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钟离妄刚跳下飞剑就急急喊林寒名字,却半晌没有得到回应。

  他在玉琼居内到处找人,终于在梨树林内找到了。

  林寒倒在掉落的梨花上,纯白的花瓣上沾满了血迹。

  钟离妄只觉自己的血仿佛都冷透了,他快步上前抱起林寒,执起林寒手腕的手指有些细微的颤抖,他用灵力给林寒好好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伤及根本,这才松了口气。

  把林寒抱回屋内,钟离妄给他梳理了几遍灵气,待他体内灵气稳定,这才松了口气。

  钟离妄坐在床边守着林寒,每次见到林寒的时候,林寒都是格外活泼好动的,鲜少看到他如此恬静的模样。

  钟离妄不知看了多久,直到林寒转醒。

  林寒看着守在床边的人,原本晦暗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又很快暗下去,他有些不确定的朝着钟离妄伸出手。

  钟离妄立刻握住林寒递来的手,忽地愣住。

  他向来不喜与人亲近,更遑论肢体的接触,可他却自然而然的握住了林寒递来的手。

  “仙尊,是你吗?”林寒觉得自己一定是做梦了,仙尊白日已经离开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钟离妄没有说话,他盯着和林寒交握的手,眉头紧拧,心不住发沉。

  他觉得他对林寒的关心有些超过了应有的限度,不论是自然而然握住林寒递来的手,还是刚刚看到林寒倒在血中时,他想到的不是自己飞升无望,而仅仅只是对林寒的担心,这都说明他失了分寸。

  钟离妄缓缓把手抽出,无视林寒的委屈,在林寒额头点了一下,看着林寒挣扎的要睁大眼,却撑不住睡去,起身出了房间。

  他在院子里站了良久,看着日暮西沉,虚绘了道传声符,没一会儿,便听到闻广的声音传来:“真稀奇呐,阿妄竟会主动找我!不过,你白日里不是已经同林骄阳一道离开了吗?怎么又折返回来了?”

  说话的功夫,闻广从院外走来,看着钟离妄又恢复之前的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皱了皱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林寒练功出了点岔子,现在已经没事了,我该去程家了,这两日,劳烦师叔照看一下他。”钟离妄说罢,微微颔首致谢,不待闻广说话,已经御剑离开。

  闻广皱皱眉,小声嘟囔:“好不容易有点儿人气儿了,这是怎么了?”

  说罢,叹口气,摇摇头,踱步去到林寒的房间。

  林寒还睡着,小脸儿苍白,看着怪可怜的,闻广执起林寒的手腕探查了一下,确实如钟离妄所言,没什么大碍。

  闻广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林寒,有些不明白,明明林寒已经没什么事了,钟离妄还有什么不放心呢?

  林寒直到入夜才醒来,朦朦胧胧看到床边有个人影,猛地坐起:“仙尊!”

  “你家仙尊出门了。”闻广悠悠道。

  林寒这才看清是闻广,情绪瞬间低落下来,讷讷打了声招呼:“掌门。”

  “这么失望啊?”闻广挑眉,他觉得自己还是挺受欢迎的,可在林寒这里,实在是让人受挫啊。

  “没有。”林寒摇头,“我刚刚好像看到仙尊了,以为是仙尊。”说罢,又认真朝闻广道谢,“多谢掌门救我。”

  “诶,我可没救你,是你们仙尊救你的。”闻广可不抢功。

  “仙尊不是……”林寒想到什么,他垂下眼睛,抿嘴偷笑,刚刚果然不是做梦,仙尊真的回来过。

  因为林骄阳出现而烦忧的情绪得到了抚慰,林寒心情大好。

  “呦,这么开心呀?”闻广偏着头,凑到林寒跟前,故意道,“阿妄那般冷冰冰的,跟在他身边多无趣?趁着阿妄不在,你跟我说老实话,要不要做我徒弟?”

  林寒正色道:“掌门你别开玩笑,仙尊很好,我愿意跟在仙尊身边。”

  “阿妄收你做徒弟了?”闻广以为钟离妄一生都不会收徒。

  林寒摇头,有些遗憾,闻广却是不解了。

  钟离妄把林骄阳送去他那里,又弄来一个林寒到他自己身边,若说他有心培养林寒,却给林寒喂药,这哪里是正经培养人的方式?可若说他无心,他又把人留在身边,甚至一点小事还专程找他来看护着,实在是让人不懂。

  “你修炼阿妄可有给你药吃?”

  钟离妄是玄苍宗乃至修真界不世的天才,他虽清高孤傲,却绝非鼠辈,若说他嫉妒林寒天分,故意毁

  他,那决计是不可能的,但他给林寒吃药,闻广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缘由,若是问他,他也必然不肯说的,那便只能从林寒这里下手。

  照理说,这是钟离妄的私事,闻广本不该插手,可一来他不忍看林寒这般天赋被毁,二来是怕钟离妄胡来,最后后悔。

  林寒不知道闻广怎么好好问这个,却还是如实回答。

  闻广略微沉吟,斟酌了一下说辞:“你可知修炼一途,最忌讳的便是投机取巧,脚踏实地方才是正道。”

  林寒点头,不明白闻广怎么好好和他说这个。

  闻广接着道:“用药堆积起的修为,便如空中楼阁,一击便倒……”

  林寒听出来闻广什么意思了,他打断闻广的话:“仙尊不会害我。”

  “我不是说阿妄害你,我是在同你说用药堆积修为,终归不是正道。”闻广看着林寒冷着张小脸,有些无奈,他明明是关心林寒,倒成了挑拨离间的坏人了。

  “你不信我是不是?”闻广道。

  林寒微抬下巴:“反正仙尊不会害我。”

  闻广简直要抓狂,林寒可真是油盐不进。

  “好,我带你去见识一下用药喂出来的修为是什么样子的!”闻广刚要去拉林寒起来,看着林寒苍白的小脸儿,想到钟离妄找他来的目的,又愤愤甩了下袖子,“今晚你先好好休息,明日我便带你去!”

  第二日一大早闻广就来敲门:“快起来,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林寒翻了个身,拉过被子,不理闻广。

  他若去了,岂非是疑心仙尊?他才不要去。

  闻广听到屋里有动静,知道林寒是故意不理他,激道:“小朋友,你是不是怕我说的是真的,不敢去了!”

  林寒气呼呼的跳下床,拉开房门,翻着眼睛使劲儿瞪闻广,瞪得眼睛都酸了,闻广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林寒眨眨眼:“去就去!”说完,重重关上门,磨磨蹭蹭的穿戴整齐,这才出来。

  闻广带着林寒到了院子,祭出长剑,看向林寒。

  林寒看着闻广站的位置,他站前面后面好像都不太合适。

  “你在做什么?”闻广问。

  林寒指了指闻广的剑:“没有我的地方了。”

  闻广瞪大了眼:“你一个金丹期不会御剑?”

  林寒站到闻广的剑上,把他往前推了推:“我十八岁就金丹了呢!”所以不会御剑又怎样呢?

  闻广觉得心口挨了一刀,现在的小孩子,越来越不可爱了。

  把袖子递给林寒,闻广手指微抬,长剑立刻凌空:“站稳了。”说话的功夫,长剑飞出。

  这是林寒第二次乘剑,虽然不熟练,可闻广还算照顾他,飞的并不算快。

  越过崇山峻岭,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寒的腿都有些发酸了,总算是到了地方。

  闻广带林寒落在城门外,林寒抬头看向城门上石刻的地名:青州。

  这还是林寒第一次见一座城池,他跟在闻广身后进了城,城里格外喧嚣,男女老少,人来人往,别提多热闹了。

  林寒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来往穿着各异的人,没一会儿又被街边儿商贩售卖的小玩意儿给吸引。

  闻广见林寒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笑道:“你从前没见过这些吗?”

  林寒抽空看了闻广一眼,点点头,这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新奇的。

  闻广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林寒竟然真没见过,这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

  “喜欢哪个?我给你买。”闻广突然觉得这小孩儿虽然轴了点儿,但还算乖巧,再一听他竟连个街巷都没逛过,不禁生出几分怜惜。

  林寒听闻广这么一说,立刻不看了,他摇摇头:“我什么都不要,我们走吧。”

  “想要什么尽管说,我平日里也花不上什么钱。”闻广这是真没撒谎,修行之人,从不在乎这些外物,哪里有花钱的机会?

  “真的不要。”林寒坚决不肯要闻广的东西。

  闻广无奈,只得作罢。

  他带着林寒沿街一直走到头,过往行人少了不少,又走了一段路,再次喧嚣起来。

  一座恢弘的府邸出现在面前,府门口挂着硕大的红灯笼,一片喜庆。

  来往客人皆是修士,他们手持请帖进了那扇大门。

  闻广带着林寒大摇大摆走过去,林寒小声道:“掌门,你有请帖吗?”

  闻广小声回他:“没。”

  “啊?”林寒刚想说要不他们还是走吧,就见门口迎客的管家朝着他们迎了上来。

  管家满脸堆笑,朝着闻广拱了拱手:“长襟道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是怠慢了。”

  “是我不请自来,叨扰了。”

  “道君这是哪里话?快里边儿请!”管家说着,招呼着闻广和林寒往府里走去。

  程老爷子年轻时广结善缘,如今他已至暮年,大家也都愿意来给他捧个场。

  进门没走多远,便是一排排的流水席,又走了不知道多久,这才到了真正的宴会场地。

  程老爷子的寿宴连办七日,今日恰是正寿日。

  管家引着闻广和林寒过去,凑近程老爷子耳边:“老爷,长襟道君来了。”

  管家的声音不大,但并不影响坐在一旁的钟离妄听到。

  他不是托了闻广照顾林寒吗?闻广来了,那林寒呢?

  钟离妄抬眼看去,就见林寒亦步亦趋跟在闻广身后,看到他的瞬间,林寒的眼睛像是落入星光,骤然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