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祺星瞥了一眼宝成郡主, 眸子里全是她慵懒的姿态的美丽的面容,应祺星的耳朵尖顿时也红红的。
“事关重大,我, 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吧。”应祺星说, “长公主是女君的福星, 要是嘉世郡主真把女君的福星打了,那,那可就不妙了,岂不是拔了老虎的胡须?”
宝成郡主本来没有把小厮说的话当一回事的, 但架不住应祺星翻来覆去的说。
宝成郡主抚了抚心口:“本来就是谣言,但叫你这么一说, 我心里还是有点毛毛的。”
“那就随我一起去看看,若是谣言,那, 那当然好, 若不是的话, ”应祺星说,“便想法子为嘉世郡主解决这件事。”
“晦气, 都怪你。”宝成郡主说着, 就站起身向外走去。
“怪, 怪我什么?”应祺星忙追了上去。
宝成郡主说:“怪你坏了我的好心情。本来捕风捉影的事情,被你说的有鼻子有眼。纵然我知道嘉世郡主不是那等人,也只得去看上一看,才能平我心中波澜。”
应祺星讪讪地跟上去:“若消息是假,那, 那我请你。”
“请我做什么?”宝成说话语速很快,噼里啪啦的, 像是夏日急雨打在棚子上一样,“请我看戏?那成,把瘦棠姑娘请来。”
“请你吃饭。”应祺星说,“烤羊腿烤羊排,都好吃。戏有什么好看的?”
“这你就不懂了,好看的是人不是戏。”宝成郡主说,“瘦棠姑娘那扮相,那身段,非常人可比。”
“郡主殿下你是说真的吗?”应祺星大吃一惊,“她扮起来不好看。不如你。”
“我从来没票过戏,你怎么知道她不如我。”宝成反问。
应祺星说:“你不扮都好看的。”
应祺星说完这句话,屏住呼吸,转头去看宝成郡主的反应。
宝成郡主目光只顾追逐着马车,并没有注意到应祺星亮晶晶的眼睛和那句意味十足的话语。
————————
宝成郡主的马车豪华招摇,叫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去往皇城的路上,宝成郡主接连被几波人拦了下来。
“嘉世郡主出了事,你跟她最要好,你还是快去看看罢。”
“听说女君发了好一通火,嘉世郡主这篓子捅得可不小。”
宝成郡主从朝臣们口中听到这些消息时,才终于真的不镇定了:“到底是什么事?快与我说说。”
但每问到这里,那些朝臣们便又讳莫如深了。
完颜玉向来孤傲,在朝堂上从不与人亲近,众人是见她深受女君宠信,因此明里暗里都不敢跟她做对。
但今日一事,朝堂格局或许会就此更改,完颜玉得女君信任的日子或许一去不复返了。
因此众人又不敢把话说的太明白,怕今日跟宝成说几句话会成为他日高阳长公主对付自己的由头。
“你们不说,我自己去问!”宝成气鼓鼓的,叫车夫驱车,车轮几乎都在青石板的路上蹭出火星子来了。
宝成郡主在皇城门口求见女君。
过了半晌,才有侍女带来女君的口信。
“女君陛下今日不见任何人。”侍女说,“但是宝成郡主你或许该去看看嘉世郡主了。”
想来这也是女君的授意,她没料到完颜玉突然的怪异举动,她又念着往日完颜玉的聪颖能干,因此想要宝成郡主去劝完颜玉,要完颜玉讲明今日一反常态的缘由。
侍女引路,远远地站定了,给宝成郡主一指:“嘉世郡主就跪在那儿。”
太和殿是这座皇城中的至尊宝殿,女君日常召集大臣议事便在此处。这殿坐落在汉白玉的高台之上,宏伟壮丽,远远望去,总仿佛有一阵紫气笼罩其上,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之感,叫人光是靠近,都会不自觉噤声。
而完颜玉身着月白色常服,就跪在汉白玉高台之下。
上朝不必像其他朝臣那般穿朝服戴朝珠,这是女君对完颜玉的恩典,一种偏爱。
此刻却那么刺眼。
即便是跪着她的身姿也那么挺拔,应该已经跪了快一个时辰了,以她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住?
宝成郡主瞬间心里针扎一般,倒不敢急匆匆跑上前去。
应祺星在宫中人脉广,先打听到了,她跟在宝成郡主身侧,一边走,一边说。
“有个宫人看到,今日散朝后,高阳长公主拿出一幅画来与众人观赏,嘉世郡主走过去,不知怎的,竟跟高阳长公主起了争执,一把将人从高台上推下去了,周围人哪个敢扶,眼睁睁看着高阳长公主从台阶上摔下去,头都破了……”
“这……真有可能?”宝成郡主不愿相信,她所认识的完颜玉,策无遗算,有不世之略,怎会干出这种不体面的事情,“是不是宫人看错了?”
“当时正是散朝,好多后宫娘娘派了侍女去太和殿门口等着找女君陛下,很多人都看到了,不会有误的。”
宝成侧过头想了想:“会不会是不小心的?”
“不是。”应祺星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她们说,嘉世郡主就那样用眼神,冷漠地看着长公主摔下去,眼神寒到心里去!”
应祺星常年在外征战,跟朝中人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她没怎么跟完颜玉相处过,但两三年前一个雨夜见过完颜玉替女君做事,将谋反朝臣一家全部杀掉,青石板的缝隙中都浸染了血迹,暴雨将血液冲刷,一把幽深的红伞抬起,露出一双美丽却摄人心魄的眼睛。
那一对视,将冷刻入应祺星的骨子里去了。
导致她现在一想到完颜玉,就仿佛回到那个漆黑的雨夜,闻到了血腥的气味。
“她一向理智,怎么今天发疯了?”宝成郡主说,“高阳长公主是女君的福星,她惹这个人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还在女君面前失了信任。”
“就是说啊。”应祺星道,“从我记事起,嘉世郡主就与众不同,女君待她总比待旁人优渥,何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可今日让她一跪就是好久,可真是前所未有之事,可见女君是动了雷霆之怒的。”
两人走动的声音早已经被完颜玉听在耳朵里,待两人走近,完颜玉抬起头来,向她二人打了个招呼。
完颜玉的笑,像是冰川上的jsg雪一般,并不刺眼,相反,十分柔和。
应祺星卸下不少防备,面前这人畜无害的少女,叫人生出些怜惜之意。
“不过一个晚上没见,你就给了我好大一个惊喜。”宝成郡主纵然担心完颜玉担心得要命,可一旦到了完颜玉面前,那些关心的话全都说不出来。
“不妨事。”
“我都听说了,可我想不明白,你一个聪明人,为什么干出这等蠢事?”宝成郡主说。
完颜玉不肯说。
宝成郡主又急又气,眼见日当正午,虽是早春,但日头还是很烈,完颜玉虽然强撑,但煞白的面色哪里藏得住。
“好,你犟,什么事,我不问。”宝成郡主说,“低头去向高阳长公主认个错。”
完颜玉嘴角勾起一抹笑,一边笑,一边摇头。
这眼神,应祺星太熟悉了,有些害怕,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你知道吗?眼下你可被抓了把柄,不断有人在女君耳边进谗言,说你是依仗圣宠,目中无人,无法无天了!还说……说你有谋逆之心!”
完颜玉面色冷冷:“猜得到。”
“我来猜猜。”宝成郡主见她这模样,心下隐约也猜到了八九分,双手抱臂,“若不是为了她,你怎会做荒唐事?”
完颜玉不说话,但宝成看得出来,是默认了。
应祺星怕完颜玉,但又好奇的很,弱弱地凑上来问:“你们说的这个‘她’是谁呀?”
宝成郡主目光从完颜玉脸上扫过:“这个她,是咱们嘉世郡主舍得一身剐也要放在心底的人啊。”
“所以到底是谁呢?”应祺星想知道,想得抓耳挠腮,不停追问。
宝成郡主说:“这人,你早晚会见到的。自从认识她,嘉世郡主就变了一个人一样。”
“早晚能见到?”应祺星问,“那现在是中午,我能见见吗?”
众所周知,完颜玉对女色不感兴趣。
眼下突然有了转变,着实令人吃惊,简直像晴空霹雳一样。
“别玩文字游戏那套,不好笑。”宝成郡主说,“咱们嘉世郡主说好要娶的人,绝不会放手。”
“可是,女君不都要赐婚给嘉世郡主了吗?”
应祺星一句无心之言,叫其余两人都沉默了。
“我会处理。”完颜玉终于开口说话,“这件事,决不能让她知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心里还挂着她。”
——————
城中一处道观。
香炉点起,青烟袅袅。
婢女上完茶,就识趣地退下。
元寄雨将茶盏推到高阳长公主面前,但眸子一直低垂,似乎是面色不悦。
高阳长公主微微地摸了摸头上缠着的一圈白布,忍不住“嘶”了一声。
“三催四请,长公主才肯来,莫非是要将我们的合作抛在脑后?”
“哪有三催四请,你要见我,我这负了伤都赶来了。”
元寄雨道:“我是有几分好奇,你做了什么,能叫完颜玉那么有城府的人失了分寸?”
“我画了一幅图,拿出来给旁人观赏,谁知那完颜玉就沉着脸冲上来,一把将我从那么高的台阶上推下去了。”
“哦,所以是什么画?”
高阳长公主神神秘秘道:“洛水仙子裸/浴图。”
元寄雨顿时没了兴致,她知道高阳长公主有些癖好,但不知她玩得是这样野。
“国师大人,我知你不曾动过凡心,但是我保证,这画看了会叫人神魂颠倒。”
高阳不管元寄雨愿不愿意,不由分说地将那张画在书案上铺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