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忆姝手指微微有些发着抖,总算为自己倒了一杯新的花茶喝,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沉郁的气,强迫自己去喝,去忘记……

  “喀嚓——”

  一声清脆悦耳的坠地声响起,明忆姝再次没拿稳,将茶盏落到了地上。

  她惊惧极了,因为她面对着气息浓烈的花茶依旧闻到了姜琼华的气息,不只是桂花酒酿,她还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姜琼华的气息。

  这不怪茶盏,也不怪茶水,是她的唇舌间存在过对方的气息。

  那个人,怎么会找到她?在她一无所知的时候在她唇舌间留下气息,多久之前开始的?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明忆姝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疯癫的那段时日,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分明没有做过的事情,却总觉得已经做了,发生了,不愿接受的噩梦在她身上上演,容不得她拒绝。

  “姜,琼,华。”明忆姝一字一顿地念出那名字,惨痛地掩面跌在地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为什么总也绕不开那人,对方这次还要她做什么?还要再杀她一次吗?

  明忆姝粉饰太平的生活终于碎了,就像瓷器坠地破裂,她顿觉诸事无望,那种被阴云笼罩的日子再次到来了。

  她捏起一方碎了的瓷片,强行去回想被自己忽略的细节,她不愿再被蒙在鼓里了,姜琼华什么时候盯上了她偷偷来到她身边,她需要知道。

  追根溯源,这一切都是从那莫名被全部买走的花红果开始的,之后是合意叼回来的那抹碎衣角……她躲到这里,本以为姜琼华已经放弃继续搜寻她的影踪,没想到对方早就盯上了她,并且有本事在她毫无所知的时候接近她,在她唇舌间留下气息。

  这听起来很难实现,明忆姝一直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对方是如何瞒过她的?

  还是说……是她疯了,她方才感受到的气息也是假。

  明忆姝难受地按住额头,百思不得其解。

  她想,若要知道是否是她疯了,就必须拿到更为确切的证据,能亲眼看到才好,她昨日醒来后才感受到对方气息的,是否对方趁着她入睡时而来,所以才没让她察觉?

  可是自己一向浅眠,怎么会不知道有人靠近?

  明忆姝实在是想不到问题所在,她心中一积攒了事情,就更寝食难安了,这日,她没有进食,也倒掉了安神的汤,带着满心忧虑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都无法入睡。

  一直忧思到三更天,明忆姝猛地从出神地状态中走了出来,她听到有人轻手轻脚地开了门,缓步走到了她榻边!

  果真有人。

  这段逃亡时日积攒的情绪终于有了宣泄之处,她终于知道不是她疯了,是因为确实有人这样做了。

  明忆姝撑起身子,坐在榻边看向来人——正是姜琼华。

  那人穿着依旧华丽矜贵,但却卸去了珠钗,比往些年素了好些模样,见自己醒来,正惊异地止住了脚,隔着几步远的地方与自己对视。

  “姜琼华。”

  明忆姝无悲无喜的声音响起在夜里,看向那人的目光寒凉一片。

  “忆姝,是我。”

  姜琼华没料到明忆姝居然还醒着,她期待着每日的温存,本带着满腔喜悦而来,如今看见了对方目光中的冰冷无情,顿时像是被一捧凉水浇了一样冷,她颇有些紧张地站在原地,默默捏紧了袖缘。

  两人相对无言,彼此相视良久。

  明忆姝:“你走,出去。”

  许久之后,明忆姝下了逐客令,姜琼华终于重重地一闭眼,带着悲意开口唤她:“忆姝,孤喜欢你,孤那日是来娶你的,你要不要继续喜欢孤……孤想要对你好,弥补你……”

  “滚出去。”明忆姝一句都不想听,她拿起手边的枕,朝面前人砸了过去,“我们没有以后了,不要再来纠缠不清了。”

  姜琼华没有躲,被那枕头砸了一下身,随即伸手一捞,又将枕头抱在了怀中,她抱着那枕,有些委屈道:“孤错了,再给孤一个机会,好不好。”

  明忆姝冷漠地看她:“右相,死缠烂打会失了你的面子,我说过与你此生再无羁绊,望你自觉一些,不要再妄想些什么了。”

  “孤喜欢死缠烂打,只要是你,孤什么都能做。”姜琼华死死抱着怀中的枕,视线一直落在明忆姝身上,好像她抱着的不是什么枕头,而是面前人似的,“孤爱你,你不在的这段时日,孤险些疯了,而今你复生过来,叫孤怎么能眼睁睁地放你远离……我真的办不到。”

  明忆姝一时语塞,知道和此人谈不了什么道德,她无处可躲,说的话对方完全听不进去。

  姜琼华收了枕头,开始试着移步上前:“忆姝……”

  明忆姝退后去,排斥地移开视线:“姜琼华,不要让我更厌恶你了,你要做任何事都与我无关了,不要再和我提及旧事可以吗?”

  姜琼华愣住,有些期待地轻声问:“孤做什么都与你没有关系,你都不会管的吗?”

  明忆姝蹙眉:“是。”

  “好,这样就够了。”姜琼华语气终于松懈了些,她嘴角噙了些笑意,愉快道,“孤可以走,但还会一直跟着你,你不想见孤,孤便躲远一些,只要能偶尔瞧瞧你身影便足够了。忆姝,孤很容易满足的,你今夜且安心睡吧,孤在这里看着你就行。”

  明忆姝哑言,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人的无耻。

  世上怎么有人会这样诠释那句话?到底有多么的寡廉鲜耻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眼看姜琼华就要自觉地搬个椅子坐在榻前,明忆姝终于忍无可忍,亲自上前去拉住对方衣袖没任何好脸色地把人拽了出去。

  “出去。”

  明忆姝将姜琼华丢去门外,关上门,给门从里侧落了锁。

  眼前终于清净了,她却半分都高兴不起来。

  日后的时日该如何,她也不知道,怕也是万分艰难。

  姜琼华的人影被月色映照在窗前,宛若索命的鬼魂进不了门只能隔窗等着一样,令人无比头疼,明忆姝一夜都没有睡着,她在担惊受怕中苦等了一夜,终于等到那身影离去,才终于浅浅地闭了眼睛。

  天亮了,姜琼华抱着明忆姝的枕头旁若无人地从正门离开,中途遇见了府内的几位手下,那几人都是一副见鬼的模样。

  徐阿嬷上前问她是否是被发现了。

  姜琼华轻松道:“她默许孤自由出入了,还把枕头抛给了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