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山穷水尽时,其实还可以挣扎一下。
寒风呼啸,大街行人寥寥,江饮站在街边,揉了揉冻僵的手指。
抬头,青山高耸,山阶从眼前环绕至顶,一个寺院的一角隐约可见。
江饮一步一步爬上去。
现在唯一一个能找的人就是山上的那位说话不太好听的道长。
他只想确认一件事——褚十七还活着吗。
但现在他被玄学圈的人集体拉黑,求助无门,只能寄希望于万慈观音寺院中的道长。
虽然对方说话并不好听。
没过多久,江饮就爬到了山顶。
冬季人会懒,大街上已经没多少人了,更不用说这座建在山顶的万慈观音寺院。
里面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寒风从寺门吹来,掠过大殿门口,吹响了建在大殿旁边的屋子的门。
大殿旁边另建了一间屋子,有窗有门。
那是给在这里修道的人住的。
此时寒风吹开那里的门,一个穿着棉服、手拿保温杯的道长正好走了出来。抬头,正对江饮的目光。
顿时,江饮有点尴尬。
他明明没错,是被人讲话难听在先,他冷脸相待是正常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尴尬。
但人家道长可能没想这么多。
道长一见到他,“咦”了一声,随手把保温杯搁在了房内的桌子上,走了出来。边走边说:“年轻人,我看你眼底发黑眼皮发肿脚步虚浮,是不是最近碰上了什么困难?v我七百一给你点香看事,让菩萨指点迷津!”
江饮非常干脆:“我要知道地狱阎王的情况。”
道长微微一笑,毫不意外,说:“没错,就是七百一,不贵吧?”
江饮一愣,心跳忽然加速,血液沸腾,他脑子一热:“你能看?”
道长挺身负手,看向远山:“当然,什么都看,知无不言。只要钱到位。”
江饮不禁上前一步:“怎么看?”
道长笑看他,转身:“走。”
进入万慈观音大殿,道长从供桌上抽出三根香递给江饮:“你点上,心中默念问题,然后摇签,我给你解。”
江饮照做。
他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问题,就是褚十七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心中默念百遍,手里缓缓摇着签筒。
奇怪的是,江饮动作很轻,但有一支签却一直有掉落之势。
啪——
那支要落不落的签突然掉了下来,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上上签。
江饮一愣,捡起了签。
他抓着上上签,手掌微微发热。
“噢不错,不错,大吉。来,我知道怎么回事了。”道长随意地拉了两把椅子,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坐在了观音象底下,“v我七百一听付费内容。”
江饮:“……”
语塞一阵,他掏出了手机付钱,然后坐在了另一把椅子。
头顶就是观音象,没有什么禁忌。
道长拿过他手里的签,手指在上面摩挲一阵,十分顺溜地说:“你问的这个人死了。”
江饮心跳漏了一拍。
“不过他本来就是死的,就没活过。真是奇怪,什么玩意儿。”
江饮手指发颤,心跳渐渐恢复正常。
他差点忘了,褚十七从一开始就不是活人。第一次见的时候他连影子都没有。
道长盯着上上签,继续说:“他现在呢——咦,怎么卡在阴阳两界?”道长皱眉,片刻后,他眉头舒展,“噢,过来了。”
道长站起来,拍拍屁股,把签子放回了签筒里,说:“行了,我解完了,你回去吧。”
冷风一吹,江饮眼神一冷:“就这样?”他站了起来拦住了道长,“七百一就只有这些?”
道长“嘿”了一声,指了指他:“你仔细想想我说的话,是不是价值千金?”他拍拍江饮的肩膀,“年轻人不要这么贪心,知足常乐。”
江饮拧眉。
为了避免错怪人,他真的仔细回想了一下道长的话。
卡在阴阳两界,然后,过来了。
刹那间,江饮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答案,渐渐明朗。最后,他猛然转身返回,飞快跑出寺院。
道长站在寒风中,笑眯眯地望着江饮的背影,转身又给观音上了三柱香。
这时,他口袋里传出一道声音:“我真是服了。孟婆你汤又见底了能不能加点水,刚锅起火差点把我烧死,你有没有一点职业素养?今天又不是休息日你乱跑什么?”
原本笑眯眯的道长脸一黑,拿出口袋里的银色手环,声音变回了女生,怒斥:“王八蛋!我不是刚加的水吗,谁给我喝完了?!我受大人之命上来问事的,你当我逛大街?”
寺院外。
寒风呼啸,刮着江饮的脸颊,但江饮此时已经感受不到寒冷了,只知道自己心里很热,带着全身血液沸腾,让他每一步都跑得很稳很稳。
一路赶回家,匆匆上楼,冲到了自己家门口,掏出钥匙飞快解锁。
咔哒——
门开了。
被帘子罩住的客厅昏暗十足,而一个黑袍人站在阳台边,拉开了一小片帘子。
光打在他身上,显得黑袍边缘隐约有柔光。
他听见响动,转过了身。
江饮眼眶一热,几步冲了过去,带着一身寒风,正正扑向一个冰冷的怀抱。
熟悉的冷香萦绕鼻尖,让他心脏灌满力量,心跳如鼓。眼眶一热,他埋头在对方肩窝,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抱着对方的手越收越紧,好像怕人跑了似的。
对方垂手片刻,也轻轻回回抱他,将他整个身体拢住。
虽然对方的体温始终是冷的,但怀抱却异常暖和。
江饮埋头在褚十七肩上,再也压抑不住哭声。紧紧抱住褚十七,喉间阵阵发紧,想要说出来的字句卡在喉咙里,始终说不不来,最终只剩下哭声。
褚十七将他抱得更紧。
江饮红着眼抬头,带着浓重的鼻音,嗓音微哑:“你有没有受伤?”
他退开了点,眼前一片模糊。他紧紧抓着褚十七的衣袖,将褚十七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最后目光回到褚十七脸上。
褚十七仍旧是那一身金纹黑袍,脸色苍白,眉目温和。
褚十七闻言,温声:“我没事,别担心,”他抬手细细擦掉了江饮的眼泪,缓缓说,“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江饮鼻头一酸,眼泪又汹涌流下。一颗又一颗,滚落褚十七手背。
褚十七给他擦眼泪的手指微顿,随即将他拉到沙发坐下,抽了几张纸给江饮擦眼泪,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么久。”
江饮抬手抓住褚十七的衣袖,哑声:“他们说地狱已经成废墟了,阎王也没了,”他卡了一下,问,“你到底有没有事?”
褚十七听他说完,微微挑眉,忽然笑了,将他一扯,让他坐上了自己的腿,说:“原来你哭是因为这个?”
“我还以为你是喜极而泣,”他笑笑,拢住江饮,轻轻拍了拍江饮的后背,笑说,“谁哄的你,我帮你骂他。”
他笑浅浅,明显是在哄江饮。然而江饮却不觉得好笑,反而鼻尖一酸,哑声:“褚十七。”
褚十七见他又要哭,渐渐收了笑,拍了拍他的背,轻叹:“好,不开玩笑。”
他抚着江饮的脸颊,将江饮眼下的乌青给消掉,说:“地狱是被我烧成废墟的,你说的“他们”是不是一群小鬼?”
江饮缓缓点头。
褚十七笑笑,轻声:“最近是不是在招魂?”他轻轻抚着江饮的脸。
江饮目光偏向一边,随后点了点头。
褚十七微叹,轻轻抱住他:“招魂很危险。招到普通小鬼只会运势走低,但如果招到厉鬼,你打架再凶也不行,我很怕你出事。下次别这样了,我如果回不来,会告诉你,别担心。”
江饮抿唇,不说话。
褚十七笑说:“地府有传言,人间有个活阎王,打架很凶,但长得好看。你猜是谁?”
江饮沉默,把头埋在了褚十七的肩窝里。
褚十七叹笑,说:“是不是还在生气。”他拍拍江饮的后腰,说,“你抬头。”
江饮抬头,褚十七张开手掌。
苍白手掌上,一个金色正方形印记打在上面,方块里面四个字紧挨——武罗大帝。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授印。”褚十七淡笑。
授印。
江饮当然记得。拿回上一任阎王遗体的那天,杨塬也死了,他一直以为授印就在遗体中。
而且褚十七的目标一直是授印和遗体,少了其中一样,褚十七肯定会有所察觉。
但既然褚十七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那么江饮也不好故作聪明去提醒。
褚十七:“当时你走后,我就开始封锁地狱。”
地狱一旦被封锁,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来。
而褚十七发动阵法的那一刻,大火烧光了地狱所有东西。他躺在火里,周身火焰窜天高,几乎快把他皮肉烧尽。
然而此时,突然天现滚雷。
地狱并不在土里,而是一大片虚空,顶上的也是天,也能够看得见太阳,只是被死气遮蔽,轻易看不到阳光。
而在褚十七的火在地狱熊熊燃烧后,死气虽然无形,却也被烧散了,露出了黑云翻滚的天。
天空同一时间降下数十道雷电包围褚十七。
这个阵仗惊动了地府的阎王。阎王匆匆带人赶来,用尽办法打开了地狱大门。然而刚一打开,见到数十道雷电不间断地劈下来时,他又关上了地狱大门。
“他在继位,闲杂人等回避。”
说完,地府的阎王把办公场所搬到了地狱大门外,开始守着褚十七。
雷电持续了九十多天,终于止息。
地府的阎王淡定地整理文件,站起身来打开地狱大门,走到褚十七身旁时,突然僵住。
他跟一双眼睛黑亮滚圆的黑色小狗对上了目光。
刹时间,恐惧从心底生出,腿脚不听使唤地频频后退,最后狂奔离去,只留下褚十七趴在地上,一阵无言。
受天雷是继位不可缺少的一步。如果天雷都受不住,那就意味着实力不够,即便上任了也不能服众。
显然,褚十七是由实力受住天雷的,但几乎去了半条命。
因为实在难受,他只能暂时化幼态缓解一下,而且四肢断了,根本走不了路。
他在废墟里趴了很久。好在地府的阎王因为怕狗而狂奔出去后还能好心地通知孟婆来捞捞他。
于是在恢复期的他,每天趴在孟婆给他准备的小椅子里,听着行人八卦,无所事事。
忽然有一天,他听到了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疼啊,疼。”
“啊,哥,你疼什么?”
“我的牙被人打掉了,是个活人,太凶了,我现在笑一笑都觉得漏风。”
“谁啊?”
“好像叫江饮?我真服了,他自己招的魂,还玩儿不起,我只是跟他开个玩笑,他就把我揍了,操。”
褚十七忽然凝目,他转头看去。
那是个缺了门牙的、雌雄莫辨的小鬼,他身旁还跟着一个有些茫然的小鬼。
半晌,茫然小鬼一缩:“我好像知道你说的是谁了,他也找过我,揍了我一拳,让我下地狱看一下阎王现在的情况。”
“他也把你打了?!”
“是啊,我被他打蒙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阎王啊,所以我就诱惑他,说让他上我,但是他不肯嘛,一来二去,他就给了我一拳。”
“歹毒!”
“可恶!”
……
小鬼渐行渐远,褚十七收回目光。
九十多天,人间应该过去两年多了,快三年。
江饮还在等他。
思及此,他一刻也不想多呆,也不管是不是小狗形态,立刻冲到了阎王的总系统控制处,找到了A。
A将他送进了传送门,而他恰好在江饮的住处变回人形。
江饮的住处很昏暗,窗帘拉起,给人的感觉很压抑。
褚十七站在阳台边,拉起一边帘子。这时,江饮回来,他们终于相聚。
江饮手指轻轻划过褚十七掌心里的授印:“我以为授印是一件物品。”
但如果是物品的话,很轻易就被人夺走,也确实不太行。
褚十七笑笑:“我也以为是一件物品,因为上一任阎王手中并没有印记。这个可能是他留给我的。”
专属于褚十七的授印,别人夺不走。
江饮停顿了一会儿,说:“那我的图案,它不见了,是为什么。”
褚十七微笑,拍了拍他的后腰:“我有段时间状态不好,所以消失了。不过别担心,它现在应该在你后背,金色的。”褚十七在他耳边低声,“你要不要看。”
江饮沉默。
状态不好,是哪种不好?
褚十七死亡了才会消失的印记,就因为他状态有点不好,就这么消失了?不太可能。
褚十七当时被他咬成那样,走路都飘忽,他的印记也没消失。显然褚十七口中的说的状态应该比当时要严重很多倍,可能是濒死状态。
想到这里,江饮一阵心酸。
他眼前渐渐模糊,手指划过褚十七的眉眼,唇鼻,最后轻轻吻在褚十七的额头。
褚十七垂眸淡笑,猜到了江饮肯定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半晌,他抱住江饮,缓声:“这样的状态不会再有下一次。”
“我们会一直健健康康的。”
阳光从帘子缝隙中透进来,打在他们身上。相拥的影子被日光拉得很长,仿佛是刻在永恒里的一幅画,简单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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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魔尊卫鸢被一众修仙者追打之际,突然眼前一黑,被一个黑色麻袋给罩住了。
【环星异种消灭试验者一号已降临陆地】
诡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从麻袋中爬出,外面一阵暴动。
长着无数只眼睛的植物在地上连根乱飘,不明尖翅飞行生物占满天空,黑水中长出能化形的微生物磁力群,废土能长出奇形怪状的嘶叫泥人。
卫鸢淡定地整了整衣服:“百年过去,修仙界的幻术没有半点长进。”
话音刚落,一个巴掌大的光屏掉落,在地上闪闪发光,妖气横生。
卫鸢凝目,捡起一看,上面一行行字疯狂滚动。
“卫崽崽的票数终于领先了吗?!我在环星反异种基地花钱投了好多票,能不能回本啊,冲啊鸢鸢!”
“谁投的宋岍?别没完成任务他们就先打起来了。”
“第一次看纸片人参与环星环境恢复工程,有点紧张,请问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
卫鸢缓慢划屏,上面的字他都认得,但连在一起,竟不知所云。
这时,一个浑身是血的白袍人跌跌撞撞跑来,见到他的那一刻神色微变。
卫鸢微微眯眼,忽然低笑,瞬息之间攥住了对方的喉咙:“修仙第一派掌门之子宋岍,铁山一战杀魔成名。本座没找你算账,你倒自己送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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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年后,环星恢复生机。环星原住民获得了卫鸢和宋岍留下的异能散种,从此在星际横行。
他们把卫鸢和宋岍的画像到处张贴,每日供奉,心中感激。
而此时,卫鸢正坐在现代化数据棺材板上揉腰,神情恹恹,上下划拉屏幕,淡定地接受了自己只是一个纸片人的事实。
宋岍外出回来,长剑一挑,一幅画朝卫鸢飞来。
卫鸢稳稳接住。展开一看,上面是个白袍人,浓妆艳抹露肩露腿,一个对话气泡浮在旁边——小giegie~快来玩儿呀!
他挑眉,将画随意一扔:“有事?”
宋岍冷声:“是不是你画的。”
卫鸢:“你有意见?”
宋岍攥住他的喉咙将他摁在棺材板上,咬牙:“你有病。你一定有病。”
【修仙界重量级小清新攻x三天两头找茬霸王花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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