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送来不远处人们的歌舞声, 甚至听得到木柴燃烧发出迸裂之声。
隐隐地,好像冰面之下传来的碎裂声。
寒风刺骨,冻得完颜玉面颊和鼻尖通红, 而她一双眼睛似乎因为胸腔中有火焰燃烧而分外明亮。, 呼出的气息在她浓密的睫毛上凝结成雪白冰霜, 看上去越发地像个瓷娃娃了。
卞雪意听到自己从胸腔中传来嘲讽的笑声。
完颜玉眉头微蹙,似乎被这嘲讽的笑声激得有些恼怒,鲜红的唇微微张开,想要说什么。
“凭什么呢?”卞雪意朗声笑道, “郡主你凭什么以为我要听你的话?”
当初宝成郡主奉你的命令将我驱逐,我被商队一路带往大漠, 路上看准时机逃跑,却不料在沙漠的魔鬼之地流连。
个中曲折,卞雪意不想再提。
只是沙漠中濒死的那几日, 让她想明白了不少事情, 彼无故以合者, 则无故以离也。
她们之间,本来就是云泥之别。
“我想问一个答案, ”完颜玉说, “你当初为何不告而别?”
“你不清楚吗?”卞雪意微微叹了口气, “罢了,都过去了。郡主你如今已经佳人在侧,又何必来招惹我?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吧。”
“她们跟我说生死草是宋灵雎带回来的,你看我垂死就离我而去了。”完颜玉倔强地抬起头来, “我不信。”
“原来她们是这么说的,”卞雪意轻笑两声, 眼眸垂下,眸色中淡淡笼罩着一些失落和遗憾,“只是事已至此……郡主你已经有了夫人,就不要再对我说些失礼的话了。”
“话里话外,你在意这件事对吗?”完颜玉说,“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的心里有我?”
卞雪意正欲反驳,忽然间听到有人嬉笑着从旁边的雪地上跑过。
两人怕被人发现一样,退到了更远些的地方,身体贴着身体。
卞雪意听到脚步声远去,探头去看那些人是否走远,却浑然不觉自己与完颜玉之间贴得多近,温热的气息呼在完颜玉的脖颈之间。
“好了,他们走了,我们也……”卞雪意正要推开完颜玉,忽然间却察觉后者抱住了自己。
完颜玉将头埋在卞雪意的肩膀上,叫人看不出她的表情。
“破镜难以重圆,枯木却可以逢春。”完颜玉的这句话,着实意味深长。
漆黑的长夜里,不论过去和将来,完颜玉已经向前走了九十九步,只要面前人走一步,向她走一小步就好了。
可卞雪意到底长她一两岁,却也更加理智,她冰冷的话语为完颜玉的幻想画上了一个句号。
“郡主,你醉了。”
完颜玉说:“你知道我没有醉。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
卞雪意听到这话,忽地笑起来,笑容脆弱又带着嘲讽,她抬起完颜玉的下巴,附在完颜玉耳边:“任何事都可以吗?”
“当然。”
完颜玉望向卞雪意的眼睛,气氛在对视中变得焦灼。
无声的欲望流淌蔓延如同火焰一样燃烧着旷野。
完颜玉带着卞雪意走进空无一人的营帐,当着她的面,开始一件件褪下衣物。
先是大氅,然后是外衫。
卞雪意脸上初时没有任何表情,察觉完颜玉是认真的时候,她把脸转到另一边,不去看完颜玉半露出来的精致锁骨和白皙肩头。
“好了,不要再闹了。”
卞雪意说着,就走上前要替完颜玉将衣服拢上去。
“你不敢看我?”完颜玉一句话戳中卞雪意的心事。
卞雪意无法否认,当初热烈地爱过,又怎有可能真像自己表现出的那样干脆利落地放下。
完颜玉抓着她犹豫的间隙,上前一把将卞雪意推倒在柔软的地毯上,俯下身,去吻她,去啃咬她的脖颈,恨不能一口咬断她的脖子一样,让她全身心地属于自己,再三地确认这头雌兽完全地属于自己。
她吻得那么热烈,卞雪意无法挣脱,随她一起在□□的漩涡中失去理智,同样热烈地回应。
即便有轻微的痛感,却更加叫人投入,仿佛只有狠狠地伤害对方,才能越发真实地确认如今的一切不是幻梦。
耳鬓厮磨,鸳鸯交颈。
“姐姐,姐姐……”完颜玉痴缠着她,鼻尖对着卞雪意的鼻尖,在她面颊上轻摩,手指缠绕在对方的脖颈上,顺着颈部的曲线,向上盘桓,捏着她精致的耳垂。
“好了,别闹了……”这一次卞雪意制止的话语显得那么无力,她的神智早已经在完颜玉的温柔攻势下土崩瓦解,眼神中盛着盈盈的水光,眼眶也已经微微地红了,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是无法抗拒自己的本能,嘴上再怎么说得冠冕堂皇,却也无法否认身与心对完颜玉的记忆。
“姐姐。”完颜玉抬起卞雪意的手,轻咬着她白皙粉嫩的指尖,舌尖触碰着她手掌的内侧,仿若天真小猫对主人的无限痴迷。
卞雪意只听得到自己胸腔内心跳如同擂鼓,她清醒地看着自己越陷越深。
耳边突然传来营帐外的声音,是有人在找她。
“雪姊,你在哪儿?王上有事情找你。”
霎时间,将卞雪意惊得不敢动弹,怕那人发现了,走进营帐中。
完颜玉却附在卞雪意耳边,轻轻说了声:“姐姐,放松……”
待卞雪意品出完颜玉那句话的意思时,已经晚了。
她无法制止完颜玉的行动,只能用手牢牢地将自己的嘴巴捂住。
完颜玉将她的手分开,按过她的头顶。
卞雪意死死地咬住嘴唇,怕自己发出声响。
阔别许久,可完颜玉对她的身体并没有感到陌生,反而越发熟悉了。
又或者今日重逢的场景在她的脑海中演练过了无数遍。
完颜玉霸道又温柔,让人不可抗拒又沉沦其中。
在她的手中,完颜玉成了一件乐器,被她修长的手,仔细地把玩。
无数的呢喃声被卞雪意吞入自己的腹中,她紧jsg咬牙关,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外面拉长的人影落在营帐之上,卞雪意屏住了呼吸,完颜玉却故意地越发投入。
直到那人影逐渐离去,卞雪意终于才敢出声。
她像溺水的人一般。
最终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
两行泪顺着卞雪意的眼角流下,滚进了她柔软的长发之中。
卞雪意起身。
完颜玉也一件件地将地上的衣服捡起。
完颜玉如玉一般的脊背上,全是卞雪意在不可遏制之间留下的抓痕。
这痕迹,在提醒着卞雪意方才二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我不会再跟你走。”卞雪意说。
完颜玉身形一滞,慢条斯理地擦着修长的手指:“那今天算什么?”
卞雪意无法回答,只是说:“结束了。”
说完,卞雪意整理好衣衫要迈出帐篷。
完颜玉恶狠狠地扑上去,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卞雪意:“你对我这么冷淡,是已经爱上其他人了吗?是哈图王的长子吗?”
“与你无关。”
“他们都只见过你温柔端庄的一面,你跟我在一起时极乐失态的模样,他们知道吗?”
卞雪意无法继续听下去,一把挣开完颜玉的束缚,大步向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颗心又逐渐冷了下去,她早该知道的,身后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变过,她那可怕的占有欲和无常的喜怒叫人捉摸不透。
“你爱上谁,我就杀了谁!我发誓!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完颜玉咆哮着,不复一贯以来的风度和气质。
她是那么歇斯底里,也是那样的手足无措,只是像个小孩一样,完全地没有了往日的冷静和沉着。
动静引来了一些人的注意,但他们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一个是□□的郡主,另一个是大漠里的厨娘,她们之间,能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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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哈图王宴请完颜玉,并提出老单于今日病情转好,宴会结束后,就可以带她们前去探望老单于。
食物一如既往精致。
可今天的完颜玉有几分心不在焉,眼底一片乌青,似乎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哈图王注意到完颜玉的疲态,关切询问:“是否饭菜不合郡主口味?”
“是孤没有胃口,跟饭菜无关。”完颜玉神色冷冷,全程没有看卞雪意。
哈图王又看向卞雪意:“是厨娘你的失职,没有体察到郡主的身体。”
卞雪意垂下眼眸,认了罪名,而后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
宋灵雎察觉得出来,一种微妙的氛围在卞雪意和完颜玉之间流转,但她又不那么担心,她嗅得到空气中的火药味,完颜玉和卞雪意之间势同水火一般,关系越发恶化。
即便如此,宋灵雎还是追出营帐,去找卞雪意说话。
卞雪意到底是当初能令完颜玉为她失神发狂的人,宋灵雎不敢轻视。
“喂,你等等!你站住!”宋灵雎提起裙摆,小步追上卞雪意。
“不知王妃有何指示?”卞雪意垂下眼眸问道。
“我就是看看你过的怎么样。”宋灵雎说。
“如果你是担心我抢走你的郡主,那大可不必,我与她,此生不复相见。”
宋灵雎听卞雪意这么说,心头的石块终于落地:“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我跟郡主之间已经是如胶似漆,你就是想横插一足也是不能。昨晚,郡主一直都跟我待在一起,你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
宋灵雎话里话外暗示着她和郡主在身体上的亲密无间。
卞雪意明知对方耀武扬威地在说谎,但她还是成全了对方的表演:“那看来,郡主很喜欢你。”
“这是自然!”
“祝你们白头偕老。”卞雪意麻木地说着,她也根本没期待过完颜玉能追上来。
她早该知道的,对方纵然智计过人,可是,独独在情感方面,像是个顽童,看见别人有的,便大吵大闹,等真正得了手,便扔到一边去了。
对,一个顽劣的孩童。
那过往的种种算什么?
卞雪意不想承认,可是,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对那个人而言,自己不过更像是个教引宫女,一个新奇的玩偶,装点了她的绮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