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甜蜜的梦中醒来。
完颜玉嘴角还挂着笑容, 虽然身上痛的厉害，但有姐姐的体温残存，便一点也不痛了。
初春的阳光总那么柔和, 并不烈。
风将花草泥土的香味送进来。
遍体金黄的玲珑小鸟站在枝头发着并不扰人的叫声。
一切那么美好, 美好的都不真实了。
完颜玉推开窗子在想, 也许，生命终结在此刻也该算是圆满。
卞雪意早已经不在床上了。
但小厨房飘来一阵香味。
毫无疑问是卞雪意的手艺。
完颜玉盯着窗外，远远地眺望着皇城中的碧瓦朱甍，琉璃瓦片熠熠生辉, 却成了压在完颜玉心头的一个重担。
乌云很快就要压城了。
“我的人生，怎么可能灿烂？”完颜玉讥笑了一声。
不出她的预料, 很快门童前来禀报。
“宫中女君传来消息，要嘉世郡主您即刻入宫不得有误！同时，不得带其他人随行。”
“终于要来了吗？”完颜玉早已经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 只是她没想到会来的这样快。
宝成郡主接到消息, 也很快赶来。
只是进入室内, 宝成郡主的目光还是先落在了完颜玉的脖颈上。
即便已经擦了粉遮盖，可完颜玉脖颈上欢好的痕迹还是那么明显, 像一颗颗樱桃一样。
宝成郡主目光垂下, 单手握拳在唇边, 假装咳嗽两声，掩盖自己的尴尬：“她也那么热烈地爱着你吗？”
“感谢你的反应，”完颜玉说，“让我知道被爱不是我的错觉。”
“算了算了，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不值一提, 之后再说。”
宝成郡主摆摆手，脸上那些吊儿郎当的神情消失了。
“我刚听说, 女君宣你入宫，还不许你带人随行，你有何看法？”
完颜玉说：“不得不去。”
“应祺星那边给我递了消息，说从昨天黄昏开始，女君手令就开始调动金吾卫行动，而那位一直在山上修行的东宫太女也在夜间秘返回皇宫。”
完颜玉说：“看来，咱们那位女君到底是吃了太多丹药，咽了气，眼下太女和元寄雨联手，一定要我进宫了。”
“东宫太女一向看不惯你，女君一死，她必定要想法子先扳倒你。”宝成郡主说，“我看，你就别进宫了，咱们联手……”
宝成郡主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完颜玉摇头：“所有的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若贸然行动，恐怕才是真正落入她们的圈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眼下该如何是好？”
完颜玉说：“是时候了。”
说罢，完颜玉从抽屉的暗格之中取出一个锦囊，将它送到宝成郡主手中。
“若日落前我仍然没有返回郡王府，你再把锦囊打开。”
“你这语气……在吩咐后事？”宝成郡主心下一沉，完颜玉此去凶险异常，却又不得不去。
“也许是，也许不是。”
完颜玉示意小乙过来。
小乙单膝跪在完颜玉脚边。
完颜玉对小乙说：“今日你不必跟随我左右。留在府上，照看姐姐周全。若我没有回来，你的去留由姐姐决定。”
语气凝重，这次是真的遇到棘手的麻烦了。
眼见完颜玉梳妆完毕就要出门，宝成郡主急了，红了眼眶：“你就再没有其他话要跟我说了吗？”
“我若是死了，我库房里所有的东西都归你，”完颜玉说，“你别愁眉苦脸了，笑一个。”
“你这家伙……”宝成郡主被一个不好笑的笑话气得直掉眼泪。
完颜玉走出卧房，并没有立刻坐上马车。
她来到了小厨房。
卞雪意刚掀开锅盖，扑面而来的腾腾热气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此时，一个人从身后贴了上来，紧紧地环住卞雪意的腰肢，将头轻轻地靠在卞雪意的背上。
“郡主，别闹了。”
“姐姐，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卞雪意耳朵一红，那么亲昵的称呼，她好像永远无法在清醒的时候说出。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卞雪意说，“昨天我看你累得倒头就睡，还以为你会到日上三竿才醒。”
完颜玉轻轻地叹了口气，松开环着卞雪意的手：“女君召见。宫里的人就在府门外等着了。不过在出发前，我想尝尝姐姐你亲手做的粥。”
卞雪意盛了一碗，只是那粥滚烫。
外面的宫人的催促声又传来。
卞雪意转头没看顾，再转头，就看到完颜玉已经舀了一勺粥送到嘴里了。
“烫！”卞雪意提醒，去抢完颜玉手上的勺子。
从完颜玉的表情来看，这一口粥喝得也着实不算顺畅。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任性？”
卞雪意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女君召见，完颜玉等不了片刻，可以等到晚上回来，自己再重新给她做就是了。
“姐姐，就让我任性一次吧。”
完颜玉看向卞雪意，唇角勾起一抹苍白却又释然的微笑。
卞雪意此时也听出了不对劲，完颜玉今天很奇怪：“郡主，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完颜玉摇头，宫廷中的血腥斗争是那么的残酷无情，她并不想将卞雪意牵连进来。
“姐姐，没事。”完颜玉忽地抬起一双清澈的眼眸，定定地看向卞雪意，“谢谢你。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痛。”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在人世与地狱的缝隙中浑浑噩噩走了十几年的光景，遇到你，得见天光，得证大道，足矣。
“郡主，为何突然这样说？”卞雪意被她突然的沉重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了，“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郡主你本就值得世上所有珍贵美好的东西。”
“姐姐，你根本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好。”
宫人又来催，完颜玉起身就走，并不与卞雪意拜别。
也许是为了留一个盼头，也许是怕转头的瞬间生出眷恋和不舍。
完颜玉就那样大步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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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玉才走，卞雪意见小乙形影不离地跟着自己，心里便知道了个大概。
完颜玉此去，一定很是凶险。
卞雪意知道完颜玉不跟自己说实话的理由，她也不想节外生枝给完颜玉带去麻烦。
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佛堂中为完颜玉祈福。
应祺星不多时也赶来郡王府，同宝成郡主商量，一旦宫中有任何哗变的消息传来，应当如何应对。
“这次的事，原本与你无关的。”宝成郡主看了应祺星一眼，“你可想好了，若嘉世郡主当真一去不返，太女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届时，你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没，没什么好后悔的……”应祺星快把头低到尘埃里去了。
宝成郡主转头，看到应祺星的耳朵红了，不禁笑道：“这时候了，你心里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
宝成郡主还想再调笑应祺星几句，忽然听到屋外一阵杂乱的声音。
完颜玉进宫生死未卜，眼下最要不得的就是乱。
应祺星出门，看了一眼，回头告诉宝成郡主：“后院走水了。”
“走水？这时机未免太巧了。”
宝成郡主出门，望着冲天的火光，浓雾几乎将整个郡王府笼罩了。
“不好，先去救狄王子！”宝成郡主立刻指挥仆从，“若是狄王子死了，事情可就麻烦了。”
完颜玉jsg素来颇有威严，府上奴婢一向很少，数年来从未发生过任何意外。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莫名起了一场大火，不由得让人怀疑这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快去救狄王子！”应祺星立刻反应过来，撸起袖子，指挥众人。
火势很猛，瞬间十几座院子迎风燃了起来。
宝成郡主在风中嗅到了火油的味道。
好在应祺星带领一众仆从，从火场中将狄王子背了出来。
狄王子在大火中晕了过去，好在不多时已经转醒。
火势引来城中的官兵和百姓。更多的人加入灭火的队伍中。
又过了两三个时辰，火才渐渐地小了下去，不过，完颜玉的宅院大半也被损毁。
宝成郡主按着胸口喘息，忽然发疯一样地晃着应祺星的肩膀：“那个人！你看到那个人了吗？”
“谁？”
“她的雪意！”宝成郡主吼道，“卞雪意！她的王妃！”
“没有……”应祺星也忽地心下一惊，目光四下探寻起来。
“你们看见小乙了吗？”
众人也摇头，那个小乙奇奇怪怪，总戴着面具，一身戾气，谁也不敢招惹，看见了她也只低下眼眸匆匆走过，谁也没有注意过她。
“这里！在这里！找到人了！”
一名护院焦急地呼喊。
宝成郡主和应祺星忙顺着声音的源头奔过去。
几名护院从佛堂的废墟下找到一个人。
“瞧，这不是找到了吗？不要担心。”应祺星才想安慰宝成郡主，却见身侧人的脸色阴沉得厉害。
宝成郡主快步走过去，虽然那人的身形已经验证了她的猜测，可她还是抬起那人的下巴看了看面孔。
那张沾满灰尘的，死里逃生的面孔，是莫听。
宝成郡主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你家主子呢？”
莫听从昏迷中醒来，强撑着身体。
“主子，主子被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