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

  一辆黑色的小车驶进大厦楼下的停车场,一身笔挺西装的司寒乘坐电梯走进了大楼。

  相较于年轻时,司寒的脸上多了些岁月浸染过的成熟,多了些锋利的棱角,看上去格外冷峻。

  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温柔的少年了。

  “司总。”

  “司总好。”

  路过的员工与他问好,司寒随意点点头,径直走进了办公室。

  他在无人的办公室里坐下,看着落地窗外高楼林立,夹缝里的蓝色天空,目光惆怅起来。

  又快到一年中元节了。

  自从那一天之后,已经过了七年了,七年前的中元节,单泞在那条每天都会走过的芦苇荡边上,从他的身边消失了。

  那天晚上他找了很多地方,甚至直接跳进了水里。他在翻腾的河水里找了许久,才接受了单泞真的在躲着他的事实。

  他怎么可能找到一个千方百计躲着自己的人?

  那天晚上他回家就发了高烧,夏天裹着薄被满头是汗,神志不清时念叨的还是单泞的名字。

  他感觉有人在照顾他,但烧得迷迷糊糊,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他以为那是单泞,拽着人不让人走,但等到第二天早上天亮的时候,他面对的仍然是空无一人且一团乱麻的屋子。

  说不失落是假的。

  他不知道单泞为什么要离开,真的就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给自己吗?

  为什么不等等自己?

  当然那时候他更恨的是自己为什么要背对着他不回头,如果早点回头,或者一直看着他的话,单泞可能就不会悄无声息的离开。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穿衣服,就算不会死,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

  办公室外响起敲门声,这家公司的另一个负责人打开门探进头来。

  “哎司寒,今天要去合作公司谈合同,你去还是我去?”

  司寒捏了捏眉心。

  “我去吧,时间安排在什么时候?”

  “待会十点,顺利谈完还能去吃个午饭。”

  “行,我过几天要回老家,公司的事情又要拜托你了。”

  “嘿,这算什么,你不是每年中元节都要回老家嘛?都习惯了。”

  合作人挥挥手就出去了。

  而司寒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出神。

  当年经过社会和各种邻居朋友的帮助,他凑齐了陈小瑜的医药费,陈小瑜只在医院住了半个月。

  她恢复的特别好,或许是有一股劲撑着,短短半个月时间就完成了从顺利下床到恢复行动力等一系列复健,堪称奇迹。

  但司寒都知道,他妈仅仅只是不想再浪费钱,也不想耽误他上学。

  因为陈小瑜知道,只要她一天没好,司寒就会多花一天留在家里照顾她。

  期间陈小瑜也问过单泞去哪了,司寒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低下头满脸悲伤的说道:“他走了。”

  紧接着陈小瑜就“呜呜呜”的哭起来,说都是司刚豪害死了单泞,他们家对不起他。

  司寒也不好解释,毕竟那件事情太过超现实,常人大概不能理解。

  就让陈小瑜这么以为吧,等到他找到单泞,将他带回身边之后再解释。

  司寒在家里待到了开学的前一天,这才非常不放心地离开陈小瑜去上大学。

  因为有助学贷款,他并不担心付不起学费,揣着身上仅有的500块钱上了车。

  他没有动单泞的那张银行卡,就算里边的五千块钱足以解他的燃眉之急,他也没有想过去用。

  差不多开学两个月后,他接到了来自老家的电话,说是司刚豪的判决下来了。

  尽管他虐杀单泞的那个场面现场很多警察都有目共睹,但是当事人没死,这个最后的结果就很难界定,法院那边纠结了很长时间。

  司刚豪被判了二十年,又因为他出现了精神错乱的疯癫行为,最后被送去了与政府合作的精神病院。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都算是结束了。

  司寒假期回家看了看陈小瑜,帮着陈小瑜做了离婚手续,之后又投入进了无休止的打工生活中。

  他大学学了计算机,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书上的书上的知识融会贯通后自学更高的课程,在第一次接单成功之后,司寒结束了他风里雨里奔波兼职的日常。

  大四时,司寒和同宿舍关系不错的舍友共同出资开了工作室。

  从做小程序开始,到独立开发app,小工作室越做越大,直到现在,成了市值千万的小公司。

  作为大学生创业的结果,这个成绩无疑是令人骄傲的,司寒现在已经不是曾经那个烦恼于生计的穷学生,但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却到现在都没能找回来。

  “哎……”

  司寒烦躁地挠了两把头发,呼了口气,站起身。

  “走了,去签合同。”

  他们要签一个全新的app上架合同,和平台方谈论凑成的问题,这个问题谈了很长时间,两方都不愿意让出自己的利益,过程十分艰难。

  不过最后司寒还是成功从平台方争取到了一些利益,谈成了这项合同。

  中午吃饭的时候,司寒和一起去谈合作的员工一起同桌吃饭。

  天气炎热,司寒折起袖口,露出了精壮的手臂,手腕上一抹红色的编织线手链。

  坐在对面的员工正在无所事事地等餐,余光无意间瞟见司寒手腕上的红绳。

  “诶,老板,你这戴得是红绳啊?”

  司寒看了眼,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我还以为老板都是戴名表的类型,没想到身上的饰品也这么质朴。”

  “嗯……和人是一对的。”

  司寒看着手腕上的那抹红色,目光流露出温柔的神色。

  “啊?老板你有对象了啊?”

  “嗯。”

  司寒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与单泞有关的一切,大概会是他一辈子的伤痛。

  但对面那位小员工好像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甚至有了趁这个机会和老板拉近关系的想法。

  “我前女友就天天和我要些宝石项链名牌包包的,不买就和我闹,我哪来那么多钱?最后还不是分手了……老板你和你对象的关系一定很好吧?情侣饰品都这么朴素,她没和你闹啊……呃,老板,你怎么又这种眼神看着我?”

  司寒敲了敲桌子,脸上笑着,眼底里的情绪却说不上好。

  “没想到你还挺喜欢八卦?”

  小员工怵了下,打了个哈哈不说话了。

  其实司寒也不是多不爱听别人说他和单泞的事情,只是一听人提起,他就会想他心爱的人现在正不知道在哪里受苦的事情。

  当初单泞离开的时候没有带任何东西,身上只有一身警局东拼西凑借来的衣服。

  他没带钱,也没有带身份证。

  饿了吃什么,睡觉的时候住哪呢?

  没有身份证,他要怎么找工作养活自己?而且冬天的时候,会不会没有衣服穿?

  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司寒全都不知道。

  每当想起这些,司寒的心口就会泛起涩涩的疼。

  他妈这几年也在劝他重新找对象,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单泞。

  他明明答应过单泞,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绝不会食言。

  都说年轻的时候不能遇到太过惊艳的人,他和单泞明明只在一起了两个半月,就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滴滴滴——”

  司寒低头看了眼手机。

  【林康汇:马上就到中元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一起出去吃一顿。】

  林康汇也算是当年和司寒一起亲眼见证了单泞的特别的人了。

  明明最开始他们关系并不好,却因为单泞的纽带,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哥们。

  司寒知道林康汇今年年初结束了在外打工的生涯回老家发展,只不过他太忙,一直没能回家聚一聚。

  林康汇是个好人,就算见到了那样的场景也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单泞,也是因为这样,司寒每次想念单泞的时候都会去和他叙叙旧。

  【司寒:明天早上,到了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