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就医问药, 按章程需要记录在案,留待以后复检,可偏偏这次秦宸章中的是催//情药, 偏偏还是她主动吸入。
郑意只能亲自盯着火熬药,唯恐这事儿揭开闹出风波。
可秦宸章喝药喝得老实, 在风月之事上却毫无顾忌,连带着院子里的侍从都要赶到外面去, 只留下心腹在近伺候。
郑意看她那模样都有点心惊了, 不知道该不该劝。
青黎却清楚秦宸章不是情感超载的性格,一连几日黏着她痴缠, 说是依恋,倒不如说是贪欢。
而年少贪欢, 实属常情。
秦宸章要青黎搬到内院主殿与她同住。
青黎问:“我以什么身份与公主同住呢?”
“大夫啊,”秦宸章声音理所当然, 笑嘻嘻地说:“你是我的大夫,我生病了, 你要寸步不离地给我治病。”
青黎不为所动, 淡淡道:“可我只是公主府上医官, 上头有御医、医正,论资排辈, 如何轮得到我为你治病?”
秦宸章说:“凭我喜欢你, 我高兴让你给我治病。”
青黎问:“可你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若有一日你不高兴, 推我出来, 我怕是在骊京城都无法立足。”
秦宸章说:“我自然是一直喜欢你,这个你还用担心么?我若是跟你时时待在一起, 又怎么会不高兴?”
秦宸章说:“青黎,你都不知道, 我每天都很想你,有时候,你都在我身边了,我也想你。”
秦宸章问:“你感受得到吗?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少年人的情话果然是张口就来,滔滔不绝。
就连青黎也不由得被取悦,伸出手,扶着她的耳侧,吮吸她柔软的双唇。
秦宸章眯着眼睛享受她的亲吻,两手撑在席上,待她稍稍离开,才不依不饶地追问:“你有没有嘛?”
青黎说:“殿下的嘴巴真甜。”
秦宸章低低地笑出声,有些得意,问:“你喜欢甜的吗?”
青黎没有回答,侧过身,含着她细润甜蜜的唇瓣品尝。
淡金色的日光照进来,落在柔软的席上,空气中有细微的尘埃在光里飘舞,映着小书房一室暖阳。
冬日天气干燥,厨房时常备着些润肺的梨汤、莲子百合,郑意领着侍女端了羹汤从室外进来,手里拿了捧新折的金桂,花枝灿烂颤颤,未走近便已经闻到花香。
此处与外间只垂了一袭原木色的竹帘,薄薄的竹篾细致紧凑,映着两边的身形影影绰绰,看不太清楚。
青黎揽着秦宸章的腰肢,亲吻的极为缓慢,因碍着外间有人,发出的动静很小,却更加缠绵而用力,唇舌软肉相互挤压,交换唾液,轻易点燃欲/望,手指顺着腰线,向上游走。
“殿下?”
几道脚步最终停在竹帘前,郑意出声轻唤,语气试探。
青黎松开秦宸章。
秦宸章撑在席上的胳膊还在轻轻发抖,情绪翻涌而来,映得面如桃花。
她表情一时未回神,眸色迷茫,直到青黎伸手给她擦了擦唇上的水渍,随后又对外面说了句:“进来。”
郑意应声走进来,垂着头不敢看人,只把插了桂枝的花瓶放在案上,随后端上两碗梨汤,汤水上各飘着一片嫣红的花瓣,映着玉色的碗,看起来十分漂亮。
“扫兴。”秦宸章冷哼,声音不大不小。
郑意后背一僵,只俯首更深,动作更轻。
秦宸章懒洋洋地看着她,一直盯到她行礼,转身出去。
她刚刚离开,秦宸章便说:“郑意担心我沉迷女色呢。”
青黎神色不变,随意嗯了声,伸手把梨汤递过去:“喝了。”
秦宸章接过,双手捧着啜饮,全喝完了,才放回案上。
这间小书房就在她起居室一侧,比偏殿的大书房私密些,平日里不在此见外人,多是在这看看闲书消遣、打发时间用。
虽如此,房间里一应摆设依旧齐全,有成套的坐具桌椅,也有跪读席案,香炉里燃着香,细烟氤氲。
秦宸章此时便跪坐在书案侧面,她看青黎喝梨汤,唇上殷红又湿润,便膝行一步,抱住青黎。
“还来吗?”软媚的声音像是从舌尖下滑出来,胸前柔软压着青黎的胳膊。
青黎摸到桌案上一本书册,拿起来,说:“来吧。”
秦宸章一看那封皮便唉了声,说:“你也扫兴。”
青黎重复她刚才的话:“不要沉迷女色。”
秦宸章吃吃笑了,凑过去亲了她脸颊一下,才去拿那本书,说:“哪里有沉迷女色,我在读圣贤书呢。”
她松开青黎,歪到旁边的榻上,还没翻开书,便察觉身边人起身,携笔墨去了另一处。
“干吗去?”秦宸章眼神追随。
青黎在桌旁坐下,说:“跪坐太久,腿麻。”
秦宸章慢腾腾地哦了声,低头翻了一页,而后也站起来,跟过去在其旁边坐下。
青黎这段时间正在修注《姚氏医经》,“姚”是清阳观素济道长的俗家姓氏,从前素济道长从医多年,基本是靠这本医书走天下。
但相比于公主府收录的医学典籍,《姚氏医经》实在太过基础,全书不到万字,其中残方还占了大半。
青黎没想着把这本书摈弃,反而选择对其修注,将残方尽量完善,原本的方子也做查缺补漏,有关于书中的药用基础添了更详细的补充——她一早做了打算,计划春节的时候,将这本医经誊抄整齐,递给素济道长算作拜年礼物。
她早些年跟素济道长,对这本医经了熟于心,因此倒不必外人帮她领读。
青黎行书沉寂,很少会被外物打扰思绪。
秦宸章原本还想与她玩闹,慢慢地也不免被其影响,心浮气躁渐渐消下去,当真是坐在旁边认认真真看了半晌午的圣贤书。
郑意站在外间听候吩咐,一边细细听着动静,看两人无事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倒不是担心青黎惑主,甚至在公主和青黎之间,她对青黎的忧心更重些。
这般狎昵之事,历来都上不得台面,公主行事虽荒诞,可她毕竟是天家权贵,一时兴起,一时兴落,不过是翻手覆手之间的事。
可青黎呢?若有朝一日,公主腻了,烦了,哪里会有一个小小医官做选择的余地。
郑意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却又不好表现出来,一连几日何止是头痛。
秦宸章自然不在乎她的心思,景贞帝惩戒她抄《女诫》不过是做做样子,但因着青黎,她这次领命后,却难得安安静静的窝在公主府里。
菱窗半开,阳光投射进来垂落在她腿侧,在缎面的锦衣裙摆上绘出一道金黄与银灰的明暗分割线,身体靠着椅背,手里持的是卷《汉书·百官公卿表》。
燕国朝堂与前朝一样,同样是沿袭秦汉时期的职官设置,很多职守与品秩也类似,或许偶尔有些变动,也是细末。
秦宸章看了一会儿,便也取了笔,另选一张宣纸在旁书写。
读着读着却又皱眉,用笔勾住一处标记,之后又连续勾了几处,跟着换了几个姿势。
衣衫摩擦婆娑,青黎转过头“看”她。
秦宸章抿唇,她往日在青黎面前随意,但其实非常有度,类似朝堂之事几乎没在她面前提过。
此刻被青黎疑惑地看着,她才稍微解释了下:“中尉在秦,是位列九卿的武官,执掌京师治安武库,属官有两丞、候、司马、千人等。如今在燕,却以典兵为职,此处有变,所以旗下属官也应当有变。”
她说得含糊,青黎却明白她的意思。
昭义公主因宗室法理不可入朝堂,秦宸章出宫开府之后,身旁自然也无精通朝政之人专做指点,百官职守和细分派系她只知大概,若要精深,只能从旁摸索,再类型比对。
青黎想了想,道:“《百官公卿表》是秦汉时期的职官详解,历经几朝,自然会有许多变动。”
秦宸章嗯了声,声音随意。
青黎说:“你若是有惑,为何不着人重修此表?”
秦宸章这才一愣,抬起头。
青黎没听到她说话,便继续道:“《汉书》八表出自班昭,班昭可修《汉书》,你是公主,为其中一表做修注,或者单做一表燕国的《百官公卿表》,可是有不妥之处?”
秦宸章眨了眨眼,说:“当然没有。”
青黎点头,道:“我修医经,需要了解上百种病症,时不时还要请教府上御医查漏补缺,详尽其病因病理。殿下若要修《百官公卿表》,想来也需要请教朝中丞相大臣,或者进入翰林,参读百官名录。”
秦宸章已经两眼闪亮,掷地有声:“当然要如此!”
她站起来,在桌前走了几步,最后双手撑在桌上,声量渐高:“何止《百官公卿表》,我还可以修《汉书》十二纪,十志七十传,修完《前汉书》,还有《后汉书》!”
青黎将笔放下,面上不显,心底却为秦宸章的政治敏感微微惊叹。
在青黎所知道的一处世界历史中,有位女皇便是以修书为由,招揽了无数文人志士,撰书之余,参与机要,逐渐汇成私人内阁。【1】
而这个世界里,秦宸章最后能登位,主要依靠的是继承,是景贞帝死前那几年给予她的权柄。
但这权柄并不易拿,不过四年,这位年轻女皇便被一箭射杀。
如今秦宸章还不到十九岁,她有野心,但目的地却并不明确,只等太子秦元良死了,她才会慢慢苏醒。
青黎原本并不打算过多插手她的命运,但也不吝于在细枝末节处施予一两分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