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比起毫无定论，占据我几年全部时光的工作，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小区门口，叽叽喳喳刚学会熟练说话的幼童正宛如十万个为什么，不厌其烦地问着天马行空的问题，往常总觉惹人厌烦，此时倒是听不分明。
秋风微凉，风过时带起女人茶色的发丝，微卷的发尾如精灵四处飘扬。
祝玖看得入了神，半天没有回话。
一声急促的喇叭声吓了她一跳，祝玖略带迷茫地回头，余光过去看见何以攸正冲着对方点头表达歉意。
两人朝小区旁的花坛边挪了挪，本想说话，看见何以攸的瞬间祝玖又愣了神。
女生的眼神有些澄澈的呆，皮肤由于过于娇嫩，被风吹过后已经泛起了微微的粉红，何以攸一边心疼，一边又忍不住想笑。
“小玖。”
她轻唤。
何以攸的声音悦耳，这是大家的共识。
每每唤祝玖的名字时更是缱绻又勾人。
祝玖轻咬下唇，唇肉在贝齿下微微发白。
“嗯。”
祝玖应声，眼睛却有些不敢朝上看。
更重要的事情是她吗？她不敢确定，唯恐自作多情。
“有朋友曾问我会不会后悔，当初，我心虽如刀割，可嘴还是硬的，怎么问都说不会。”
何以攸拢了拢祝玖的外套，双手拉住她的手放进自己的风衣口袋里。
远远看去，两人像是在拥抱。
“其实，我悔不当初。”
即使到现在，何以攸回忆起从前还会忍不住心痛，条件反射般，想来从一开始，她的心就并不赞同大脑的决定。
“没有什么事情是必须要放弃你才能完成的，只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用了四年才明白。”
何以攸言辞恳切，将一颗心直白地剖给祝玖看。
即使重逢也从未想过听到这一切的祝玖一时间有些局促，对于耳边接收的内容总有些迟钝。
“双十一结束后，我可能会被调走。”
祝玖的声音缓缓泄出，语调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
这是她刚做出的决定，刚刚之前，她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何以攸的心像是坐跳楼机，猛地沉底，脸上的笑容变得难以维持，嘴巴闭闭合合也没有一点声音。
“怎么突然……”
宛如一场刻意的报复，这个决定来得这么巧。
“夏天的时候欢姐就问过我关于职业规划的事情，当时我没想明白也下不了决心。
你应该能猜到，我是为了不离家太远才选择回了江城。”
祝玖往前蹭了一小步，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进，她几乎钻进了何以攸的怀里。
“说真的，我本想一直做个专员，对于管理一个部门我实在不感兴趣。”
祝家算不上富裕，物质条件优渥却也是勉强够得上。
除了掌握80%生产资料的富翁，在中产阶级里，祝家绝对是尖尖。
祝玖没有什么欲望，只想一辈子在父母的羽翼下做个小囡。
所以现在的工作不可谓不是为她量身定做。
“可之前一个月每日都会回家的日子实在舒服，我总是这么贪心，支援快要结束我却舍不得了。”
祝玖拿脚尖蹭着路边的小石子，咬咬牙，将石子踢远。
“不瞒你说，我看了其他公司的招聘信息。”
祝玖皱着眉，回忆起前段时间同其他公司聊的情况。
“现在的经济形势不好，许多公司甚至直接砍掉了人才培养体系。
即使还对这块有所坚持的公司也更倾向于把专员类的岗位留给刚毕业的年轻人。”
祝玖苦笑一下，假装不在意这些。
“我也知道，控制成本嘛！”
“可这样一来，我跳槽的机会就少了很多。
至于管理岗，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想要直接跳槽，几乎是异想天开。”
“所以你想曲线救国，先在这边做一段时间的管理岗然后跳槽回来。”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短短几句话，何以攸已经能够知道祝玖的想法。
祝玖点点头，却没有接着说下去。
她从前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可何以攸方才坚定的示爱却让她瞬间有了安全感。
她会等自己，祝玖坚信。
“你等等我，等我回来。”
祝玖将头靠在何以攸的肩头，呼吸肆意打在她的脖颈。
何以攸自是赞同，心下也开始盘算起自己的未来。
她的家乡在海城，不出意外，下一线结束后她便会调回总部。
两地分居显然不可能，她们之间的爱虽不脆弱，异地也不是个好的选择。
无论怎么看，她留在江城都是更好的结果。
何以攸想起不知现在身在何地的何如镝母子，眼神不由暗了暗。
“好，我等你。”
双十一远比祝玖想象得累，即使营业部众人刻意放水，每当下班时，祝玖都觉得自己脱了层皮。
衣服被汗湿又被体温烘干，贴肤的T恤已经印出一圈白色。
是盐渍。
自那天之后，祝玖已经很久没有和学姐联系过。
知道她忙，祝玖也没打扰。
看了眼手机，两人微信上的对话还是三天前。
她说她睡了。
“小玖，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们来收拾。”
黄岐的声音哑了，丝丝啦啦的，仿佛是机器滑丝。
营业部所有人看上去都萎靡不振，平常就不太在意形象的男人们这会儿更是不修边幅，头发宛如鸡窝。
“领导，这样不太好，大家都还在忙。”
祝玖扫了眼堆满货物的营业部和累得东倒西歪的同事们，实在于心不忍。
“你一个小姑娘，又是来支援我们的，每天从早干到晚没有一刻休息，让你准点下班是基本。”
黄岐说完，见祝玖眼里还有迟疑，原本累得抬不起头的众人纷纷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仿佛她现在不下班就是十恶不赦，祝玖同情地扫视一圈，只能应下。
“那我先回去，你们等一下，我点了奶茶和晚饭，今天就让我表示一下，感谢大家对我的照顾。”
黄岐本想拒绝，见手下的兵都开始欢呼只能作罢。
只是眼神却不算赞同。
祝玖没有理会，径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