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四人在宝库里找了圈, 没有找到物品清单,于是许剑和沐溪动手清点。
置宝架上保存药物的盒子里装的全是炼制金丹丸的药材,有五味主药, 十几味罕见辅药,已经凑出半数的药材。显然, 这是许云缈私下里为无峰真人收集的。
这些药材,让沐溪、萧镜湖、无峰真人, 尽皆动容。
萧镜湖这些年也有收集炼制金丹丸的药材, 沐溪在海市回来后,又给了她好些各天外天小世界早已绝迹的主药和辅药, 加上许云缈库里的,金丹丸药材全齐了。
她从怀里摸出块储物玉牌, 将许云缈库里炼制金丹丸的药材全部装进去,将储物玉牌给了无峰真人。
无峰真人接过, 往里一探,愣在当场。他看看萧镜湖, 又看看沐溪, 饶是饱经风浪此刻亦是眼睛发酸。他说道:“你们有心了。”
萧镜湖说:“说那些。”
亲师徒, 攸关生死性命,自然得万分上心。她说道:“云缈的口风倒是紧, 半点风声都没听她透露。”
沐溪说:“想是怕你为难。二师姐凑的这些不够, 若是说了, 你该着急收集其它的了。我把手里的药材给您, 是指望着你想办法云凑剩下药材。”毕竟,师父等不起了。
萧镜湖轻轻点头, 想到云缈很多事情都是默默的自己担着,处处为她考虑, 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沐溪只收了她的两箱子衣服。
萧镜湖拣了样许云缈早年用过的一件法器和一些旧物件。法器,她收着做个念想,许云缈用过的旧物件包括她卧房、书房的一些常使用的物件则葬进衣冠墓里。
无峰真人把装有孩童玩具的箱子收走了。里面的玩具都是云缈小的时候,他给她做的。没想到,这么久了,旧了、坏了都没舍得扔,放在箱子里收起来。若他没有撑过大限,将来就让这些东西随他入葬吧。
他对许剑说:“余下的东西,你都收着吧。”沉沉地叹口气,走了。
萧镜湖拍拍许剑的背,也走了。
沐溪没回,走许剑说:“你忙,我在附近转转。”除了宝库,掐了道隐身诀,跃到院子里最高的树上,挑了根较粗的树枝坐着。
许剑挑了些自己用得上的东西收起来,让三师弟安怀锦带着内门弟子把宝库里的东西搬到院子里。
他们搬东西的时候,一个内门弟子凑到二弟子姚雨跟前说:“二师姐,师父可真偏心,什么都留给大师兄,您跟三师兄……”
姚雨冷眼看去,“你对煌道天的遗言继承规矩有异议?”煌道天的遗产继承从来都是指定继承。大师兄的大弟子之位是凭本事当上去的,他们服气。
那内门弟子说:“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都是你们都是二长老的真传弟子,这未免太厚此薄比了吧。”
姚雨直言问:“挑拨我跟大师兄的关系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内门弟子说:“我没有,我只是为二师姐抱不平。您不比大师兄差到哪里。”
又有一个内门弟子凑过去,“差在二师姐不姓许。您没见着,姓许的把师父的东西都当成他家的了吗?我听说许见深闹到掌教真人那里去,还闹到六长老那里,六长老给了他好些好东西。许武和许霸都有法宝了,一看就是六长老给的。”
姚雨懒得跟他俩废话,说:“行,我记下你俩了。”
两人暗喜,一声行礼,表示为姚雨马首是瞻。
姚雨说:“你俩以后离我远点,不然,我会让你们提前退出内门。今日之事,我会如实告诉大师兄。”
两人的脸色大变。
姚雨转身就走,到树下的石桌前坐着,伤心不已。
她去东海查沧溟天的事,受了重伤,遭到妖怪追杀,不得不藏起来向师父求救。师父把她救出来,派人送她回煌道天治伤,自己留在那边调查沧溟天的事……
她要是早知道师父会出事,就自己死在那好了。
安怀锦坐到姚雨跟前,说:“别伤心了。回头我们去求求六师叔,她要是去东海,把我们带上。这仇,我们亲手给师父报。”
姚雨“嗯”了声,点点头,不想说话。
一个二十多岁的内门弟子跑过来:“二师姐、三师兄,许云深来了。他又不是我们云微院的人,自师父过世后,仗着是师父的哥哥,天天来这里摆谱,指手划脚的……”
安怀锦说:“由他去吧,等安葬了师父,咱们师兄弟姐妹们也就散了。有情分的,愿意走动往来的,还能走动往来,若是为了点东西就作天作地闹腾的,趁早看清人品,早点疏远。”
旁边一个内门弟子凑过来,蹲在石桌下,说:“就是,我们山头每年的产出、开销都是看得到的,师父偶尔挣点外快,也都贴补给了大伙儿,哪有多少家底留下。”
二十出头的内门弟子说:“熊师兄,你不去搬东西?”
熊烈说:“那么多外门弟子争着搬箱子干活呢,有许家出来的那些人盯着,哪用得着我们。”
二十出头的内门弟子声音压得更低,“我敢打赌,大师兄绝对让那些人讨不着好。”
熊烈说:“这还用得着你说。不过,也不会亏待他们就是了。可他们要是这么闹腾,坏了情分,往后别指望大师兄会照看他们。”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大师兄可不是六长老。”
安怀锦一脚踢在蹲在地上的熊烈屁股上,“你作到六长老头上去试试?”捶不死你。他警告道:“少在背后议论六长老,不然当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熊烈说:“我就是觉得六长老性子太好了,心善,又心软,一个个都往她那去讨东西。”
安怀锦说:“她那是看在师父的份上照顾我们。”说到师父,又有点崩不住了,红着眼睛别过脸,不说话了。
沐溪瞧着底下的两个内门弟子眼熟,扫向他们的腰牌。
二十出头年龄,名叫冯应的挂的是云微院内门弟子的腰牌。三十出头,名叫熊烈,挂的是刑部精锐的腰牌。
许云深把许剑拉到角落,小声问他:“你怎么叫了这么多人来?还把箱子往外抬?你师父的遗产,那是留给许家的,你是不是想分给其他人?”
许剑说:“这是煌道天,不是许家。您要是觊觎云微院长老遗产,刑部大牢有您一间房。许家出身的人里,在师父遗产事情上跟着你闹腾的,既然都听你的,往后就由你给他们安排前程了,跟我没关系。”
许云深说:“我是你大伯,你敢不敬长辈?你姑姑刚走,你就这么翻脸不认人?”
许剑说:“我师父在的时候,也没给你脸呐。”他指向大门口,“你自己下山吧,给自己留点脸。”
许云深说:“我告诉你,你信不信我告到六长老那里,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许剑说:“七八十岁的人了,脑子拎不清就少搅和,给子孙后代积点德吧。我爸就我一个,小姑没结婚没生孩子,许家底下那一挂都是你的儿孙,你既想求照拂,就别骑到人头上拉屎撒尿,堂表亲这玩意儿放在煌道天不值钱。”
他扭头,朝不远处的两个内门弟子招呼道:“把许家大爷请下山去,他要是走不动道儿,抬下去。”
许云深黑下脸,刚想骂,转念一想,又说:“师兄弟姐妹,师父一死,那就散了,唯有血亲,血脉相连……”
许剑沉下脸,抬手示意两人把许云深拉走。
两个内门弟子直接架起许云深,往外拽。
在旁边盯着情况的许霄大喊声:“你们干嘛?”快步冲过来,一把拨开两个内门弟子,对许云深喊:“爷爷,你没事吧?”
许云深哎哟一声,捂住胳膊大声喊:“霄儿,我肩膀,我胳膊,不行,疼疼疼,他们给我扭伤了……”
许霄赶紧扶住自己爷爷,冲许剑吼:“许剑,你干嘛呢?”
许云深的十几个儿孙纷纷冲许剑大声喊话,质问他要干嘛。
一个十七八岁穿着内门服饰的少年则拼命喊:“别闹,这是煌道天,不是菜市场,容不得你们胡闹!煌道天长老的遗产,从来没有说交给家人处理的道理……”
他的声音淹没在一群叫嚣的堂兄弟姐妹们的声音中。
许霄大骂声:“许原,你给老子滚开,老子回头再收拾你。”一把将他推开。
许剑哼笑一声,沉下脸,高喝一声:“刑部何在!”他这一声以丹田发声,宛若惊雷在云微院炸起。
挂有刑部腰牌的众弟子,齐声高呼:“在!”
熊烈那大嗓门震得旁边的安怀锦直揉耳朵。
安怀锦和姚雨齐齐起身,整理好腰上的腰牌,从挂在手腕上的储物玉牌中取出佩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许剑身边。
十六个内门弟子,有十一个进了刑部,还有五个因为境界低、或年龄小,又或者是考核没考上,没进得去。外门弟子中,有十几个挂有“刑部杂役”腰牌的,也纷纷响应,围了过去。
许剑沉声说:“许见深鼓动其家人觊觎长老遗产,押入刑部审问,拿下!”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群在刑部任职的云微院弟子蜂涌而上,把他们全部按下。
许云深也被按得直不起身。他大声喊:“许剑,你师父尸骨未寒,你居然这样对我们。”
许剑森然笑道:“尸骨未寒?我师父尸骨不存,连根头发都找不回来。她要不是为了许家人,又怎么会派二师妹去东海。我二师妹是让人抬回来的,躺了大半个月才救回来。没有许家,我师父怎么会被妖怪引下山。你们还敢拿她的事来闹腾,谋她遗产。师父的遗产分为四份,分别由太上掌教、掌教真人、六长老、刑部首座继承,许见深,你一个山下住户,想带着许家子弟想抢谁的那份?”
许霆赶紧否认:“大师兄,没有的事,我们怎么敢?只是想看在同为许家血脉的份上求得一点照拂。”
刑部的人再不跟他废话,直接把人押出院子。
许见深大声嚷嚷:“我快八十的人了,你们敢这么折腾我,你们不是东西……”
熊烈撕下许见深的衣服,把他的嘴塞上了。
被押着往外去的许家人纷纷大喊:“许剑,你六亲不认,你不是人。”
“许剑,六长老都给我爷爷面子,都给了好多灵晶法宝,你居然敢一毛不拔……”
“大师兄,我没跟着闹,不关我的事……”
被押出去的那些,除了许霄、许霆是内门弟子,其余的几乎都是穿着外门弟子或杂役弟子衣服。
他们被押出去后,许原挤到许剑跟前,直委屈。他是许家这一辈中年龄最小的,也是师父最年幼的内门弟子。人微言轻,劝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做死。
许剑拍拍他的肩膀,说:“你以后别让他们往跟前凑,这是煌道天,跟外面不一样。”
没一会儿,宝库里的东西都搬完了。
他们等了一会儿,等到押送许家人去刑部的回来后,许剑把众人召到一块儿。
许剑站在台阶下,对着整齐排列的师兄弟们说,“云微院有多少产出,大家都是看得到的,要养活多少人,有多少开销,大家也都是看得到的。”
他指向面前的箱子:“师父库里的东西几乎都在这了。煌道天没有所有弟子瓜分师父遗产的规矩,这些东西,我本不该抬到这里来。”
大家都知道煌道天没有弟子们瓜分师父遗产的规矩,是许家人闹腾,他们才跟来的。
一名外门弟子说:“大师兄,我们……”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他说出口,怕得罪那些想分东西的。
许剑提高音量,说:“希望你们把今日许家人的下场记在心里,往后切莫因贪念做出糊涂事。我知道,你们很多人是冲着六长老来的,认为她心善、大方,心里惦念着师父肯照拂我们,手指头里随便漏点东西出来都能够大家活好,甚至想求得她安排个出路。可你们想过没有,这耗的是师父的情分,是我们打着师父的名头去欺六长老心善重情义……”
他重重地拍拍自己的脸,问:“诸位,脸呢?往后叫别人怎么看我们这些云微院出来的人?往后叫别人怎么说许云缈长老座下弟子?这样做是在给师父抹黑,也是在断自己的脊梁。我们云微院的人,多少都学过刑部查案的事情,比起别人已经有许多优势。煌道天外,妖怪作祟,正是显露我们本事的时候,要前程,有灵晶,要丹药,要修炼资源,挣就是了。我们自己挣的资源,自己用得安心,花得堂堂正正,人也站得堂堂正正。最不济,煌道天里那么多山头要打理,谋一份差事不难。实在过不下去的,找到我这里,我不可能对你们不闻不问置之不理。希望从今以后,大家挺直脊梁做人,同门之间守望相助。”
人群中,有人喊了句:“大师兄,这些东西,我们不要。”
紧跟着,又有许多人跟着喊。
许剑说:“这些是大师兄的心意,也是征得太上掌教、掌教真人和六长老同意了的。若是太平时候,我自是不愿出来坏煌道天的规矩,只是眼下妖怪作祟,我们师父的大仇未报,我希望你们拿着这些,好好修炼,若有机会,咱们给师父报仇。”
他说完,把箱子一口接一口地打开,挨样给大家分。
前院里的许多人,悄悄地抹泪,还有死活不要,许剑硬塞过去的。
许剑分完库里的东西,便让大家都散了。
他去到师父居住的院子,看着个人物品清理一空,只剩下家具物件空荡荡的屋子,在正堂呆坐着。
姚雨和安怀锦也来到师父居住的院子,三人坐在椅子上,齐齐沉默。
好一会儿过后,安怀锦问:“大师兄,许家人怎么处理?不能真按觊觎长老遗物办吧。”
许剑又气又难受,说:“关几天,每人给他们二十棍给他们长点记性。”
安怀锦说:“许云深怕是遭不住。”
许剑说:“那就让他的儿孙们均分那二十棍。”
姚雨问:“许云深会不会去小师叔那里闹?”
许剑说:“收了他入内门的牌子,不许他再踏足内门。”
安怀锦说:“当心许霄他们几个找你闹。”
许剑说:“撤了许霄在刑部的差事,让他到内门弟子处去。刑部的山头可不是那么好踩的。”
安怀锦见许剑的态度,心里就有数了。许家的人要是再拿师父做文章闹事,尽管收拾。
许剑说:“今天没别的事,去师父的墓里看看还缺不缺东西。”
师兄弟姐妹三人一起起身离开。
沐溪在他们离开后,也回了青竹苑。
她歇了一日,便开始闭关炼制丹药,为去沧溟天做后勤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