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余思量的声音,周严本就不算好看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跟余思量分手后很久他才意识到就算他说破嘴余思量也不会回来了,身边的人都劝他放弃,但他放不下,就算分开了那么久,他还是想念余思量。

  想念他的温柔可人,想念他的贴心,想念他亲近时的拥抱和偶尔的吻。

  余思量是个完美无可挑剔的人,为什么他朋友、他家人都不能理解,反而觉得他被迷得魔怔了。

  如果他想余思量回来,那就得有护着他的能力,不再让他跟以前一样去面对他身边的风雨,所以他听他爸的话,进了家里的公司,只要他能从他爸手里接手,那他身边的人就不会再说什么,余思量也会回到他身边。

  但等真的接手了他才发现公司的情况比他想的要糟糕非常多。

  他爸前些年在寻求转型,但转失败了,连原来的产业都受到了影响,只是这几年一直有个看好周家潜力的天使投资人在给他家投钱,就算周家这几年的经营情况一直不好,他的钱全砸进无底洞了也没收过手,但前段时间那个投资人忽然消失了,他家的情况一下变得无比艰难。

  所以前些日子他爸听说余家的人来宜城,才会想着赌一把,带他们去找人家帮忙,也是那时他才知道余思量是余家的小少爷。

  后来余思源暗示他爸的话他也听进去了,回家去查了才知道,那位所谓的天使投资人就是余思源。他也根本不是他爸说的什么看好他家的潜力,人家就是在哄弟弟,怕他家公司如果出问题影响到他,从而影响到余思量。

  结果他跟余思量分手了,还分得那么难看,余思源立刻就断了这些年一直没停过的扶贫,没了他的帮忙,周家又一次陷入了危机。

  而他们还想去求助余家的帮忙。

  余思源没有落井下石已经非常宽容了。

  那件事之后,周家就陷入了一片混乱。

  周正跟叶有仪互相埋怨对方看走眼,周朗和周茵抱怨父母,抱怨大哥,一家人凑在一起每天除了吵架还是吵架。

  周茵想过让大哥去追回余思量,要是他哥能跟余思量结婚,那周家跟余家就是亲家,以后在圈里地位都不一样了,她也能嫁个更好的老公,说不定还能嫁到余家做余太太,亲上加亲。

  但她大哥太没用了,连人都劝不回来了。

  周朗年纪不大,根本还没意识到问题,就觉得家里人都怂,有什么好怕的?直到他爸冻结了他的卡,家里的经济紧缩他才明白事情有多严重,在家闹着要家里人一起去给余思量道歉。

  叶有仪想骂他,但骂不出来,因为她自己也是那么想的。

  自从那天见到余思量只好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以前的事,想如果她能对余思量好一点,那周家现在不止不会有事,还会比以前更有钱,以前那些她搭不上话的太太们还会主动来巴结她,想借她跟余家搭上线。

  都怪她老公,成天跟她说什么老大要继承公司不能娶个男人,她才会去找余思量的麻烦。

  周正被说得烦,反过来怪他刻薄,他的确不想儿子娶个男人,但没让他老婆欺负人,甚至带人去婚礼上捣乱,把余思量的脸扔在地上踩,这跟踩余家的脸有什么区别?三个孩子也是,没有一个争气的,老大居然连个人都哄不回来。

  周严听他的指责也很不爽,如果不是家里一直反对,还去闹他的婚礼,他跟余思量现在早就在一起了,如果那天婚礼能顺利结束,他就会跟余思量去领证,到那时候还怕公司没救吗?

  但再怎么闹,公司糟糕的情况都不会有什么好转,没了余家的帮忙,他们只能找别人,而宜城能找的无疑就是薄家。

  薄家就是出了宜城,放眼国内也是名列前茅的,如果薄家的能帮忙,那周家还是有救的。

  有了目标,周家几乎都在想办法,想找人帮忙牵个线,看能不能跟薄家的人搭上关系。

  最积极的莫过于周茵了,她听说薄家的小儿子今年还没结婚,虽然平时不怎么露面,但据见过他的人说他长得极好,而且看薄家已经结婚的人就知道薄家门风肯定很好,疼老婆,可比余家强多了。

  而说最不积极的,大概就是周严了。

  自从知道余思量是余家正支正妻出的小少爷之后,他就隐隐猜到薄子衡的身份了,只是他不想承认,如果他真的是那么厉害的人物,那余思量就真的彻底不可能回到他身边了。

  所以他一点也不想找,在家里人找关系的时候,他一直在试着另寻出路。

  但事实证明他想得太简单了,周家的情况不容乐观,他能找到的帮助微乎其微,就别说有些根本不会帮忙,甚至还落井下石。

  他甚至找过跟余思量共同的几个好友,但那些人都不愿意见他,唯一一个同意跟他见面的只有黄逸之。

  他在圈里地位高,认识很多人,说不定能帮上他的忙。

  然而黄逸之找上他,只是为了骂他。

  “我当时只是想安抚一下我妈,等她气消了我就会去跟小量道歉的。”面对黄逸之犀利的指责,周严臊得头都抬不起来。

  乔梦期跟黄逸之是戏里的男女主,两人成天在一起,听他说周严想见他的时候就跟过来。

  虽然乔家跟周家以前关系还不错,但她跟周严交集并不算多,只是两家父母跟他那个废物弟弟跟那边有来往,以前叶有仪还想过让周严跟她联姻,但她一直就看不上周严那妈宝样,直接拒绝了,没想到后面余思量会栽进去。

  栽就栽吧,还天天受气,说又说不听,经常把她气得要死,婚礼那天她杀人的心都有了。

  虽然实际上余思量是脱离泥沼了,但不代表周家以前做的那些傻逼事不存在了,她今天就是特地来看笑话的。

  “周严,有些话说给别人听就算了,可别连自己都骗了。”乔梦期嗤道,“如果小量不是运气好遇上现在的老公,如果他不是余家的儿子,你想过他现在是什么处境吗?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报应。”

  周严闻言脸色有点难看:“乔梦期,我们两家关系也不差,你犯得着说得这么难听吗?”

  “你周家出事之后我爸妈可帮了不少忙,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了,你逃婚都没觉得不合适,我有什么好不合适的?要不是看在两家关系上我早扇你了。”乔梦期瞥他,“一个能在婚礼上逃婚的、毫无责任感的男人,你做什么能做好?我说这是你的报应说错了吗?”

  周严没有回答,他不想跟乔梦期逞口舌之快,只是说道:“如果你们今天是来落井下石的,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现在是来找人帮忙的,姿态放低点。”乔梦期笑了笑,“给你一个建议,只要是跟小量、跟我扯上关系的人,你都可以不用找了,不会有人帮你的。”

  周严皱起眉:“是小量说了什么吗?”

  乔梦期闻言笑了:“周严,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不是他说了什么,而是你做了什么,你知道你跟小量最大的区别在哪吗?”

  周严看她。

  “小严这些年在圈子里一直不温不火的,为了帮他,我给他介绍了很多人,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能跟他成为朋友,因为他脾气好,温柔又细心,跟他在一起会很舒服,没人会拒绝一个这样的朋友。后来他又把这些朋友介绍给你,你呢……一身的少爷毛病,明明是个米虫还总一副高他一等的样子,作为朋友我们没一个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小量的朋友,我们才给你一点该有的好态度罢了,周家大少爷?拜托,我们家里哪个比你周家差?”乔梦期冷着脸解释道,“小量聪明又细心,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不想往上爬,他现在早就是圈里最顶端的那批人了,而你,周严,你这种人只会烂到泥里。”

  乔梦期的话太尖锐,像是一把坠子不断地凿着周严的神经。

  他不禁回想起跟余思量在一起的日子,想起余思量的好,想起余思量身边的人。

  他以前一直觉得余思量没什么靠山,混在少爷小姐堆里有些可怜,怕余思量心理不平衡也很少带他去参加各种宴会,但此时他才发现可怜的人其实是他。

  余思量是个温暖的人,认识他的人会因为他的种种好喜欢他,他身边永远不乏优秀的男男女女,只是因为跟他交往,他才一直有意地保持合适的距离。

  以前他以为余思量是自卑,也是因为太爱他,现在他才明白是他太看得起自己了。

  余思量身边比他强的人比比皆是,尤其是他现在的丈夫……

  被家人拉出门去见薄家的小少爷时,周严是一百个不愿意的,尤其他爸开车走的路跟他当初走的几乎一模一样。

  直到车停在还算熟悉的门前,周严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我绝对不会进去,你们也不准去!”

  “你闹什么?”周正有些不满,他不明白他儿子怎么会是这个窝囊样子,要是他能跟薄家那两个一样他也不至于一把年纪了还要上门求个小辈帮忙,“你知不知道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还闹少爷脾气?如果不是你没办法把余思量哄回来,我们犯得着来吗?”

  周严道:“你们知不知道小量现在的老公是谁?”

  “谁?”叶有仪皱起眉,她对余思量的新老公根本没兴趣,要不是他,余思量肯定会回到他儿子身边。

  “薄子衡,他老公就叫薄子衡!宜城有几个薄子衡?”周严道,“反正我不去丢这个人,要去你们自己去!”

  一家人表情都是一僵,但周正很快就缓过来,说:“不可能,你们结婚的时候博奥集团刚好启动海外那个项目,负责人就是薄家那个小的,他当时应该出国了。”

  “那现在应该也在国外啊。”周严道,“你们来这是想堵谁?”

  周正也不清楚情况,只是说道:“可能有事回国了吧。”

  他虽然这么说,一车人的表情却都有些难看起来,但他们已经没办法了。

  周严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来这里找过余思量的事实,最后还是闭了嘴没有说话。

  于是周正带着他们一起下了车,去按门铃,等门打开的瞬间,看见屋里那张脸,所有人都愣住了。

  周严不必说,叶有仪也见过薄子衡两次,而其他人则是在上次去找余家帮忙时跟他打过照面。

  薄子衡这张脸太好看,一般人看过很难忘,尤其还是在那么特殊的一个场合看见的,但现在,他们恨不得原地消失,偏偏这时候余思量下来了。

  “你下来干嘛?”薄子衡皱着眉,走过去挡住余思量的视线,目光往下一垂,落到他两条白皙光洁的腿上,“你裤子呢?”

  “你说呢。”余思量几乎是咬着牙,想骂他又不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便只是很小声地解释了一句,“你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我以为是我妈来了。”

  薄子衡本来想说丈母娘来了有什么好遮掩的,但一想如果是她来了,他还真有可能不让余思量见,毕竟余思量会不开心。

  他默了默,说:“你先上去吧。”

  “不用。”余思量撇撇嘴,“我在自己家里为什么要躲。”

  “因为……”

  “小量。”周严的声音打断了薄子衡,一直以来的猜想被证实,此时他几乎忘了自己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只想在最后抓住一根稻草,留一点余思量会回到他身边的希望,“他是博奥集团新上任那个太子爷吗?”

  余思量听见这话着实愣了几秒,就连薄子衡自己都懵了一下。

  太子爷这个说法,他们不是没听过,但一般都是拿来调侃的,外人调侃或者是彼此调侃时用正儿八经当称呼的基本没有,薄子衡少爷听多了,还是第一次听见真的有人叫自己太子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是余思量这个第三者先反应过来,笑了笑,说:“不是。”

  这下轮到周严懵了:“可是我听说……”

  余思量道:“他是老二,顶多就是个王爷,怎么会是太子?”

  薄子衡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自己之前说的,他道:“你说得没错,我是负责管国库的贤王。”

  周严没想到两人当着他的面就开始调情,脸色顿时黑了。

  余思量还想说点什么,但薄子衡已经伸手拉住他,酸溜溜道:“你答应过我的。”

  他现在的样子,与其说吃醋,更像雪橇做错事时在装可怜,虽然出发点不一样,但都是很好拿捏的样子,很可爱。

  他顿时笑了,说:“你怎么对客人这么没礼貌,不请人家进来喝杯茶。”

  疏离又客气的态度让薄子衡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余思量道:“我说,有点眼熟,是你朋友吗?”

  薄子衡眼睛一亮,说:“不是!就是一家子无赖,想讹我的。”

  叶有仪听这话立刻道:“小量,你怎么这么说呢,你以前跟周严感情多好啊,就算现在分开了……”

  她话说到一半,脸色一僵,顿时说不下去了。

  是了。

  他们以前感情很好,是因为她才分的手。

  现在想想,其实余思量真的很好,长得好气质也好,很拿得出手。何况他脾气温柔又细心,去外面拍戏看到什么好东西都会给她带,以前她总嫌那些东西廉价,后来他知道了,就给她买珠宝首饰,她几个孩子都没给她买过多少东西。

  “小量,我……”

  “去泡茶吧。”余思量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低头亲了亲薄子衡的眉心,柔声道,“我去换衣服。”

  薄子衡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说:“我抱你上去。”

  余思量没有拒绝他,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就着他的动作往上一攀,两条长腿勾住了他的腰。

  周严这时才发现余思量没有穿裤子。

  两人以前一起住的时候他也不是没这么穿过,那时他就被撩拨得不行,但余思量却说要结婚才肯跟他上床。

  他觉得余思量太过古板,但拗不过他,也拗不过家里。

  他下意识看向余思量,就瞥见他脖子上斑斑点点的暧昧痕迹,显然昨晚刚纵欲过。

  他们才结婚多久,余思量又跟他在一起多久了?

  他心里忽然生出浓烈的嫉妒。

  明明他才是更早认识余思量的那个人,薄子衡凭什么抢走他。

  余思量明明是爱他!

  余思量正跟薄子衡说话,就瞥见周严眼神都变了,立刻拍了拍薄子衡的肩膀:“小心。”

  薄子衡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了他的眼神,很轻地笑了一声,说:“他不敢做什么,这种人只会窝里横,遇到比他强的,就成了个废物。”

  “那你也别激他……”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雪橇压着嗓子发出低低的警告声。

  余思量皱了皱眉,说:“雪橇……”

  “没事。”薄子衡道,“雪橇是训练过的,除非有我的命令或者他攻击我,雪橇才会咬他。”

  于是周严连眼神都收了起来。

  余思量看他那样,顿时没了心思,低头道:“你说得对,有些人,跟你比较反而是在侮辱你。”

  薄子衡点点头,抱着他上了楼。

  等他再下来的时候就,周严跟他弟妹已经走了,只有叶有仪跟周正留了下来。

  年轻人脸皮薄,受不了这种事,但他们两个已经没有选择了。

  诚然他们现在可以走,去找别家,但能不能找到是另一回事。

  他们已经得罪了余家,想巴结余家的人绝对不会帮他们,甚至还会加把火,如果现在余思量跟薄子衡的关系也公布出去,那他们的情况将会更糟糕。

  想到这,周正脸色有些难看,对着眼前这个年龄能做他儿子的人,微微低下头,语气诚恳地叫了一声“薄先生”。

  薄子衡闻言笑了:“你要是早两年能这么放下身段,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周正没敢反驳,只是说了声“是”。

  “我不会帮,薄家更不会帮。”薄子衡道,“余家家大业大,孩子也多,有些事难免顾及不到,但我家人丁单薄,是一脉相承的护短,小量脾气好不跟你们计较以前的事,我可以听他的,但以后如果再敢出现在他视线里……就不是被我赶出去这么简单了。”

  他声音有点冷,但语气却很淡,让周正在这大热天愣是吓出了一声冷汗。

  薄子衡看他那个样子,很轻地笑了一声:“看来我家的空调坏了,得找人来修修,看你都热出汗了,还是别在这呆着了,不然中暑了怎么办?”

  周正连忙点头:“是是,我们这、这就走……这就走……”

  他说着就要出去,就听薄子衡又说了一句:“我跟小量就要结婚了,我希望以后他都可以开开心心,不要再有烦心事,带你们进来的那个,我也记住了。”

  周正脸色一变,这回话都不敢说,连忙拉着叶有仪走了。

  等人离开,余思量才从楼上走下来,笑道:“不是去泡茶吗?”

  薄子衡秒变脸,朝余思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我的茶很贵,不给那种人喝。”

  “那去给我泡一杯。”余思量走到他面前,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放到电视剧里,你应该跟他们说,我要你们在国内活不下去!”

  “宝贝,我是正经人,不是黑社會!”薄子衡说着顿了一下,摇摇头,“其实也不是不能收拾他们,只是不用,周家现在那个情况,破产是早晚的事,我顶多帮他们加快一点,不过这种事,就是要慢慢体会才好。”

  余思量默了默:“看不出来你还挺坏心眼。”

  “对欺负你的人,我为什么要有好心。”薄子衡道,“以后他们再敢烦你,你就跟我说,我来处理。”

  “嗯。”余思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接下来所有不相干的事,我都甩给你,我就好好准备结婚,准备做我的薄太太?”

  薄子衡点点头:“对,都是不相干的事。”

  余思量笑了:“你怎么这么爱吃醋。”他说着,低头跟薄子衡交换了一个吻,“子衡,谢谢你。”

  “我们是夫夫,不用说这些。”薄子衡伸手把他抱起来,抱到客厅放好,“我去给你泡杯茶,然后我们一起选婚礼要用的花?”

  余思量点头:“从今天起,我就只想婚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