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琴酒和波本通感后>第27章 无名氏

  因为高明在长野警署的优异表现,上司派他来东京和同僚交流经验。他在工作地点附近租了间短期公寓,把昏睡的琴酒带回去。

  回程的出租上,高明本来任由琴酒歪着头坐在一边,但经过整修路段,出租车跟着颠簸,琴酒的头时不时撞向玻璃,“咚”、“咚”一声声听得高明心惊胆战。

  高明怕琴酒提前醒,也怕他会疼,想了想还是伸手揽过对方,头靠在自己肩上。

  突如其来的重量让高明的肩膀一沉,他用心去听,一瞬间许多声音像潮水涌了进来——

  修路的电钻声、醉汉的抱怨声、小情侣你侬我侬的接吻声。

  在纷乱的背景音里,高明准确捕捉到属于琴酒的呼吸,很轻,而且均匀,是熟睡了,不是装的。

  他暗松口气,很快又被墨汁般浓重的负罪感淹没。

  高明做事有自己的一套准则,通常比社会要求的更高。如果不是情况特殊,他绝不会给人下药。

  “哎——”望着街上的霓虹灯,高明的唇缝间不自觉溢出声叹息,虽然下一秒就被其他声音盖住,但他心里的沉重丝毫未减。

  *

  回到公寓,高明把琴酒安顿在沙发上……

  本应该如此,不过琴酒的身体比他预计的更加修长,沙发根本塞不下。琴酒整个人微微向里折叠,看起来很不舒服。

  没办法,高明只好用手探到琴酒背后,小心翼翼把人抱起来,放在床上。

  琴酒在他怀里时,他刻意不低头去看对方的脸,但温热的呼吸喷在下巴上,很痒。高明甚至感觉鸡皮疙瘩都顺势立起来,又控制不住想到关于琴酒的那两句话:

  『他是同性恋。』

  『别所君跟他做X,最喜欢的姿势是……』

  高明爱好整洁,没到洁癖的程度,尽管如此,也是第一次让除了弟弟以外的人躺在自己床上。他望着琴酒像月光般铺满枕头的银发,心情万分复杂。

  『或许,他干了件蠢事。』

  高明带琴酒回来,不是为了什么下流的目的,而是为了查案。他对琴酒、对大家说静待结果,其实撒了谎,私底下在追踪别所彻的案子。

  像琴酒猜想的那样,让高明起疑的源头是别所彻三天前邮寄给他的推荐书目——《三国演义》。

  《1984》是高明自己推荐的书。

  高明是个骨灰级《三国演义》爱好者,口袋版的便携本走哪儿带到哪儿,书看了几十遍,都快被翻烂了。

  也正因为这样,当收到别所彻寄来的《三国演义》后,高明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

  这不是市面上通贩的版本,时不时出现的错别字和语句不通顺更像是盗版。

  照理说,别所君不可能选一本盗版供书友交流会的成员阅读,难道是买的时候没注意,受骗了?

  高明立刻打电话给对方询问,试了几次都没人接,直到从电视里得知米花商业街发生爆炸的消息。

  震惊和悲痛之余,一个猜测闯入脑海——

  『这不是普通的书,是密码本。』

  而且是特地留给他的。因为别所知道,他最喜欢的书就是《三国演义》。

  『如果是高明学长,一定能发现。』

  在这本错乱的小说里,高明读出了类似的信息。

  但光有密码本不够,他还需要一连串对应的数字。

  高明把目光投向琴酒手腕上,那块别所和他见面时一直戴着的表……

  *

  高明缴了琴酒的枪,又一次检查对方的警官证。

  警官证上没有照片,不清楚是掉了,还是被人故意撕去,旁边的叙述性文字也比正常的小一号。

  一瞬间,高明的脑海里出现了几种可能:

  第一,有同僚的警官证掉了,被琴酒捡到;

  第二,有投机分子泄露了警官证的结构,琴酒进行仿制;

  第三,也是最糟糕的情况。警察队伍里出现了叛徒。

  无论如何,高明都必须立刻向上级汇报。

  他打给在东京交流期间的对接人风见彻也,本来打算旁敲侧击,没想到对方听完他的叙述,直接问他要了地址,语气严肃地说:

  “那个人的警官证是我帮忙做的。”

  “诸伏高明先生,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但我不方便透露,只能告诉你,我们在执行很重要的任务。”

  “希望你务必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我会尽快赶过来。就这样。”

  话音未落,电话已经挂断。

  来东京前,上司曾委婉提醒过高明,接头人风见做事比较严苛,如果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希望他别放在心上。

  但事实是,这位年轻的公安部门警官对他照顾有加,不仅工作的部分安排妥当,连找这间短期公寓,对方也有份帮忙。

  『为什么?』

  高明心里隐约有些猜测。不过对方不说,他也不问。就像此刻,高明眉头紧皱,看向床上熟睡的琴酒,思考男人到底是在“执行任务”,还是“被执行的任务”中的一环?

  为了自身安全考虑,高明没有还枪,只是把特制的警官证放回原位。

  他按之前的计划,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取下琴酒手腕上的劳力士。表盘上的大颗钻石在灯光的折射下异常耀眼。

  等脱下表,高明看见琴酒腕上的伤,藏在加宽的表带之下,一圈很清晰的咬痕。

  根据形状判断,应该是人咬的。

  高明愣了几秒,下意识把眼前的咬痕和自己已逝的学弟联系在一起,然后又想到咬痕发生的场所。

  是在床上吗?什么情况下呢?

  因为做得太激烈,所以情不自禁咬了?

  诸如此类乱七八糟的想法在高明的脑海盘旋,他意识到是那杯陪着琴酒喝的酒,让他变得和平时不同。

  高明赶忙狠狠掐了把大腿,用尖锐的痛感迫使自己冷静。

  他又深深看了眼熟睡的琴酒,转身出去,锁门。

  几乎是门关上的瞬间,琴酒面无表情睁开眼,狭长的眼眸中完全没有睡意。

  其实,早在高明从沙发把他抱上床时,琴酒就已经醒了,甚至那杯香槟也是他故意喝的。

  不奇怪吗?被摔在地上的男人转眼又来跟他示好。

  在琴酒看来,越是克制的男人背地里花花肠子越多。

  琴酒喜欢探索人性灰暗的部分,所以决定将计就计。

  他抬高手腕,对着灯光端详皮肤上的咬痕,眼角余光瞥见摆在旁边床头柜上的照片。琴酒转过头,照片上是一个四口之家,稍微有些年纪的恩爱父母和两个男孩。

  稍大的那个看起来在念中学,穿一身沉闷的黑色校服,不苟言笑。一看就是小时候的诸伏高明,果然性格这东西很早就注定了。

  另一个男孩要比他小5-6岁,大大的眼睛像没浸过染缸的白纸,透露出让琴酒鄙夷的清澈和愚蠢。

  伏特加给的资料里提到过诸伏高明有弟弟吗?

  琴酒皱皱眉,当机立断掏手机检查。

  *

  高明谨慎又快速地拆着手表,表带已经卸下,检查过一遍,镶嵌着钻石的表盘也处理到一半。

  他过于全神贯注,没能发现房间里稍纵即逝的响动。

  琴酒悄无声息地站在高明身后,低头看对方的后颈微弓,戴白手套的手指像蝴蝶翩飞般灵活。

  呵,以为缴了他的枪,锁了门就万无一失了吗?

  『天真。』

  琴酒嘲讽地勾勾唇,袖口闪过一道刺眼的银光。他把缠在手腕上的铁丝下放一截,语气阴沉地开口:“你在干什么?”

  “!”

  高明听到问题,手上动作一顿,还来不及转头回答,突然一股杀气逼近。

  正在这时,一颗子弹射穿背后的窗户。“砰!”巨大的冲击力让玻璃应声碎裂,不知藏在何处的对手不给他们任何机会喘息,又一颗子弹紧随其后。

  “该死!”琴酒低骂一声,眼疾手快扑倒高明。高明的手往桌上一带,拆卸到中途的表带、钻石和手表落了满地。

  两人像一对蚕蛹,不留缝隙地拥抱着翻滚。温热的血从琴酒白皙的皮肤上滑落,掉进高明的眼睛,激发一阵酸涩和疼痛。他闭了闭眼又睁开,一片血色的视野里,琴酒紧抿着唇,如临大敌。

  比起被执行的任务,更像执行任务的人。

  琴酒把高明安置在沙发后,作为临时隐蔽点,他用力拍拍对方的脸说:“我的枪呢?你放哪儿了?”

  高明冷静地盯着琴酒,好几秒才从口袋里掏枪递给他。

  “算你识相。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待着,我很快回来。”

  琴酒直起身要走。突然一发子弹从脑后袭来,高明不禁低吼:“当心!顺势把琴酒的头压下来,护在怀里。

  过了几秒,琴酒从高明怀里脱出,瞥对方一眼,没有道谢。转身离开,袖口一道刺眼的银光若隐若现。

  *

  约十分钟后,琴酒沉着脸去而复返。高明见状,不用问也知道人没抓着。

  “多谢。”他温和地说。

  琴酒走到高明身边,翻倒的椅子已经扶起,桌上也整齐摆放着拆卸到一半的表盘、表带和钻石。

  琴酒随手拿起一颗放在眼前打量:“诸伏高明先生,你给我下药,我却救你一命。这笔账,我们该怎么算?”

  高明倒不意外自己的手段暴露,毕竟对不常吃安眠药的人来说,醒后昏沉的脑袋还是很明显的。

  “抱歉,我不该怀疑你。”

  他本以为对方会胡搅蛮缠,就像在书友会上做的那样,没想到琴酒只是冷冷地睨他一眼:“算了,你是警察,怀疑是应该的。”

  “……”

  高明诧异地挑了挑眉。

  琴酒话锋一转:“怎么样?拆了我的表,查到什么没有?”

  “没有。”

  事实上,他的工作只进行到一半,不过现在看来,也做不下去了。

  “切。你这种人连撒谎都不会,还想接那家伙的烫手山芋。简直是在找死。”

  琴酒讽刺着,掏出手机,朝高明扬扬下巴:“把手机号给我。”

  “……为什么?”

  “你把我表拆了,我不需要去重装吗?这费用还要我自己出?”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装好。”

  话音未落,被琴酒不耐烦地打断:“省省吧,诸伏高明先生。碰到你已经够倒霉了。等修完,你只要按账单付钱就行。”

  理亏的高明别无他法,只好报出自己的号码。

  琴酒打个电话到他手机,转身欲走时,被高明出声叫住:“你的备注,我该写什么?”

  琴酒转头,隔一段距离,朝他扬唇一笑,微张的唇缝间舌尖上挑,轻慢地说了三个字:

  “无名氏。”

  “……”

  高明望着琴酒离开的背影,克制地握了下拳,头一回很没逻辑地想:

  『这位无名氏先生肯定很会接吻。』

  他后退一步,“啪”地踩到地上的碎玻璃,醒了。

  *

  高明公寓附近。

  踢踏踢踏——

  琴酒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回荡。他找到波本那辆白色马自达,还没叩窗,车门已经自动打开。

  琴酒很满意,波本这家伙最近越来越配合了。

  他弯腰钻进去,没等坐稳,对方语气冷冽地问:“约会开心吗?”

  “还可以,没碰见过这种男人,目前有点兴趣。”琴酒漫不经心说着,顺手调整后视镜的位置,以便更好地检查自己脸上的伤。

  “……”

  波本愤愤捶了下方向盘,琴酒转头看他,唇边笑意隐没,变得压迫感十足。

  “我记得在短信里说让你照着我的要害部位打,你没看见?”

  “你身上这么多伤,我怕再打,你就死了。”

  空无一人的后排放着降谷刚才用来狙击琴酒和高明的步.枪。

  “切。”琴酒闻言,没好气地睨波本一眼,总算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你既然怀疑这个诸伏高明跟金菲士的案子有关,为什么不直接把人抓来拷问?反正你也挺擅长的,不是吗?”

  事实上,降谷和另一位CIA的卧底水无怜奈就曾被琴酒关在废弃的仓库里,命悬一线。

  琴酒听出降谷的讽刺,不很在意。反正抓老鼠是他在组织的主要工作之一。

  世界上的人各不同,有的吃软,有的吃硬。

  琴酒不相信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诸伏高明是后者。

  他笑了笑,眸色骤然转冷,反手一巴掌抽在降谷脸上,降谷眼疾手快抓住,薄唇挑衅般扬起:

  “就猜到你要打我。性格实在太差了,Gin。还是说打我,是你X求不满的一种表现?”

  琴酒面无表情地看他:“不想死的话就松手。”

  降谷从善如流照做,顺便拿出随身携带的邦迪,边递给琴酒边说:

  “你是想用这个把脸上的伤口盖好,还是想让我帮你把血舔掉?我都可以的,主人。”

  *

  夜深,琴酒洗漱完给太平洋中央某个讨厌的人打视频电话。

  很快,电话接通,屏幕里只出现对方的下半张脸——

  黑色的长发烫了波浪卷,抹了唇膏的嘴唇看起来甜腻泛光。明明是常见的女性打扮,微抻的脖颈上喉结却很突出。

  同时,琴酒的耳边响起粗犷的男声:“和你关系很好吗,Gin。莫名其妙打电话给我?”

  “比你的化妆技术好,宾加。用你的那个跨年龄识别系统帮我查个人。”

  “哈?”

  宾加一下扯掉假发,露出满头的玉米辫怼到屏幕前:“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话音未落,他发出一声突兀的爆笑,隔屏幕指着琴酒说:“你居然在脸上贴了张邦迪,几个月不见,已经娇弱到这种程度了吗?”

  琴酒啧记嘴,宾加那双和波本相似的下垂眼让他本就不愉快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宾加见状,常年被琴酒压制的心情顿时爽了,勾了勾嘴角问:

  “你刚要本大爷做什么?”

  琴酒把在高明家看到的照片传过去,“帮我模拟出那个年纪小一点的男孩长大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