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芝芝痛到想炸毛, 但因为她与林芝宝同体共魂想法是共通的,她对于林芝宝折骨头收拾她时的想法就跟自己的想法一样:一界妖王,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言而无信, 没有信誉会是什么样的,脑海中迅速闪过的那些画面情景, 她都看得到。
萧芝芝只得连声说:“行行行,我错了, 我错了。”
林芝宝的鼻腔里发出丝哼声, 在心里告诉萧芝芝:“局面又变了。你们的盟约破裂了,重新谈吧。”终究她俩属于一个身体灵魂出来的, 林芝宝多少还是有些恻隐之心。
刚毁约,就又去谈结盟, 是个人都不信萧芝芝。
林芝宝对萧芝芝说:“我给你担保。”
萧芝芝哼了声,想说, 谁稀罕,便听到林芝宝在心里问她:你擅长阵法吗?破得了金丹仙人布下的法阵吗?
林芝宝在长恨天那么多年, 从来没见过蛇殿, 沐溪说有阵法把蛇殿隐藏了起来。
如果没有极高的阵法造诣, 估计连蛇殿在哪里都找不到。萧芝芝虽然是从蛇殿出来的,但她上辈子至死都没离开过蛇殿, 更不知道蛇殿的位置, 无从找起。找蛇殿, 估计还得寄希望于沐溪。
虽然沧溟天有阵法大师能破阵, 但这事涉及自己的出身来历,又是去找自己的老巢, 萧芝芝宁肯多花几百年时间,也不会带沧溟天的人去, 否则一旦有异心,她能被坑死。
萧芝芝是一天都不想再待在林芝宝的身体中,一分钟,一秒钟都不想待,想要重塑肉躯魂魄,就得入蛇殿。
她有求于沐溪,就还是好好点相处吧。
萧芝芝跟林芝宝达成共识,安静下来。
林芝宝迅速恢复伤势,对沐溪说:“待会儿跟萧芝芝重新谈结盟的事吧,我担保。”
沐溪说:“结盟就算了,我们一起把事情解决了就完事。”她又悠悠地瞥了眼萧芝芝,一界之主,这么正大光明地承认自己没信用,也是离谱。
萧芝芝瞧见沐溪的眼神,想打人,手臂又隐隐作痛,赶紧作罢。
紫重阳、宁涯真人取出疗伤药稳住伤势,待行炁恢复些,便忍着满身伤痛从身上起身。
他们被雷力所伤,血肉、经脉、骨头都在痛,即便在有疗伤药的情况下,没个三两月时间休养,这伤好不了。让雷劈成焦炭的手臂,除非有生骨丹,否则,也彻底没了。
半残的还虚合道,实力仍远超炼炁化神境,他们能不能保住这条残命,将决定着自己门派的生死。
煌道天主峰的爆炸并没有波及到青竹苑,但眼下要处理的各项事务得在主峰进行,于是沐溪把小精怪们召出来,让它们搭两顶临时落脚的帐篷,一顶给她和林芝宝住,另一顶给几个还虚合道境住。
小精怪们干活极其麻利,没一会儿就把帐篷搭好了。
沐溪对夏谷雨他们说:“三位歇息半日,养养精神。”
她回到帐篷里,坐到桌子前,磨墨,提笔,开始拟定三个修真门派对她的赔偿条款。
赶尽杀绝,对煌道天并没有好处,条款还是按照双方都能接受的来,但这条款对于他们仨来说,不仅仅是赎命,更是保门派生死,再加上他们入煌道天掳掠的事过于恶劣,沐溪必须得让他们付出极惨痛的代价,以儆效尤,所以,条款设置得极苛刻。
让他们能接受,但接受起来极不好受就是了。
林芝宝坐在桌子前,托着下巴看沐溪忙活,欣赏美人提笔写字。
萧芝芝则是去看沐溪所写的内容,火气蹭蹭地往上冒。说好的煌道天不插手那几个小世界的,现在倒好,年年上供赔偿,那沧溟天打他们时,煌道天一定会插手,不然今天的这张契约就是废纸。为着这百年的收入资源,煌道天都不能坐视不理。
萧芝芝问沐溪:“你什么意思?你是要保他们?”
沐溪头都没抬,说:“我们之间的盟约已经作废,我保不保他们,跟你和沧溟天都没有关系。”
萧芝芝气得刚想抬手拍桌子,便感觉到林芝宝有动静,猛地打个激灵,缩回了手,实在是痛怕了。
她对沐溪说:“我又没朝你下手。”
沐溪放下笔,抬眼看向萧芝芝,说:“是你没机会下手。萧芝芝,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萧芝芝抬手示意沐溪:请!
沐溪说:“从原本的立场上来讲,我跟你之间,煌道天跟沧溟天之间,是有血仇的。我二师姐的死,你知情,你纵容章鱼妖为之,你有灭煌道天之心,只是因为有萧家人、有林芝宝,最后这事找章鱼妖顶锅,到他这里为止,以最小的代价了结此事,不使双方再添伤亡。这是出于保全实力不得不做出的妥协、让步。”
萧芝芝把沐溪看了又看。
人类喜欢把话说一半藏一半,意会琢磨去吧,给自己留足余地空间,沐溪倒是喜欢把事情说透摆开来处,有意思!
她示意沐溪继续说。
沐溪说:“你想杀我,你有野心,你想成为世上最大的妖王,占更多的天外天小世界,你想结金丹,你想成为最厉害的。”
萧芝芝反问:“你不想吗?”
沐溪摇头,说:“我不想。我想要的日子就是搬到半山湖所在的湖微院,有小精怪和林芝宝陪着我们,闲时炼炼丹药、种种药材、刻刻符,无聊了就到森林里去探险找药材,看看山里的风景。我想成金丹,那是个追逐的梦想,成之我幸,不成,很正常的事。即使成了金丹,过的还是这样的寻常日子。”
萧芝芝真想摸面镜子,好好照照林芝宝跟沐溪对比一下看她俩有多像。她心说:“难怪你俩能成道侣!”都是没有抱负追求的!白瞎了这份天资!
她对沐溪说:“你没野心,不想占据更多的地盘,别拦着我呀。”
沐溪说:“煌道天是天外天小世界的名字,灵真派才是我们的传承,而灵真派是由萧灵真所创,萧灵真原本是明玉天的弟子,后来脱离明玉天,创建了灵真派。大部分修真门派所在的天外天小世界都有几分香火情在,所以,行事留余地,危难时守望相助。”
她顿了下,说:“我举个例子,你会对林芝宝赶尽杀绝吗?”
萧芝芝说:“她是我,我是她,我是疯了才杀她。”
沐溪耸耸肩,摊摊手,意思是:就是这道理。
萧芝芝手托下巴,斜眼睨着她,问:“这事你管定了?”
沐溪说:“我又不是冤大头,我管不管,还得看他们的态度。如果他们铁了心想霍霍我或煌道天,我管他们去死。能帮则帮,不能帮,拉倒。倒了一个门派,还会有其他门派起来。灵真派要是没了,将来煌道天里面也会出现别的门派。又如,你如果一直存着想杀我的心思,大不了寻个机会,我先宰了你。”
萧芝芝深深地打量沐溪两眼,起身出去了。
她站在山巅,看着煌道天的莽莽群山,越看山岭越喜欢,想占下来。
她在心里问林芝宝:“这里不能改成芝芝派?”
林芝宝对萧芝芝说:“那估计你得踩着我跟沐溪的尸体,才能把它的传承改了。”
萧芝芝诧异地问:“关你什么事?”
林芝宝说:“如沐溪所说,香火情。我的本事是萧玄玉教的,她教我本事,教我做人,在煌道天的人知道我以后……”她取出沐溪宝库的令牌摊在掌心里,说:“这令牌代表着继承权,向来是师父传弟子、传最亲近的人。煌道天的人,承认我有这份继承权,在他们眼里,我是半个煌道天。”
萧芝芝问:“才半个就值得拼命?”
林芝宝说:“只要我点头,我就能当煌道天护山长老,湖微院是沐溪给我建的。如果哪天我遇险,我想煌道天一定会来救我,至少沐溪、萧镜湖、霍明朝不会坐视不理,无峰真人要是知道,也会搭把手施救。在之前的二十年里,我在乾坤集团大楼的地下,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谁来救我,也没指望过有谁会来救我,就是……苟延残喘地活着,想着哪一天要是脱困了,出去宰了她们。然后,突然有天,沐溪就那么出现了……”
那么特别的一个人,带着一群可可爱爱的小精怪,里面有好多地精,那是她的同类。它们的开心,是她所羡慕的。
沐溪为她煲汤养元气,为给张罗住处,让她有栖身之所。
她在人间游荡了三百年,一向都是住树上,住荒废的屋子还不敢让人发现有人住,怕被修真者追杀。直到遇到沐溪才发现,她可以在修真者跟前大大方方地像个人一样安稳活着,不再是躲躲藏藏,不再是像见不得光。
她喜欢这种坦坦荡荡堂堂正正的生活方式。
萧芝芝看到林芝宝的回忆,想起自己在海底的日子,想到林芝宝在黑暗中的那些日子,很理解。
她也喜欢光。
哪怕是上辈子在阴暗的山洞里时,她也会透出洞穴的天窗看向天空,捕捉飞过的飞鸟、蝙蝠、蛇。能够释放菌丝捕猎的日子,是开心,捕到猎物,相当满足。用菌丝把蛇殿包裹起来,里面的蛇都是她的存粮,趁着其它蛇没注意就悄悄猎走一条,很是滋润自在。
林芝宝对萧芝芝的想法很是哧之以鼻。那种捕猎的日子,是最原始的野兽行径,除了吃,脑子里是什么都不惦记。
她让萧玄玉揍过、关过乾坤鼎禁闭,恨过萧玄玉,但更多的是感谢她。如果没有遇到萧玄玉,她就是山里野生野长的千年灵芝精,憨吃憨长,活得蒙昧,不会见到外面广阔的天地,不会有如今这样精彩的未来。
林芝宝在心里对萧芝芝说:“你现在脱困了,可以多走走看看,过过不一样的生活。”
萧芝芝挑挑眉,不喜欢顺着别人的心意行事,但想一想,她确实脱困了,确实不用过以前的日子,那就得换一种全新的生活。
不过,前提得是有一个独立自由的身体。她想去的地儿,林芝宝全无兴趣,不去!
沐溪把要签的契约拟好,又把三百和黄金寻宝鼠叫来,对它俩说:“你俩出去打听一下,各山头折损了多少精怪,有哪些,怎么折损的,报到我这里来。再就是向精怪们打听一下,这次外敌入侵,各山头的人是什么反应,哪些人有御敌或想御敌,哪些人贪生怕死,特别是长老,有没有担起他们的责任……”
她把长老们的责任、各山头的人在外敌来临时本来应该做些什么,都仔仔细细告诉它俩,又告诉它们不作为是什么样的,让它们去打听。
萧宝宸跟她大师姐杀回来,主要针对的还是杨家和长老殿,但长老们的身份地位摆在那的,她俩都不会去动他们。
萧宝宸现在已经不是煌道天的人,她回来复仇,把煌道天的长老们杀光,往后说起来就是沧溟天的人屠了煌道天的长老殿,萧宝宸平白担份血仇在身上,煌道天也没脸。
萧镜湖虽是掌教真人,可以站出来的清理门户铲了长老殿,但是长老殿的存在就是为了避免掌教真人为所欲为、用来辖制掌教权利的,掌教真人屠了长老殿,从此一言而决,万一出个脑袋发昏的掌教,能把灵真派拖入万劫不复。
她来清理,身份地位实力,包括立场,都合适。
还虚合道境长老,别说清理长老殿,就算是掌教真人胡来,打死再重新立一个都成。
三百和黄金寻宝鼠听完,又向沐溪确定了遍,这才跑出去找精怪们探听消息。
沐溪刚把小精怪们派出去不久,就有长老收到消息,带着人赶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北宫九阳,北宫青的爷爷。
北宫九阳带着山头的一百多号人,来到沐溪的帐篷外便开始喊:“六长老,你可算回来了!煌道天遭到外敌出侵,你怎么才回来!”
沐溪把写好的契书揣进袖子里,起身出去。她掀开帐篷帘子,抬眼看向北宫九阳,问:“怎么?嫌我回来晚了?”
北宫九阳说:“九天!整整九天你才回来!我山头上的灵药都被铲光了!你知道煌道天的损失有多大吗?你知道我们的折损有多大吗?”
沐溪目光淡淡地看着北宫九阳,冷声说:“我只知道,杨瑜请外敌入煌道天里,外门长老楼正义向你们这些长老挨个传讯,你们无一人出来阻拦。北宫九阳,你与其埋怨我回来得晚,想要找我要损失,不如先安排自己的身后事。”
北宫九阳的脸色微变,问:“你什么意思?”
沐溪冷声说:“清理门户的意思。外敌入侵时,偌大的长老殿里只有赵琴长老一人。没去的,都得死!”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北宫九阳,冷声道:“对付同门,九阳长老厉害得紧,遇到外敌,你怂成缩头乌龟,这样的长老,要来何用?看在青青的面子上,我给你一个时辰交待后事。一个时辰后,你不来受死,我亲自上门砍了你的脑袋,把人头拧回来就扔在这儿!”
她指向面前的空地,一字一句地说:“到那时,就别说我不给你留最后的颜面。毕竟你也是没脸的。”
北宫九阳脸色剧变,怒道:“你敢!”
沐溪说:“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她抬手结印,以纸鹤传讯,通知煌道天所有长老,来主峰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