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她不自修,任由鬼气、戾气主导心志,堕为厉鬼,别说与那未婚夫再续前缘,便是下一次雷雨天,李浈娘能否躲过天雷,存活下来,都未可知。
李浈娘霎时被此言吓得浑身乱战,眼泪直流,连忙遏制心中妒意,在女鬼安抚下慢慢平静。
女鬼叹气,“......如今紫气消散也算给妹妹提了个醒,以后万万敛住脾性,不可任鬼气肆意宣泄,至于有天光时不可现身之事,只得妹妹自己适应了。”
若不是李浈娘与那贵人订了一回亲,本就该如她们一般,夜里才能现身的,如今,只当是没那回际遇造化了。
李浈娘谨记女鬼告诫,对其千恩万谢后,自回了坟茔休养,待脸上伤处恢复,才去找朱尔旦。
甫一登门,便被半大小子带着盯朱家的小幺看个正着,说与吴熳。
“姓朱的带人进门没多久,朱家就闹起来了,只听他婆娘哭嚷,街坊邻舍都亮了灯,小幺又见那女的从他家跑出来,我还是没瞧见......”
半大小子燕平口气略失望,恨不能目睹,报得更详细些。
吴熳只来回看了看小幺清澈透亮的眼眸,都说小孩子心思纯净且神魂不稳,最易见脏东西,看来是真的。
只是......
陆判原著中,有此一号女鬼吗?
吴熳略思索,得出一猜测:牵一发而动全身,她没死,朱尔旦未按期得到美人首,色心不满足,不知从哪儿招惹了女鬼。
只朱尔旦知道此女是鬼吗?
而女鬼又是否知道朱尔旦与陆判交情匪浅?她与朱尔旦来往,为情还是为精气?
若为情,她阻不了朱尔旦想要美人首之心,于吴熳来说,便是无用;若为精气,只能说她自寻死路。
陆判能为朱尔旦偷心、换心,又能答应朱尔旦为妻子换头的荒诞要求,可见极其看重这个朋友,若叫他发现朱尔旦精气受损,为其治疗的同时,还会收了她这个祸害友人的孤魂野鬼,如此,此女对朱尔旦造不成一丝伤害。
因而,得知原著中本不该存在的女鬼出现,吴熳也不太在意,听过便将其抛之脑后。
此时的她,完全没想过聊斋中的女鬼,会与身为红楼背景板的贾琛有何关系。
只朱尔旦实在恶心人,竟要找到贾琛面前去了,吴熳也就等不得陆判露面的消息,只想快速下手,别让贾琛知晓此人存在。
次日,吴熳又扮作一个半脸青痣的疯女人,踩着朱尔旦往常出门的点儿,到朱家附近游荡。
自得知朱尔旦住址起,吴熳便化妆成这副模样经常到此处。
一为确定丐头提供的信息是否准确,有没有拿钱不办事儿,胡乱编造信息蒙她,事实证明,此丐头还是很讲信誉的;
二为摸清朱家附近地形,为动手做准备。
只见朱尔旦果然出门了,脸色不好,短粗的脖子上隐约能见到几条红痕,想是昨晚崔氏所闹。
吴熳宛如一个真的疯婆子,头发散乱,背后束着一个类似孩子包背的包袱,手里甩着洗衣槌,嘴里胡乱念叨着“孩子、心肝儿”,一蹦一跳的,不远不近跟在朱尔旦身后。
等人走入计划动手的路段,她突然加速,举着洗衣槌冲了上去。
朱尔旦走在路上,只觉颈后剧痛,眼前一黑,便扑倒在地,紧随背上那将他捶得几欲吐血的疼痛传来,他方回首,见母亲口中那个可怜的女人,正抡着木棒捶打他。
朱尔旦想挣扎躲开,却疼得挪动不了,只拉着嗓子喊救命,可惜最近的人家也在十几丈外,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无奈,他只得跟女人求饶,哪儿知他越说话,女人打得越狠,嘴里的“小偷”、“毛贼”骂个不停,朱尔旦疼痛难禁,连声叫嚷“我不是小偷,你好生看看,我是举人,不是小偷!”
这话,吴熳听了只觉讽刺。
朱尔旦期待女人能稍稍清醒一瞬,停住手,可惜徒然,他也不知到底被打了多少下,直到小腿上的剧痛传来,方晕了过去。
“我不是小偷!”
朱尔旦嚷着,梦中惊坐起,剧痛随之而来,又体力不支倒下,止不住“嗳哟嗳哟”叫唤。
朱母本坐在一旁垂泪,见状,连忙扑到床边哭喊,“我的儿!哪里疼?”
朱尔旦恍然,见母亲,又见顶上熟悉的纱帐,方知他这是回家了。
听着母亲担忧哭问,朱尔旦知晓后事,原来有街坊路过,见他被那疯女人殴打,叫了人来,那疯婆子见人多,被吓跑了,至于父母所问被打缘由,朱尔旦亦不知。
“我儿放心,娘报官了,那疯婆子竟敢殴打堂堂举人老爷,定叫她去蹲大牢,省的出来祸害人,我的儿,你受苦了!”朱母望着儿子的腿泪流不止,暗恨自己居然同情过那疯女人。
朱尔旦这才注意到他的右腿被裹得严严实实,伴有巨疼,只全身都疼,一开始竟忽略了。
他的腿,废了吗?
见他目眦欲裂,双拳紧握,朱母方安慰解释道,“我儿别怕,大夫说了断口齐整,好好养上几月,能恢复如初的,啊!”
朱尔旦想起那疯婆子发狠疯狂的模样,恨之入骨,但也无法,只盼官府能早些抓到人,以解他心头之恨。
时崔氏端着鸡汤进来,看见朱尔旦咬牙切齿,目露凶狠,吓得打了个哆嗦,又听朱母催促她快将鸡汤送来,与朱尔旦补补。
朱尔旦见了崔氏,不由迁怒起来,若不是她闹,他今日怎会出门散心?若不出门,他怎会遭遇此劫?
朱尔旦不知内情,还当这顿打只是疯婆子突然发疯,他不过倒霉撞上罢了,殊不知,即使今日不出门,下日照样如此下场。
他将崔氏递到嘴边的鸡汤掀向她,吓朱母了一跳,又哭又想捶他,“何苦朝你媳妇发脾气!”白浪费一碗鸡汤,说着打发崔氏再去盛一碗。
崔氏趁机躲了出去,命小丫头进去送汤,她一个人躲在厨房里焦躁地扣手指甲。
经过这几日试探,崔氏越发笃定,此人极有可能不是她的丈夫。
他对夫妻间的甜蜜往事避而不谈,当崔氏不经意提前,他亦满脸不耐,对一些细节更是语焉不详,似没有记忆一般。
天知道朱尔旦有多冤枉,他这几日被美人首之事烦得精神恍惚,对妻子的啰嗦多有不耐,又听她一再提起他痴愚时的所作所为,心中更是难堪,遂言辞闪避,不愿回忆。
哪里能想到,妻子受人误导,竟怀疑他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