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沈芮安回家的时间里，沈懿君在脑海中想象了很多种沈芮安可能会有的反应。
却完全没想到沈芮安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她瞥了眼端坐在位置上的沈懿君，淡淡地留下一句“我有点累了，先上楼了。”
沈懿君看着沈芮安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有些无所适从。
在原地傻坐了一会儿，沈懿君上楼来到沈芮安房门前，轻轻地敲了敲：“姐姐，是我。”
“进来。”
沈芮安已经脱掉了脚上磨人的高跟鞋，原本裸露的肩头披上了坎肩，她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面前摆了杯喝了一半的冰水。
看着缓步靠近她的沈懿君，沈芮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就来找我。”
这话一出，沈懿君就知道，沈芮安果然是在等他主动向她坦白一切。
沈懿君轻车熟路地到小冰箱里拿出一听汽水，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汽水拉环在他手里发出“嘭”的一声响，铝罐里的气泡争先恐后地向上翻涌，又逐渐归于平静。
沈懿君原本在心里打好的腹稿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他看着着沈芮安因为化了淡妆而显得有些柔和的眉眼，平静地直言：“姐，我喜欢男人。”
沈芮安毫无意外，甚至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好巧，我也是。”
在沈懿君哭笑不得的神情中，沈芮安问他：“什么时候意识到的？”
“高一的时候。”沈懿君说。
“你还早恋？”沈芮安美目一挑，“对象是谁？”
“我没有。”沈懿君立马否认，含含糊糊道，“就是发现自己对一个男生有好感……”
解释完，沈懿君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硬气了起来：“你还说我，你高三的时候不也在谈恋爱？”
他还撞到过她和那个男生接吻。
“高三的时候我已经成年了。”沈芮安理直气壮。
闹了两句后，沈芮安轻叹一声：“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一开始是害怕，后来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沈懿君老实道。
“害怕？害怕我骂你吗？”沈芮安问，“我在你心里就这么……”
“是害怕你担心。”沈懿君打断了她，把沈芮安说得瞬间失言。
半晌，沈芮安向沈懿君的方向探身，握紧的拳头重重地锤在了他的肩上。
“你这样，让我还怎么骂你。”
沈懿君只是看着她笑，但很快，他唇角的笑容就收敛了起来。
“还有个问题，你跟苏程钰是什么情况？”沈芮安眯起眼，清楚地看到了沈懿君神情中透露出的紧张。
像极了小时候做错事被她抓包时的模样。
“真想让你看看你现在心虚的样子。”沈芮安有点恼，“暧昧期？还是已经在一起了？”
沈懿君有点头疼，实在不知道怎么跟沈芮安解释他跟苏程钰的关系，干脆开始撒娇耍赖：“姐，你别问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很可惜，沈芮安今天不吃他这一套：“那我换个问题。”
“你是不是喜欢苏程钰？”
“……是。”沈懿君声音微颤，将自己满心的柔软和坚定向沈芮安和盘托出。
“我喜欢苏程钰。非常非常喜欢。”
在会场里的苏程钰仍然有些担心，直到收到了沈懿君发来的一个比耶的手势，他微悬的心才落回原处。
沈懿君：你看，我就说不会有事的（得意笑）
苏程钰：你姐姐看上去可没这么好说话。
沈懿君：不准你这么说她，我姐姐可心软了。
苏程钰：好，是我小人之心了。没什么事的话，一会儿要不要出来吃晚饭？
这个提议当然是得到了沈懿君坚定的拒绝。
沈懿君：那好像太嚣张了，我今天还是当个乖弟弟吧。
苏程钰唇角挂起笑：好的，乖弟弟。
活动结束后，因为沈懿君拒绝了他的晚饭邀请，苏程钰准备去公司加会儿班。
路上途径了京市医科大附属医院，天色微暗，住院部的红色灯牌显得格外刺目。
苏程钰沉吟了一会儿，让司机调转方向，去了医院。
医院对面就有水果店和花店，苏程钰去花店挑了一捧清新的百合，又去水果店买了新鲜的果篮，他根据上次来此的记忆，到住院部找到了丁回妈妈住的单间。
苏程钰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现在正值饭点，丁回正坐在病床边陪妈妈赵兰心吃晚饭，母子俩面前各有一碗已经见底的青菜粥。
丁回本以为是医生护士查房，抬首时却看见了苏程钰，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惊喜的神色：“阿钰，你怎么来了？”
“刚好路过，来看看阿姨。”苏程钰将清丽的百合和新鲜的果篮摆在赵兰心床头的置物柜上。
赵兰心看见他也很高兴，但嘴上还是少不了老一辈人的口头禅：“你工作这么忙还来看阿姨，阿姨已经很开心了，还带什么花和水果啊。”
“您现在保持好心情最重要，多看看鲜花对身体有好处。”苏程钰笑道。
丁回给苏程钰搬了椅子坐下，苏程钰关心了一下赵兰心的病情，得知了丁回已经跟医生沟通好下周就给赵兰心做胃癌切除手术。
苏程钰点点头：“手术确实是最立竿见影的治疗手段。”
赵兰心略显苍白和疲惫的脸上还是笑呵呵的：“你们看，其实也没多大事，切掉就好了。”
她说得轻松，丁回的眼眶却突然有些泛红。
苏程钰瞥了眼丁回突然低下的脑袋，赵兰心却恍若未觉，问苏程钰吃晚饭了没。
苏程钰说没有，一会儿回去再吃。
“那可不行，要饿坏肚子的。”赵兰心责怪地看了苏程钰一眼，对丁回指挥道，“小回，你赶紧去医院食堂，给小钰买点吃的。”
丁回抹了抹眼角，快步走出了病房。
等到丁回的身影消失不见，赵兰心那张一直挂着笑的脸才显出了明显的病态。
她双目微阖，对着苏程钰强撑起笑容：“从知道我得了这个病开始，小回每天晚上都在掉眼泪，他还以为我不知道。”
“他担心您。”
赵兰心呼出一口又长又缓的气：“我要是走了，他可怎么办。”
苏程钰蹙眉：“阿姨，上次我跟医生了解过，您有痊愈可能的。”
怕赵兰心不信，苏程钰仔仔细细地将那天跟医生的所有对话都跟赵兰心复述了一遍，把医生口中那些复杂的专有名词转成了赵兰心容易理解的语句。
赵兰心安静地听完后，她摇了摇头，叹息道：“这可是癌症，要是我真有这么好的运气，小回的爸爸也不至于这么早就走了，更不至于让小回这么辛苦地长大。”
她插着针头的手轻轻覆上苏程钰的手背：“所以小回能遇到你，我真的替他感到高兴。”
“……我知道。”苏程钰说。
他没有忘记丁回带他回家时，当时尚且健康年轻的赵兰心看见他们相处时，复杂中纠缠着欣慰的眼神。
但是时过境迁，他和丁回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或许是看出了苏程钰没有说出口的话，赵兰心握着苏程钰的手紧了紧。
“小钰，小回这些年一直很想你。”赵兰心觉得心疼，忍不住想替儿子再争取一下，“阿姨不知道你们当年为什么分开，但是既然小回已经回来了……”
“你跟小回，还可以重新凑到一起吗？”
病床离房门并不远，于是刚从食堂回来的丁回便从虚掩的门缝里听见了母亲小心的提问。
他怔在原地，提着打包盒的手不由自主地掐住了手心。
“阿姨，对不起。”苏程钰看着赵兰心小心翼翼、带着期待的眼神，还是出言断绝了她的希望，“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