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替身游戏>第25章 聋了

  “欧松板怎么样?”

  “预算有限啊,就算只打柜门……啧……一个月之前还160呢,怎么现在就170了?”

  “都涨啦,进口的反而降了一些。”

  “降了也超过170了,不考虑。”

  “哎哟,冯工,跟您说句真话,要严格卡这个预算,只有颗粒板了,您也就别看其他的了。”

  ……

  原本只是跟着冯轩和板材厂员工看料,听到这夏知堂插话:“颗粒板不行,根本达不到效果,客户也不会同意的。”

  冯轩一挥手:“再去看看实木的。”

  实木进了一批新料,价格也算合适,冯轩看向夏知堂:“这个可以吧?”

  “橱柜可以。”夏知堂粗略算了下面积,在备忘录里记上,“衣柜还是得欧松板。排料的时候盯着点就行,差不多。”

  冯轩跟料厂员工沟通订货细节,一扭头,夏知堂已经走到门外,背对着,看那姿势,像是在点烟。

  冯轩把票据收好,走到夏知堂身边,打趣:“在这抽烟,想被拉进客户黑名单啊。”

  “我这不是出来了。”夏知堂笑笑,像是做坏事被发现,有些不好意思,“而且也准备走了吧。”

  两人朝停车场走去。

  冯轩坐上驾驶座,车发动了一会儿,夏知堂灭了烟,才三两步跑过来。

  从前递烟夏知堂都不要,冯轩跟他共事这么久,几乎也没见他抽过;此时一看,虽然下意识避着人,但动作却很熟练。

  不过夏知堂做什么都安静缓慢,这熟练不显老成,倒挺好看。

  只是一个人忽然抽起烟,这个年纪了,应该不是为了耍帅。打量夏知堂眼下隐隐的青色,冯轩问:“昨晚熬夜了?又没少喝吧。”

  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冯轩奉颜赫之名抓着夏知堂跑材料,第一天敲门愣是没敲开,最后叫了开锁师傅,都进门了,夏知堂还睡得浑然不知,客厅地上横七竖八扔着空酒瓶。

  “有点失眠,不喝睡不踏实,老做梦。”

  夏知堂也没遮掩,带点玩笑的意思:“我在家自己喝点,不至于要替老板监视我吧。”

  冯轩“嗨”一声:“就那么一问,我才不像她那么啰唆。就是你要实在累,现场我自己去就行了。”

  夏知堂直了直腰:“没事啊,一起吧。”

  于是冯轩就没再说什么了。

  夏知堂舒了口气,额头轻抵着玻璃窗,看行道树飞快向后掠去,一时出神。

  贪月那件事后,颜赫就让他跟着冯轩在外面跑。

  “让你休息反倒给我惹出这些事来,那你还是忙点吧。”

  虽然原话如此,但看得出,颜赫只是换个方式让他冷静。这事颜赫是不会到处说的,不过工作室的同事们大概也都听到一些。

  谢萌和山山什么也没问,但群聊时总是带着关心和玩笑;冯轩就更不必说了,这些天话里话外都是宽慰,甚至还拿他自己类比。

  “……现在再说我追她,我们俩好像都不当真了。这种事吧,说白了还是缘分;有时候不想那么多,它反倒顺利。”

  冯轩说得稀松平常,那份乐观,夏知堂羡慕都羡慕不来。感情的事,人家可以轻轻松松当作生活的调剂,他却矛盾拧巴,疲惫不堪,弄得一身狼藉。

  手机响了一声,夏知堂低头看,是江天昊。

  ——在忙吗。

  夏知堂皱眉,把手机倒扣在大腿上。他想当作没看见,起伏的胸口却出卖了情绪。

  和江天昊,无论以什么事情开头,最终都会以嘲讽冷语结尾。

  贪月那晚的闹剧,江天昊很容易就能打听到。把帖子的事告诉夏知堂,他原本就有点过意不去;得知夏知堂在贪月得罪了人,他隔天主动找过夏知堂。

  江天昊本意是关心,夏知堂知道;可他说出的话永远那么难听,那么刺心。

  “离开贺聿洲,你就又过这种日子,何必费那么大劲从我这搬走呢。”

  夏知堂那会儿坐在落地窗边,屋里黑漆漆的,手机开着免提,那一点荧荧的光把玻璃杯里的酒映得像刀片一样闪着银光。

  夏知堂把那一簇刀片吞下去,很艰难地发出声音:“你能不能滚远一点,别再来找我了。”

  “是你找的我吧。夏知堂,你看不起我,那些人也看不起你。”江天昊笑,那笑容里有几分恶意和笃定,“其实你跟我有什么区别?我们是一样的人,你也觉得你就应该活成这样,不是吗。哪次不是你让我滚,结果自己像狗一样找回来?”

  夏知堂掐断了电话。

  他知道再说下去,江天昊又该说,他是个好心的,捡垃圾的人。

  那些话真难听啊。可是夏知堂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掐不断内心深处的声音,他忍不住认同江天昊的话,又怕那些话成真。

  所以删掉江天昊也没用,视而不见也没用。那是他的曾经,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夏知堂也努力过,他想摆脱,他想他也许根本没有那么糟糕,他也不该是垃圾,可到头来,他的生活,还是这么乱七八糟。

  夏知堂深吸了一口气,这些天总是这样,一不留神脑海里就充满了这些念头。所以他失眠,睡着了也总做梦。他摇了摇头,手机又响了一声。

  还是江天昊,这次却不是无意义的废话或者看似关心实则挑衅的讽刺。

  ——你妈把电话打到我这儿了,说要钱急用,问我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哪。

  夏知堂盯着那一行字,浑身都僵住了。直到冯轩推了他一下。

  “发什么愣啊,下车了。”

  夏知堂才如梦初醒,他下意识按灭手机,推开车门。跟在冯轩身后,在进电梯之前,他飞快地打下三个字。

  ——别理她。

  *

  跨年夜当晚,颜赫约到吴兆闻,跟冯轩和夏知堂一起吃了顿饭。

  仿佛从没发生过贪月那晚的事,吴兆闻拍着夏知堂的肩膀,笑着感慨:“没想到今晚这顿饭,颜老板倒想起我来。”

  夏知堂话仍不多,但吴兆闻冲他举的每一杯酒,他都仰头干了。

  他知道颜赫请这顿饭是为了谁,也知道吴兆闻愿意装出这副友善的模样是要什么。

  中途夏知堂在包间盥洗室吐得昏天黑地,他刚用冷水洗了把脸,冯轩就走进来,低声说:“他答应颜赫,那晚的事不会算到你头上,秦岩也不会。”

  夏知堂看着镜中眼眶发红的自己,点点头。出去后,他又扬起笑容,拿起了酒盅。

  结束时,夏知堂连站都站不稳,但他觉得自己没醉,否则不会清楚地意识到,要不是颜赫,今晚大概还得坐上吴兆闻的车。

  他应该是被冯轩送回去的。因为房子是冯轩帮忙找的,他知道具体地址。

  但是从电梯出来差点摔倒时,夏知堂意识到不是冯轩。

  因为冯轩不会抱他抱得这么紧,也不会用那么焦急的声音说“小心”。

  被熟悉的气味环绕着,夏知堂抬头,努力想看清楚,可是一仰头就晕得厉害,天旋地转,站都站不住,他只好也抱住这人的腰,手指按在密码锁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你、你是谁啊。”

  夏知堂隐约听到一声叹息:“现在再问也太迟了吧。”

  声音也很熟悉。

  夏知堂扶着玄关柜滑到地上,冰凉的瓷砖好像让他清醒一些,他“嗯”了一声,想起这时候谁会找他。

  “……江天昊啊。”

  夏知堂闭着眼靠在柜子上:“谁让你……到我家来。”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夏知堂眼睛勉强睁开条缝,他看清两个字,于是把屏幕举在正蹲下的江天昊面前。

  “……看。你说得都对,我跟你一样……什么都没变,你也没变,我也没变……”

  手机被抽走,那恼人的嗡嗡声停止了,江天昊问:“你妈妈……又问你要钱?”

  “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夏知堂往前栽,倒在江天昊的肩膀上,喃喃道:“我承认,你说得都对。”

  说完又不甘心,夏知堂用力咬住江天昊的肩膀,忽然就哭了:“凭什么……你说得都对。”

  眼前猛地一花,夏知堂叫了一声,突如其来的腾空感让他下意识攥紧手里的东西。

  江天昊从来没有这么抱过他,这是个很别扭的姿势。但是他安全地躺在床上了。

  夏知堂笑了笑,还是晕,于是索性闭上眼。江天昊一直没有开灯,很暗,但不完全是黑的,附近写字楼灯带的亮光把屋里勾勒出影绰的轮廓。

  而在这暧昧的光线里,人总是很难控制被酒精操控的情绪。

  夏知堂抓住江天昊的衣摆:“……要做吗?”

  “什么?”

  夏知堂嗤笑:“别装了……你来找我,还能为了什么?”

  于是江天昊坐在床边,真的就伸手去拨弄夏知堂颈间的纽扣。

  夏知堂微微抬起下巴,他眯眼看着江天昊,但是逆光,他只能看清一个轮廓。

  “既然我可以,为什么还要去找秦岩?”

  夏知堂半天才想起谁是秦岩,嘿嘿笑了笑,伸手去摸江天昊的下巴:“……试试呗,怎么了,你想加入啊。”

  夏知堂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但难得在这些话上让江天昊哑口无言,他嚷嚷着:“你想得美……人家、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呢。”

  江天昊猛地俯身在夏知堂锁骨上咬了一口,使了十足的力气。

  夏知堂大叫一声,眼眶瞬间湿润起来。但他还是笑着的,因为江天昊生气了,他恶作剧得逞了。

  那一口接着咬在别的地方,力道变轻了,动作也就变味了。

  江天昊总是弄得他很疼,但有时候夏知堂就需要那点疼。

  身体里翻江倒海的胀痛,夏知堂闷哼,颤抖,哭泣和呻吟。

  他就是这样的人,那么就是吧。

  江天昊始终紧紧抱着他,最后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夏知堂想把江天昊踹下去,不准他睡床;但歇几口气的功夫,自己就沉沉睡过去了。

  恢复意识的瞬间,夏知堂就听到手机铃。这也算是工作后的条件反射。

  但和以往巨大刺耳的声音不同,这次是隐约的,似乎从门外传来,这就给夏知堂渐渐清醒的时间。

  ……但手机怎么会在外面?

  夏知堂睁开眼,刚半撑起身体,就“嘶”地皱眉,这是他的床没错;是他新租的公寓没错。

  昨晚……

  操!

  夏知堂勉强回头,看到床上多了一个皱皱巴巴的枕头。

  夏知堂泄了气,重新躺回枕头上。懊恼从心里涌出来;倦痛从脚下涌上来。

  江天昊这个见缝插针的王八蛋,自己也是——

  断断续续想起昨晚的片段,夏知堂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但昨晚明明是跟颜赫、冯轩一起吃的饭,他们怎么会让江天昊和自己一起走呢……

  正想着,手机还在坚持不懈地响着,夏知堂一阵头疼,下身撕裂般的不适更是让他心情差到极点,忍不住没好气地喊:

  “你他妈的是聋了吗?江天昊!”

  夏知堂屏息听着,手机还是那么响,他提高音量又叫了一声,这次很快传来脚步声,铃声也越来越近。

  夏知堂慢慢坐起来,黑着脸盯着卧室门。

  把手顺时针转了九十度,门被推开。

  夏知堂张口要继续骂,眼睛却骤然睁大,整个人完全僵住了。

  因为门口站着的,是脸比他还要黑的贺聿洲。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真不知道这章该起什么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