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宁辞睁大眼，看着她干笑了一声，柔声道，“您是和他提前约好了吗？”
程曦顿了下，被头发遮住的耳机里传来凌景从的声音：“约好了。”
“对的，”程曦很快反应过来，对他微笑道，“是说好了的。”
“好的，”宁辞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引着她往楼里走，帮她刷开门匣，按了电梯，站在她身边缓声说，“您稍等一下。”
电梯停在32楼，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陆锐正好端着咖啡从门口路过。
他不经意瞥见宁辞，整个人登时停在了原地，看着程曦慢慢问：“这位是……”
“是来找王总的。”宁辞客气地请她出来，指着右边儿的走廊道，“从这里直走右拐，最里边儿的那间就是王总的办公室，需要我陪您一起过去吗？”
程曦对他笑了笑，听见凌景从在耳机里说：“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
她一字不漏地转述出来，和陆锐点头打了个招呼，顺着宁辞指明的方向走去。
陆锐走上来搭上他的肩膀，低声问：“这位是谁啊？”
“我不认识，楼下碰巧遇见的。”宁辞看了眼手表，皱眉交待他，“我晚上有事，现在去看看我妈，你帮我顶着点儿班。”
“行，去吧。”陆锐搅着咖啡往回走，“这儿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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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已经转凉入秋，宁辞穿了件薄外套，闷头直走的时候，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路人。
“哎呦，对不起啊，”宁辞按着脑袋抬起头，在与对方的视线相碰后，剩下的半句突然卡在了喉咙里，“您……没事吧……”
凌景从原本平整的休闲衬衫上出现了一点褶皱，他低头看向宁辞，表情显然有些吃惊：“没事，你……”
“凌总，”宁辞微偏头错开他的视线，生疏地和他打招呼，“您怎么在这儿？”
“啊，我啊，”凌景从抬头左右看了一圈，终于回答道，“我来接个朋友，她正好在这附近谈合作。”
他低头看向宁辞，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不是在上班吗？怎么下来了。”
“我去医院看看我妈。”宁辞垂下眼回应他。
“这样啊，”凌景从点点头，抬脚走到宁辞身边，“正好我没什么事儿，不如我送你过去吧，正好一起去看看阿姨。”
“啊？”宁辞愣了一下，却没想到凌景从已经揽住了他的肩膀，带着他一起往前走，他小声拒绝道：“不用了凌总，您不是还要接朋友的吗，我自己去就行了。”
“不着急，”凌景从已经引着他走到车门前，替他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她还得挺长时间呢，不碍事。”
宁辞几乎是被他推上车，他偏头看向凌景从，对方扭头和他对视，笑着问：“最近工作怎么样？”
“都挺好的。”宁辞一板一眼地回答。
“最近阿姨身体怎么样？”凌景从解开衬衫的扣子，露出脖子上一条串着戒指的项链，“我上次去看阿姨的时候，阿姨看着气色还不错，最近透析的频率怎么样？”
“还可以，”宁辞两手放在大腿上，应道，“还是老样子。”
两人一来一去地聊天，很快就到了医院门口。
凌景从打开后备箱，那儿堆着不少礼盒，他挑了几个拿在手里，才回去找宁辞。
“都是别人送来的，我嫌麻烦，平时就放在后备箱里，”凌景从笑了笑，“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希望阿姨别嫌弃。”
他压根没给宁辞开口的机会，一路滔滔不绝地走到闫善新病房门口，甚至先他一步推开了病房门。
闫善新正偏头望着窗外，听见动静转过头来，先是看见了凌景从，她笑了一下，紧跟着又看见了他身后的宁辞。
“小辞啊，”闫善新脸色瞬间涨红，视线在他和凌景从身上来回打转，“你们俩今天一起来了呀，快坐下。”
“最近怎么样？”闫善新靠在床头，笑盈盈地问两人。
“挺好的。”宁辞弯腰给她整理被子，话还没说完，闫善新就打断了他，“不是问你，我知道你挺好的，你每次来就会说这几句话，我是问小凌，最近怎么样呀？”
“我也挺好的，阿姨。”凌景从把凳子往前挪了挪，坐到闫善新跟前，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轻轻道：“我和宁辞也挺好的。”
“那就好。”闫善新轻轻叹一口气，上下扫过宁辞一眼，对凌景从说，“我拖累他了。”
宁辞听着他们俩的谈话，觉得气氛有点莫名的怪异，他咳了一声，刚要说话，凌景从抢在他之前开口道：“您别担心，我和小辞这么好的朋友，我一定会尽力帮着他的。”
宁辞皱着眉，强硬地穿插在两人的谈话之间：“妈，您最近感觉怎么样？”
“老样子，”闫善新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他身上，她伸手拍平凌景从衬衫上的褶皱，叹息道：“你是个好孩子，阿姨要谢谢你。”
他们俩似乎完全忽略了宁辞的存在，之前宁辞来了之后会帮闫善新整理一下被子，在床头旁边的台子上放一些吃吃喝喝的东西，但现在凌景从好像已经替代了他的角色。
他把牛奶水果都拆出来放到闫善新手边儿，乖巧地听着闫善新的碎碎念。
宁辞站在一边儿沉默良久，站了半晌，他忍无可忍地开口说：“妈。”
两人同时停下来，一起看向他。
凌景从眼神闪动了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时间不早了，阿姨，您好好休息，我和小辞就先回去了。”
他走到宁辞身边，在闫善新的注视下揽住了宁辞的肩膀，然后微笑着和她告别。
宁辞都没说几句话，就稀里糊涂地被他带出了病房。
凌景从一路揽着他上车，他坐上驾驶座，按下半截窗户，却并没有急着开车。
他侧头观察宁辞，宁辞嘴唇几乎要抿成一条直线，他伸长胳膊掐住宁辞的脸，迫使他转过头来，尾音上扬：“生气啦？”
宁辞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点，嗫嚅道：“没有。”
“嗯……”凌景从一下轻一下重地捏着他的脸，语气温柔，“我只是觉得，这么做阿姨会高兴一点，你觉得呢？”
宁辞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淡淡道：“如果是为了让我妈高兴的话，那我先谢谢您。”
他转头直视着凌景从的眼睛，继续声调平平地说：“不过以后，我觉得凌总可以不用再这样做了。”
冷淡的语气让凌景从怔了一下，他滞讷了一瞬，又立马笑道：“怎么了？阿姨高兴还不好？”
“好，”宁辞说话的声音像叹息一样轻，“不过我和凌总本来只不过是点头之交的关系，被我妈误会成那种关系的话，恐怕会对凌总有不太好的影响。”
“不太好的影响？”凌景从挑眉呢喃着重复，他扭头看向车窗外，转回来的时候依然是一副笑脸，“你喜欢和凌响和待在一起？照你的说法，难道你就不怕对凌响和产生不好的影响？”
“对。”出乎他的意料，宁辞这次的回答居然意外地果断，“起码我跟凌响和是真的有关系，就算产生了什么不好的影响，那也是有迹可循。但我和凌总没关系，要是被有心人无中生有，那就真是糟糕了。”
凌景从愣愣地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喉头干涩，他扯了扯嘴角，轻声问：“什么意思？”
“我们其实没什么关系的，”宁辞转回头看着车前玻璃，声音很低，“以后也别再联系了，省得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凌景从还没反应过来，他又补充道：“还有，您以后也不用再浪费时间来看我妈了。”
“就这样。”宁辞说完这句话就打开了车门，同时一条腿支在地上，凌景从看见他这个动作，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来不及多想，他已经伸手抓住了宁辞的胳膊。
“你别生气！”凌景从现在只想把他拉回来，“刚才说的我都知道了，你先上车，我送你回去！”
凌景从急得差点从狭小的驾驶座上站起来，他弯着腰，一条腿曲起半跪在座位上，歪着上半身去抓宁辞，“先回来好不好？我真的知道了，我以后不来了，行吗？”
宁辞整个人已经完全下了车，他停顿了一下，回头去看凌景从，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
“你……”宁辞去握他的手腕，“你先坐下。”
“你上来。”凌景从有点儿着急，上半身又向前探了探，捏着宁辞的胳膊不肯放。
宁辞蹙了下眉，犹豫一瞬后重新上了车，关上副驾驶的车门，凌景从的手却依然握着他的胳膊。
“凌总，”他胳膊动了一下，说，“要不您送我回公司吧，我晚上还有点儿事。”
“好。”凌景从收回手，麻溜地开车驶入马路。
宁辞靠在椅背上，视线从后视镜里能看到凌景从深邃的眉眼，他微微仰起头，静静凝视着镜子里凌景从半垂下的长睫。
他觉得自己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有眼前这张凌景从的脸，在脑海中不断放大盘踞，这个人现在离他那么近，却永远都像蒙着一层雾一样，永远都没法真切地握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