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牌楼这种地方向来鱼龙混杂,一旦涉及了赌博,就从娱乐场所变成了赌场。

  司寒走进去的那一刻就被里边吆五喝六的吵闹声淹没,鼻尖嗅到浓浓的烟味,令他不适地皱眉。

  “客人,玩什么?”

  “不玩,找人。”

  司寒冷冰冰地赶走上来搭话的工作人员,目光在杂乱的大厅里逡巡着。

  这地方还挺大,目前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没见到司刚豪的人影。

  不在这?那还能在哪里?

  司寒往里走了些。

  他个子生得高大,脸上稚气未脱,年纪看上去就轻,长得还好看,总让人忍不住多回头看他几眼,总给人一种他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感觉。

  就连一开始招呼过他的工作人员也多注意了他几次。

  司寒在大厅里转了一圈,都没见到司刚豪的人影。

  难道自己来晚了?司刚豪已经把钱挥霍一空离开了?

  还是说自己来得早,司刚豪还没来得及过来?

  他昨晚拜托刘哥托人打听司刚豪的事,刘哥的兄弟前前后后跑了一晚上,这才在五点左右给了他消息。

  接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就跑出来了,一直晃荡到天光大亮,都没能逮到人。

  要不要直接问司刚豪现在的房子在哪?

  司寒掏出手机,看到时间轻啧一声,又将东西放回了口袋里。

  这个点,刘哥肯定已经下晚班回家补觉了,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

  泞泞应该也醒了,不知道早上睁眼看不到他会不会不高兴……

  要早点回去……

  司寒有些烦躁,余光突然瞟见大厅边角有个通往楼上的通道,有一个略显眼熟的身影一晃而过。

  ……

  司刚豪年轻时也是十里八乡最盘靓条顺的俊俏小伙,追他的姑娘从村头排到村尾,结婚时选择了家里有房的陈小瑜。

  岳父岳母在世时他是上门女婿,住在岳丈的房子里,日日抬不起头,洗衣拖地包揽家务,别说多憋屈。

  待到岳父岳母去世,他这才暴露本性,抽烟酗酒打老婆打孩子,全给他干了一遍,爱上赌博后更是一塌糊涂,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他只是觉得自己缺少一个机遇——一个暴富的机遇。

  靠运气暴富的人那么多,凭什么就不能多他一个?

  至于输进去的那么多钱?

  那都是因为他的运气还没到罢了!

  多年过去,今年四十多岁的司刚豪中年发福,满脸都写着油腻和沧桑,因为常年抽烟酗酒,得了一口黄牙,发型都是中年人传统地中海样式。

  没有半点年轻时风流倜傥的样子。

  这半年他在另一个女人那边花光了钱,终于想起自己在云水镇还有个老婆。

  回到云水镇后,他本想直接回家,没想到镇上开了家新的棋牌楼。

  他尝鲜似的走进去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老毛病犯了个彻底,直接倒欠了老板万把块,还赌瘾上头在楼里发了一通疯。

  前一天傍晚,他被打手架着胳膊提到老板跟前,老板拍着他的脸说他也不是什么坏人,左右欠的钱也不多,只要他能在一周内把欠他的钱还上,就不计较他在楼里闹事的事。

  刚被打了一顿的司刚豪满脸惊恐,点头哈腰表示自己一定还上,晚上就摸黑回家,在房子里翻箱倒柜,挖出藏在橱柜后边的五千块钱,把阻止他的陈小瑜一把推到地上跑了出来。

  “唉,小兄弟,你们老板到了吗?”

  司刚豪佝偻着背,小心翼翼地看着黑墨镜黑西装的保安,心想这地方的保安还真奇怪,装的还挺有气势,打人是真疼。

  “老板今天不来,你不要挡在这里妨碍生意,走开。”

  “啊?哦,好好好这就走这就走。”

  司刚豪讪笑着走远,低低地呸了一声:“狗仗人势。”

  他本想着今天就不赌了,可听到大厅里的吆喝声,又情不自禁地被吸引过去。

  都说祸兮福之所倚,昨天运气差,今天运气说不定就好了,他今天还带了这么多钱呢。

  就玩一次,玩完就收手,绝对不会再出手。

  司寒找到司刚豪的时候,他已经在牌桌上赌红了眼,手中刚搜刮来的万把块已经被他输了个精光,正拍着桌子满眼猩红。

  “怎么可能会输!不可能!是不是你们出老千!?”

  和他玩牌的人不乐意听这种话:“诶诶诶,怎么说话的呢?自己技术不行就算了,怎么还污蔑人呢?”

  “我就不信了,再来!”

  司刚豪红着眼睛就要把手上剩下的筹码打出去,就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司刚豪。”是清朗又冰冷的青年嗓音,好像还有点耳熟。

  “谁啊?别烦老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狠狠一拳打歪了脸。

  “靠?!草尼玛的谁敢打我?!”

  司刚豪整个人都被打懵了,头歪到一边,被揍的那一边脸很快就变得红肿。

  而他的手不小心扫到牌桌上,桌上的牌与筹码掉了一地,大厅里顿时变得更加喧嚣。

  他迷茫回过头,就见到背后有些熟悉的年轻人。

  最开始他并没有认出这个年轻人是他的儿子司寒,反而觉得这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愤怒地破口大骂:“有病啊!有病就去医院治!少来老子这里发疯!滚!”

  司寒也忍不住了,上去就补了一脚:“你踏马看清楚我是谁!”

  司刚豪这时候才终于认出了这个年轻人是自己儿子,他常年不回家,上次回去见的那一眼也不曾细看过,但还没来得及感叹这他妈竟然是他儿子,滔天的怒火就汹涌喷薄出来。

  这是他儿子?!

  儿子不仅打了老子一拳,还踹了老子一脚?!

  反了天了!

  “司寒!你这个混账小子!竟然敢打你爸!”

  “我打得就是你!”司寒二话不说上去就揪住司刚豪的衣领,转手又给了他一拳,“我让你赌博!”

  其实现在这样根本于事无补,他看出来了,司刚豪又一次把钱输光了,但他就是生气,无处发泄的怒火,只能将这个罪魁祸首,这个残渣打一顿才能消气。

  司寒个子高大,轻轻松松单手就能把秃顶发福的中年男人往外拖。

  “干什么?!小兔崽子反了天了!快放开我!放开!”

  司刚豪蹬腿挣扎,一个顺势躺在地上,让司寒没有办法直接把他带走,同时嘴里大喊大叫,企图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救命啊!来人啊!打人了!

  “闭嘴!跟我出去!”

  司寒还没忘记进来之前刘哥说过,这座新开的棋牌楼老板并不好惹,他想赶紧把司刚豪带走。

  但问题是,他从进棋牌楼的那一刻就被工作人员们给盯上了。

  几个一身黑的保安聚过来。

  这几个人的个头甚至比司寒还高。

  “就是你们在闹事?”

  司寒先是抿唇,紧接着露出一副和善的表情:“误会了,这是我爸,我要带他走了。”

  天知道司寒说出这句的时候心情有多恶心。

  “他就是闹事的!你们看看我的脸,哪有儿子这么打老子的!不孝子!狗娘养的混账!”

  司刚豪骂骂咧咧,存心和司寒过不去。

  这棋牌楼处理闹事的人的手段,他不久前可是才见识过。

  司寒,兔崽子,敢打老子,不让你吃吃苦头,你都忘了谁才是爹!

  黑衣保安们对视一眼,面无表情冷冰冰说道:“你们两个,和我们一起出去。”

  司寒的表情一下冷了下来。

  这棋牌楼的老板还真是不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