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钓系白切黑被捡走后【完结】>第61章 61 雨后

  窗外雨还没停, 淅淅沥沥地打在窗户上,窗边深绿的爬藤叶子在雨中不断颤动。

  蒋鸣坐在床前,盯着俞小远苍白的脸, 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

  病房中空调安静运转,温度适宜, 俞小远陷在厚厚的被子里, 睡得还算安稳。

  蒋鸣时不时就探进被子里去握一下他的手,感受到手心的温热才会松一口气。

  护士进来给俞小远换吊瓶时, 俞小远还没有醒,蒋鸣忍不住问道, “他怎么还没有醒?确定脑袋没有受伤吗?”

  “放心吧, 该检查的都检查过了。”护士笑了下,低头看了眼表, “不过这个点麻醉应该已经过了, 看样子像是睡着了,可能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身体趁麻醉的机会强制他好好休息一下。”

  蒋鸣点了点头,稍稍安心。

  听到最后那句, 又忍不住心里微微发酸。

  这段时间对他来说是苦涩煎熬, 对俞小远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俞小远只怕比他还要更难捱数倍吧。

  “倒是你……”护士指了指蒋鸣挂着彩的脸,“伤口真的不用去处理一下吗。”

  蒋鸣抬手去碰嘴角, 却牵动了手臂上的伤,疼得皱了下眉, 而后不在意道,“我没事, 都是小伤。”

  “万一他醒了床边没人,我不放心。”说着又探进被子里握住俞小远的手, 轻声道,“等他醒了再说吧。”

  护士看见他满脸的关切,心知劝不了,便也没再多说,推着推车出去了。

  过了会儿送了几个创口贴进来,让蒋鸣将就着先贴一下,蒋鸣道了声谢。

  大概十点多样子,纪深拎着东西推门进来,蒋鸣正站在空调控制器前调节温度。

  纪深看到蒋鸣明显愣了下,愣完才叫了声,“师哥。”

  “怎么搞成这样。”

  从蒋鸣退役后,纪深就没再见过他受伤了。

  蒋鸣本就是十分冷静的性格,平常跟人连话都不会多争,更别提动手了。

  以前做职业选手,上台比赛大家都是拼尽全力,难免受伤,但退役后哪还有这种场合。

  蒋鸣不太想提,接过纪深手里的袋子,“我去换衣服,你替我看着点。”

  “成,你放心。”纪深点点头朝病床走过去。

  蒋鸣把身上擦了擦,又换了身干净衣服,身上这才清爽了些。

  手臂的伤口不深,他接了点水把伤口附近的血污冲洗干净,用纸巾随便擦了擦就走了出来。

  回到病床边,纪深掏出个盒子递给他,“给,晚上开门的店家不多,找了几家才买到的。”

  是个新手机的包装盒,蒋鸣在电话里嘱咐他帮忙买的。

  “谢了。”蒋鸣拉了个椅子过来,坐在床边给俞小远的旧手机换卡。

  纪深上下看了看俞小远,皱着眉问蒋鸣,“什么人啊?下手这么重。”

  “……他哥。”

  “他哥?亲哥?!”纪深不可置信,不自觉拔高了声音。

  蒋鸣下意识看向俞小远的方向,对纪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睡梦中的俞小远好像被吵到,鼻尖微微皱了下,蒋鸣探身过去安抚地摸了摸他搭在被子外挂点滴的手,他在安抚中便又很快放松下来。

  纪深压低声音追问道,“为了什么事啊?对骨肉至亲也能下得去这种手。”

  “具体不清楚,但这肯定不是第一次了。”蒋鸣捏着俞小远的袖子轻轻向下拉了点,让病号服的袖口盖过他细白的手腕,淡声道,“我在他身上看到过之前的伤。”

  “还有之前的伤?这畜生到底做了多少恶。”饶是跟俞小远关系并不怎么亲近,纪深也忍不住捏紧了拳头,“真他|妈是个混蛋。”

  “报警了吗?”纪深问。

  “报了,警|察也来取过证了,”蒋鸣面色不由得冷了下去,连带声音都如浸寒冰,“但小远家里没有监控,也没有什么直接证据能指向那个人渣。”

  “况且这种情况,就算抓到他,在里面也呆不了几天就会放出来了,连让他长点记性都做不到。”

  纪深愤愤不平,“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也太便宜他了!”

  “我找郑叔去查他了,我不信这种人身上能那么干净,一点事都没背。”

  “郑叔?郑律吗?你爸集团那个首席法律顾问?”

  蒋鸣点了点头。

  纪深疑惑,“他们这些律师不都主攻公司法经济法吗,还能查这些?”

  蒋鸣眼眸深邃,淡道,\"他手上总有些门路。”

  “你找了他,那你爸那儿,恐怕瞒不住了吧。”

  蒋鸣摆摆手,“管不了那么多了。”

  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蒋鸣看着屏幕上明晃晃的“蒋济舟”三个字,心想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蒋鸣拿着电话走到窗边。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你找郑奕军了?”

  蒋鸣听到这声音头就突突的疼,含糊应了声,“嗯。”

  电话那端不满地“哼”了声,“连声爸都不喊,用我的人的时候倒挺不客气的。”

  蒋鸣闷着嗓子不说话。

  “你找他查的那是什么人?什么事能动得了你给郑奕军打电话?”

  “我自己的事。”

  对面又是气冲冲地冷哼一声。

  僵持了几秒,还是电话那边先开口,“听说你跟谭家两个小的闹矛盾了?”

  “你从哪听来的。”到底是谁一天到晚那么闲,没事就到处传闲话。

  “你别管我从哪听来的,你给我听着,闹翻了正好,你给我离他们远点。谭家那儿子接手公司才多久,就作了大纰漏,现在他老子为了给他补窟窿,到处求人呢。”

  蒋鸣从那次之后跟谭家兄妹就再没有联系了,最近自己又诸事缠身,更没有余力去关注他们的近况,乍然听到这些事,心中还是不禁唏嘘。

  蒋老先生显然对谭家早就积累了诸多不满,终于找到机会要一次说个尽兴,“我老早以前看谭家惯孩子那阵仗就觉得有大问题,现在果然出事了。之前还有风言风语说你跟他家那个小丫头有点什么,我还想警告你呢,那丫头看着就……”

  蒋鸣听着他自信十足地对别家的教育方式指手画脚,忍不住冷嘲热讽,“你自己教育孩子时又有多尽责?”

  蒋济舟被他堵得一顿,继而怒道,“你说的什么话!那时候是我想的吗,我不去拼事业谁来养你们母子俩!”

  吼完电话两边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片刻还是对面先开了口,“多久没回家了,啊?还知不知道自己有家!”

  蒋鸣淡漠回道,“忙,没空。”

  电话被愤而挂断。

  听筒里传来几声急促的嘟嘟声,就再没有声响。

  父子俩的通话几乎每次都这么不欢而散,蒋鸣也早已习惯被挂断电话,平静地把手机放回口袋便坐了回去。

  纪深本想让蒋鸣回去休息,自己替他守一晚的,可刚一提出来就被蒋鸣拒绝了。

  最后好说歹说,才劝到他也去做个检查,顺便把伤口处理了。

  检查结果出来,确实伤得不怎么重,纪深这才放心,又给他买了些吃的送来,才从医院离开。

  翌日清晨,雨后放晴的天空蓝得澄澈,大朵绵软的白云飘在空中,久违的灿烂阳光从窗口照进,铺洒在病房里。

  病床上的人眉头皱了皱,紧闭的眼皮下,眼珠不住转动,口中含糊地念叨,“鸣哥……不要来……快走……你快走!!”

  俞小远在睡梦中大喊一声,从床上惊坐而起,不知碰到哪里的伤处,又疼得倒了回去。

  他这一通声响,把伏在床边的蒋鸣也吓醒了。

  蒋鸣一睁眼就看见俞小远缩在床上,忙探身过去,担忧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哪里疼?”

  俞小远缩着身子疼得直喘气,刚才坐起的时候震到了肋骨,这会儿卧也不是,动也不是,只能缩着等那一阵疼过去。

  蒋鸣伸手抚在他肩膀上,不敢用力,心中恨不能替他承受。

  等到疼痛过去,俞小远额头也出了层汗,他缓缓睁开眼,就看到蒋鸣布满了关切的脸。

  脑中最先跳出的是他受伤躺在厕所地上的场景,俞小远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切问道,“鸣哥,你受伤了?!你有没有事!你怎么样?!”

  “我没事。”蒋鸣大手盖上他攥着自己手臂的手,安抚地握了握,“一点轻伤,不用担心。”

  俞小远不相信,“真的吗?可是我看见你……我看见你……”

  “都检查过了,一点事也没有,真的。”

  俞小远又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慢慢松开手。

  蒋鸣扶他坐起,又给他身后垫了个枕头。

  俞小远目光始终粘在蒋鸣脸上。

  他有多久没有从这张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了。

  有多久没有听到他这样温和地同自己说话了。

  俞小远一秒也舍不得将目光移开。

  蒋鸣坐回椅子上,捏着他的手问他,“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的吗?头晕不晕?”

  俞小远摇了摇头。

  脑中忽然又想起自己之前与他不欢而散的场景,想起自己的种种恶行,想起自己说出的那些伤人的话。

  俞小远有些不敢与他对视,垂下眸子。

  目光正好落在他的手臂上。

  刚刚被自己攥住的地方,此刻晕开了一小片淡淡的红色。

  俞小远表情变了变。

  蒋鸣感受到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将袖子挽了起来,用干净的袖口遮住那块晕开的红色,“不碍事的,小伤,一会去擦一下。”

  俞小远没有说话,抿唇靠在枕头上。

  他还是受伤了。

  因为自己而受伤了。

  明明早就已经做好了独自承受一切的准备。

  明明都已经为此付出了那么多。

  最后却还是因为那几通该死的电话而前功尽弃了。

  “想什么呢?”蒋鸣抬手在俞小远眼前挥了挥。

  “没有什么。”

  “饿了吗?”

  听到他这么问,俞小远才感受到自己胃里空空如也,如实点了点头。

  “我去买点吃的,乖乖在这里等我。”

  俞小远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神充满了留恋。

  蒋鸣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听见了吗?”

  “嗯。”

  随着关门声响起,蒋鸣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俞小远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不禁在脑中回忆,自己当时到底是出于什么,在那种情况下依然锲而不舍地一遍遍按下了他的号码呢?

  是恐惧之下的本能吗?

  还是濒临绝望的呼救?

  好像都不是。

  也许,也许只是简单地想要和他最后道个别吧。

  如果自己那时没有拨出过那几通电话就好了。

  这样他就不会受伤了。

  他的存在除了给蒋鸣带来灾难,好像从来都没有其他任何作用。

  也许最大的错误就是出现在他身边。

  俞小远随手把插在手背上的针拔掉,没有管血管中渗出的血,他拿起椅背上蒋鸣的外套穿在病号服外,艰难蹒跚地将打着石膏的腿搬下床。

  脚刚落地,病房门突然又被打开。

  蒋鸣从门口探进半个身子,对着床边俞小远僵住的背影道,

  “忘记跟你说了,我已经让纪深把霸天虎接走了,你如果想跑,就别想再见到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