看一眼。

  多恩的尸体倒在大门的正前方,他一只手臂往前伸着,竖起了一根食指。手指接触的地面上,整个地板是铺天盖地的血色字迹,那是用鲜血写下的忏悔录。

  甩了甩帽檐上积蓄的水珠,尤尔垂下头将眼底的晦暗掩盖下来。

  前面的人念出了地上的半段血书,其中详尽地描述了他这几天所做的一切,大部分的内容尤尔在宿林的帮助下都推测出来了,初次之外还有另一部分真相。

  关于真正的纯白之女。

  有姑娘捂住了嘴巴,不可置信道:“妮娜是被多恩杀死的?”

  妮娜是尤尔第一天来到村庄时,被家暴丈夫杀害的可怜女孩。不过真相并不是大家所知道的那样,真正的凶手其实是多恩,他的丈夫杰克只是用来掩盖罪恶的挡箭牌。

  多恩知道妮娜纯白之女的真实身份后,起了歹念杀死她,取而代之。多恩不是真的神民,所以只能拥有纯白的一部分能力,同时还要拿到水晶球,挖了妮娜的心头血制成金色魔药,才能借此实现预言。

  原本埋进土里的真相以这种方式重见天日。

  周围人都沉默了:“所以他是畏罪自杀?”

  “哈姆,你不解释解释?”

  哈姆视线在布满血迹的地上停留了一会儿,长出毛发的拳头背在身后:“我并不知道其中的秘辛......”

  哈姆的话语被一声惊呼打断,一个村民指着一块刚被清扫出来的血字,这是被倒下来的书籍掩盖着的,忏悔录的下半段。

  “......哈姆是狼人的头领,我们达成了合作,他要杀光神民,抢夺神明塔......”站在大厅中央查看血书的罕萨抬起头,看向一旁已然变了脸色的哈姆,“你和盖文都是狼人。”

  事情彻底败露,在罕萨看过来了一瞬间,哈姆身形迅速拔长,雪白的毛发覆盖体表,扑向了罕萨。

  狼人现身,一切都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人群慌乱起来,惊叫声不断。

  罕萨拖动轮椅闪避,但他的速度哪里比得上狼人形态的哈姆,被哈姆一爪子拍翻在地。

  一声枪响震天地,如一记钟重重敲在人们心头。

  猎人赶来了,哈姆不做停留,出完一击立刻冲进雨中往外面奔去,所过之处村民避之不及。

  妻子坐在地上抱着血流不止的罕萨喊着救命,周围的村民逃得逃散得散,没有人理会他们。

  “你去看看罕萨,我去追狼人。”老猎人对越飞嘱咐了一句,往哈姆逃跑方向追赶,跟在身后的越飞停了下来,转身踏进别墅。

  “怎么办血流得停不下来,救救他。”妻子拖着哭腔无助地喊道。

  罕萨的腹部整个被贯穿了,越飞甚至不知道要怎么下手。塞拉也蹲下来试图止血,她的额头气得冒汗,但再怎么着急他们也改变不了罕萨的生命在飞速流逝的事实。

  大概是知道了自己快死了,罕萨使出了最后的力气,一下子坐起来,用手在空中拉出一个长弓。

  一把金色的弓箭凭空浮现,因为全身都在用力,他腹部的血决堤般流得更加汹涌。

  他没有精力关注旁边人的反应,全部的注意里集中到手中的箭上,对准哈姆的后背,手一松,散发着神圣光芒的箭破空飞出,射中了哈姆的后背。

  逃脱中的哈姆被背后巨大的推力推了一个趔趄,低头看到了胸口插着的箭簇,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箭簇在射中他的瞬间消失了。

  而射出最后一箭的罕萨也耗尽了所有力气,死在了妻子的怀里。

  另一边,尤尔第一时间躲到了暗处。子弹出膛声逐渐飘远,那是哈姆离他远去的信号。

  尤尔不敢放松,在原处等待了一会儿,等人群彻底从眼前消失,找了一个方向在夜色的遮掩下隐入黑暗。

  若有似无的枪声混杂着雨声传入耳畔,今晚没有比枪声让人更有安全感。哈姆被老猎人拖着暂时不用顾虑,他现在要躲避的是盖文。

  他从刚才起就没有见到盖文,不过他有一种直觉,盖文此时一定在找他。

  鞋子溅起一路水花,尤尔拐过一个路口,一头撞进了坚硬的胸膛。

  他抬头往上看,冷冷的月光下,盖文的脸蒙上了一层毛骨悚然的阴影。

  “找到你了。”

  话音未落,盖文眼前忽然扬起一片碎石子,他下意识闭上眼睛。借着这点间隙,尤尔迅速绕过盖文往村口方向跑。

  盖文睁开眼睛后哼笑了一声,额角的伤疤随之狰狞起来,他的身形膨胀般迅速胀大,身上的雨衣被变大的身躯撑裂,光滑的皮肤眨眼遍布灰色的坚硬毛发。

  黑色利爪的四肢触地,朝尤尔跃出十几米,转瞬就抵达了尤尔面前。

  巨大的黑影笼罩在尤尔身上,盖文俯视着面前渺小的的尤尔,冷冷的兽瞳中充斥着森然杀意。

  “真是小看你了,尤尔,没想到你能做到这种程度。”

  帽檐上的雨水哗哗坠落在脚边,黑色的影子在他头顶亮出利爪,尤尔喘着气抬起了头。

  雷声乍响,闪电撕裂夜空,盖文挥出粗壮的臂膀,以雷霆之势袭向小人。利爪闪过,想象中陷进肉体的触感却没有出现。

  天色骤然亮起又恢复黑暗,他的手上只有一件撕破的黑色雨衣。盖文回头,那颗小黑点还在不死心地往前跑着,试图逃出他的手掌心。

  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模糊中尤尔看到了出现在眼前的村门。狂风迎面吹来,逆风奔跑让尤尔的体力急速流逝,他不敢放慢脚步,但身后的狼人一直在逼近。

  村口的草大片大片地压在地上,像是要被风连根拔起。尤尔被凌乱纠缠在一起的长草绊了一下,只一停顿,耳边利风划过,尤尔纵身往前一扑,“噗通”一声,毫不犹豫地跳入溪流之中。

  夜色将清澈的水面蒙上黑色,盖文一击扑空,停下来盯着溪面。一道水纹往下面浮起,往对岸的森林涌动,又一声水响,盖文也跳了下去。

  盖文这一跳直接就把自己送到了水中心,巨大的水浪从背后涌来,直接把尤尔冲到了溪对岸。尤尔奋力地从小溪中爬出来,大量的水流流入土地,尤尔往森林逃去。

  暗夜的野兽在森林里穿梭着,追赶逃窜的猎物。风在耳边猎猎作响,尤尔面色绷紧,碧色瞳孔急剧收缩成墨绿竖线。

  森林空荡荡,近乎是连滚带爬地避过背后的利爪,尤尔看到前面的斜坡时已经晚了,脚下一歪,身体失去控制一路滚下了斜坡。

  天旋地转间,他本能往后一仰,硬质狼毛险险擦过他的脸颊,随后滚入了照不进光的漆黑森林里。

  盖文跳下斜坡后,失去了尤尔的踪影,环视了一圈周围,静谧无声。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掉吗。”

  尤尔躲在树后,在盖文靠近的时候矮身往另一边走去,盖文似乎没有发现他,走远了一些。

  感觉到脸上有种粘腻的痒,尤尔伸手一擦,手上多了一层咸猩血迹。

  树枝在狂风中乱舞,湿滑的泥土上印着一只又急又轻的脚印,随后这个脚印被一只巨大的狼爪踩入更深的泥土里。

  盖文顺着脚印缓步行走,他直起弯曲的脊背,翕动鼻翼,若隐若现的血腥味混合着潮湿的水汽吸入鼻腔。

  “可怜虫,藏在阴沟里让别人找不到这种事,果然是你最擅长。”

  乌云遮蔽了月光,沙沙作响的叶片仿佛唱着地狱颂歌。

  尤尔蹲在草丛间,他已经和盖文周旋了太久,多少有些精疲力竭。

  如今的处境与他童年时候,狼狈地躲避狼崽戏弄的场景合二为一,这种熟悉感反而让他紧绷的神经得到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

  没关系,他确实非常习惯了。

  事发突然,他只能尽可能多地远离村庄,他和珍姨一起打扫过遍地鲜血的街道,清理起来太麻烦了。下雨天腥味很持续很久不散,珊迪婶婶胃口被本来就差,闻到了恐怕会吃不下饭。

  此刻他心里十分平静,手染鲜血的那一刻起他就为这天做好准备了......不过这不代表他会乖乖地等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