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暗杀敌国太子失败后>第67章 镜花水月(下)

  沈涟向我讲述了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

  故事从三年前开始。

  三年前,梁国年轻的君主刚刚登位。

  众所周知,梁王登位前被刺客一箭贯胸,身负重伤,一条命险些就丢了。幸而梁王生辰八字奇诡,紫微斗数巧妙——他降生之时,帝车紫微宫光华异彩,北斗七星之中却唯有武曲星黯淡无光。加之其心气刚毅、不苟言笑且野心勃勃的个性……彼时有传闻,太子风乃是武曲星君得罪了东荒大帝,下凡渡劫。

  所以命硬了些,中箭不死。

  梁王箭伤时而发作起来,成夜不眠。一说伤了元气,一说心魔作祟。太史令夜观天象,自然也参悟不出这个“武曲星”到底犯了什么煞。

  无可奈何,太史令只得四处寻找能人异士,为君主“医治顽疾”。可他思来想去,结合了传闻中刺客的身份来想,他终于明白——顽疾在心不在身。

  恰逢楚公子涟胆大妄为,私祭亡兄。这事一度闹得沸沸扬扬。

  司寇写了好几份奏疏,参到御前,琢磨着如何将其拿入狱中问审。议政大殿上,司寇朗声宣读楚公子涟的罪状,请旨将沈涟问罪。

  便在这时,太史令偷偷觑视着君主的神色,持笏出列摇头啧啧道:

  “可惜了。公子涟一笔丹青出神入化。”

  君主闻言,眼眸忽然亮了一亮。

  于是沈涟被召入宫中,为新君作画。

  沈涟得到了任意进出宫闱的特权,梁王将捧星楼也划给他,作为作画场所。

  公子涟从人人轻视的南楚公子,一跃成为新君眼前的大红人。

  当初楚太子沐病薨之后,楚王迟迟未立太子,心思在二公子与三公子之间犹豫不决。可谁也未曾想到,多年之后,梁国新君登位后不久,楚王竟下了一道密诏,要传位给远在大梁为质的六公子,沈涟。

  从默默无闻,到声名远播,“楚太子涟”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然而无人知晓,这一个月里沈涟作画无数——都是画着同一个人:他的先生,赵太子玉。

  一幅画作完呈到御前,第二日就被梁王用刀子划成残破的布帛,旋即便有诏令,前半句是嘉奖与行赏,后半句便是命他重画。

  沈涟几乎是被软禁在了捧星楼中。

  枯燥又乏味的生活持续了一日又一日。他不知道时日过去了多久,直到窗外的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循环往复间一年已过。

  于沈涟而言,唯一的慰藉,大略是梁王隔三差五就会来此。纵使梁王从来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小坐片刻就走。

  重画的诏书渐渐来得少了。取而代之,是命题。

  各式各样的命题。

  每回命题,只有寥寥数字:

  折花,骑马,酒中痴,舞长剑,静坐冥思,饲喂彩鲤……

  ……

  沈涟的心思真是奇怪。他说,他很享受那些被“软禁”的日子。

  又一年入了秋,枫树渐渐都红透了。秋风送寒,沈涟翻出一件厚重的秋氅,裹在身上。

  “……那件秋氅,是我偷了先生的衣裳,去坊间找裁缝照着做的。那裁缝心灵手巧,竟仿得九成相似。”沈涟得意的对我述说着他当时的心境。

  梁王忙了好一阵子,终于在百忙之中,又抽空亲自来了一趟捧星楼。是日,恰是沈沐的忌日。

  梁王来时醉得厉害,进门时酒气已然冲天,脸色却是沧桑颓唐,下巴上生出了些胡茬,青了一大片。

  沈涟正躲在二楼露天的高台上,给兄长烧纸钱。听人通禀梁王亲临,登时吓得三魂不稳七魄不定。火都还没灭干净,梁王便已经走了上来。

  沈涟颤抖不停,当场跪地连连告罪。

  梁王不言语,静静扫视四周,神色忽然一滞,像是想起了什么。也就须臾,梁王迷蒙的双眼从熏酒中重新醒来,顺手捉住在空中翻飞的一枚黄纸,轻轻丢到了炭火铜盆里。

  “你会画屏风么。”梁王忽然开口,却是一件风马牛不相及之事,“我要你画屏风后的人像,你会吗?”

  梁王顺势坐在露台的藤椅上,轻轻向后仰着头,是一副没骨没形的模样。

  那瞬间,沈涟惊呆了。

  用沈涟自己的话说:“几乎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

  他没有见过这样不庄重的隋风——无论是懒散的梁太子,还是懒散的梁王,他都没有见过。

  可是他经不住就会想,这样的隋风,先生一定见过——先生见过各种各样的隋风。

  在先生面前,隋风一定是常常笑着的。

  ……

  沈涟愣了很久才回过神,壮着胆子走到隋风身侧,心脏狂跳不已,试探一般轻声道:

  “殿下,为什么是‘屏风’。”

  不得不说,沈涟在像我阐述他如何模仿我说话的语气时,我真想冷笑。

  ——笑沈涟可怜,又笑自己造孽。

  为什么是屏风?

  隋风醉得不知东西南北,嗫嚅着重复这句话。

  片刻后,隋风笑了:

  “你请旨来为我讲解赵国风土人情,不就是为了寻个机会杀我?我岂会不知?!我只是看你瘦削得很,大风一吹,都能把你吹走。我那时候还小,就想看看那袭如雪衣衫之下是不是一副羸弱皮囊,也好讥讽你不自量力。”

  隋风捂住脸,嗓音嘶哑地笑了起来:

  “就让福伯借着搜身,把你扒干净了。”

  沈涟很不甘心地重复着隋风当时的话语,连语气也学得像极了……看来他没少在心里揣摩这句话。

  隋风似醉似醒,只把沈涟当成是我,絮絮叨叨继续说,“你当时可能是恼羞成怒吧,颇气恼地看向我,又碍于王命在身,只能将那股气恼融在佯装好奇的目光里。”隋风说到这里忽然坐起来,两眼空洞无神看着沈涟,“那个眼神勾人极了,我能记一辈子。”

  沈涟当然不是什么是正人君子,多年来的隐秘爱慕,渐渐熬成浓烈相思。他说了句“王上醉了”就去沏茶给隋风醒酒。

  顺带……加了点催情助兴的药。

  很不巧,隋风一向嗅觉敏锐,闻出茶香旖旎后故意将茶水倒在了身上,说:“孤更衣再来。”

  一刹那之间,大醉酩酊的青年眼眸又恢复了最初的冷冽,连自称都换了。

  沈涟自知理亏,不敢留人,只得惶惶相送。

  哪知,隋风前脚刚走,后脚又到了一名稀客——太子永安。

  太子永安刚从校场回来,风风火火闯进了捧星楼,见到个人影忙压低声音道:

  “哥,我找你半天了!今天是沈沐的忌日,你可别忘了!沈涟估计也在偷偷烧纸祭奠,你做什么非要今天来打扰他?”

  沈涟听到此言,很是意外,当即快步追出来。

  隋风一言不发就走了,于是只剩沈涟和隋永安两人面面相觑。两人平素本就不太熟,这下大眼瞪小眼,都有些尴尬。

  太子永安在这场沉默里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其实,哥哥每年的今天,都会到公子沐的剑冢前,祭上一杯黄酒。”

  沈涟更感意外,“剑冢?”他忽然想起在外头吹冷风似乎不妥,索性将太子永安迎入楼中,“殿下进来说话吧。”

  他这时才从隋永安的口中得知,隋风当年私下和太子沐比剑过招,两人十余回合并未分出高下,便约定改日再战。

  两人用的乃是桃木剑,待沈沐病薨的消息传来后,隋风命人找出当初那把桃木剑,找了片隐蔽的竹林为沈沐立了剑冢,逢年祭奠。

  太子永安解释道:“棋逢对手,哥哥素来看重对方,从不会暗中作梗!公子沐的死,真的与我哥无关。”

  也许是话说得太多,口干舌燥。隋永安瞧桌上摆着一壶冷透了的清茶,想也不想,端起来就一口气饮完了。

  沈涟甚至都来不及阻止。

  隋永安喝下那杯加了料的茶水,脑中飘忽不知所以,腹下躁火更是轰然腾起。

  “太子永安刚过蒙化人事的年纪,对于风月一道,只是一知半解。”沈涟似笑非笑,眼中更多的却是苦涩,“我越看他,越觉得他生得极像梁王,一时没有忍住,试探般学着先生的语气,对他说——”

  “我教你啊。”

  听到这里,我先是紧紧拧住眉头,须臾后简直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他,他答应了?!”

  沈涟定定地看着我,忽然间疯魔般地哈哈大笑,笑到两眼中泪花闪动:

  “他是想拒绝的,起初的确很努力在拒绝。但是……药劲已经起来了。他在苦苦地挣扎之中,终是堕入欲海,一场荒唐的云雨持续到夜半。他疯狂地宣泄过后,便力竭睡去。只不过,次日一早醒过来的时候,他惊得跌下了床。”

  沈涟的故事讲到此处,我只恨自己读书太少,辞藻贫乏,竟然找不出像样的话语来形容自己此刻震撼。

  说是五雷轰顶,实不为过。

  “不过,太子永安还算是个有担当的男子。他将自己关在房中一日一夜,而后便去找梁王负荆请罪,阐明了自己的‘暴行’,并请旨,让我住在潜邸。只不过,为了我的名声,对外他并未张扬。旁人问起,他只是推说自己诗书不精,请我住在潜邸,指教文章而已。”

  沈涟嗤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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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班有点忙,更新晚了

  ps本文有完整大纲。

  即每一个角色在出场前,结局就已经注定。

  因此,不会因为任何评论而变更原剧情。

  呃,还要给各位道个歉。

  由于总是凌晨写稿,头脑有点迟钝,导致文中常有病句错字。

  如果有空(?)我会从头开始再修一修稿。

  (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