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瞿西仰头看了眼天上的一轮弯月。可能纬度太靠南,总觉得离天空好远。
在内蒙荒芜的草地上,抬头,是无穷的星空。
这栋房子的隔音效果是真好,最起码他人在外面是一点音乐都听不见。陈瞿西没有偷窥人活春宫的癖好,回到房子内。
池柘瞄到从他外面回来。
进来后先是四处环顾,像是在找人,最后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
陈瞿西张了张嘴,想说话,还是走到他身边。
“怎么了?”
“有酒吗?”陈瞿西问道。
“有,这不都是?”
池柘家里现在随处都能摸到酒,开过的没开过的,但都是洋的。
“白的。”
“餐厅有,我带你去拿。”
刚好有人在餐厅的橱柜前接吻,那男人的动作越发过分起来,将面前的女人抱到餐桌上,女人环住他的脖子。
在这样发展下去,暖房趴变成一个滥交趴也不是不可能。
陈瞿西面上很淡定,没有任何反应。
至于池柘仿旁若无人绕过他们来到酒柜前拿了瓶未开封的白酒。
酒杯就在陈瞿西的手边,池柘给他倒满一杯,将酒放下。
“你心情不好?”
“算不上。”陈瞿西闻声看向他。
“噢。”池柘伸手摸到陈瞿西的脖子,手指滑动在他的脖子上的那个红色的吻痕处停了下来。
有点痒。但是他没有避开池柘的手。
陈瞿西将辛辣的白酒咽了下去,回甘有点甜。
“你这边什么时候结束?”
“不知道。”
这种趴以往一玩就是一个通宵,困了醉了找个地就能睡,等到第二天酒醒后才离开。
陈瞿西点点头,“我过会回去。”
“不留下来?”
“不了,明早还得上班,这杯酒祝你乔迁之喜。”陈瞿西举起酒杯将剩下的半杯一口气灌下。
池柘的的表情绝对算不上开心。
陈瞿西觉得自己真特么矫情,娘们唧唧的,顺着池柘的话点个头留下来又怎么了。
两人僵持了会儿,陈瞿西把酒杯放下,“走了。”
“我送你。”
两人走到玄关处。
陈瞿西下意识想换鞋,他当时的鞋也湿了,现在脚上踩的是池柘的人字拖。
“今晚真的不留下来?”池柘拉住陈瞿西的手,然后一根一根手指穿他的指缝里,两人十指扣紧。
陈瞿西没说话,低头先是看了眼自己的鞋尖移到自己来时是带的那束花,现在已经歪倒在地。
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池柘的脸上,嘴角微微扬起。
池柘对上他的笑眼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陈瞿西的这双眼睛不适合笑,所谓的臭脸综合症说的就是他这种,所以他大多数的笑类似皮笑肉不笑,但真的发自肺腑笑起来时,这双眼睛却又是格外有神。
但现在明显不是。
“不了,明个还要上班呢,挣个全勤。”
他先松开池柘的手往大门处走,没转身,只是挥了挥手,背影颇有几分潇洒。
池柘站在原地盯着紧闭的大门晦暗不明,烦躁地抽开旁边的柜子,从里拿出一包烟,拆除一根,咬着烟嘴,迟迟没有点燃。
“哟,你那位对象呢?走了?”罗和夏走到他身边,语气似是有些幸灾乐祸。
“嗯。”
“这个玩不到一块儿啊。”
“今晚过分了。”池柘冷漠道。
“以前不都是那么玩的?”
“什么时候?”池柘反问。
“怎么,出了趟国回来失忆了?”
池柘扭头,看向罗和夏的目光分明是不耐烦,但也没在说话。
两人在这僵持时,一道女声将其打破。
“柘哥,刚刚那个黑皮帅哥是你男朋友啊,也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那女生就是当时给陈瞿西开门的那位,撅撅嘴,示意池柘看过去,“那花是他带过来的。”
倒是罗和夏弯腰先将那束花捧起来,随意的将白玫瑰上的一片花瓣揪下来,“蔫了啊。”
“可能今天下午外面太阳太大了,晒的。”她没发现这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继续开口。
“这你都知道?”罗和夏一个眼神扫过去,那人不在说话,尴尬地笑了笑,扭头离开。
池柘还一直望着那束花,微微歪头,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跟他玩真的?”
“没有。”这次池柘否认的很快,他知道罗和夏想问什么,“挺有意思的一个人,再说,我人都没睡到,没那么快结束。”
“怎么个有意思法?”
“干净。”池柘像是在回答他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导致声音太小,罗和夏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什么?”
“没事,我困了,你们接着玩吧,我上去睡了。”
罗和夏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冷哼一声,将花束扔回地板,转身离开别墅。
陈迪茵高考成绩六月末下来的,分数陈瞿西听说了,还没有他当年高,所以这个成绩填志愿挺麻烦的,陈父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劝她复读,但是陈迪茵不乐意,说先在国内读两年后到国外镀层金,两年回来后也是一样的,她不想受复读这个罪。
陈瞿西也只是听说,反正复读是不可能复读的,不知道她最终志愿填了什么学校。
从池柘的暖房结束后,两人就是保持不咸不淡的联系,没再见过一次面。
主要还是因为陈瞿西,池柘找他十次有九次陈瞿西就是没空,以至于后面池柘就没在邀约过他。
倒不是陈瞿西有心想拿乔,而是他顶头的那个小上司就是看他不爽,有事没事给他使绊子。
唯一那一次有时间但是又碰上了小组聚餐,这是他入职以来的第一次聚会,临到关头,陈瞿西放了池柘的鸽子。
因为翻译小组里女性居多,而像陈瞿西这样的就成了香饽饽。一个劲打听他的情感状况,得到一句有对象的答案后,众人偃旗息鼓。
待到七月快下旬,陈瞿西在自己公司的楼下看到了一辆白色的宾利。
公司周围这一块平常豪车不少,但款型都没这辆那么骚包,陈瞿西多看了两眼,驾驶位的人将车窗打开,虽然司机带着墨镜,但池柘那张脸不可能认不出来。
陈瞿西手扶车门,左右张望,就是迟迟不肯上车。
“你干嘛呢?”
“我在想怎么今天就没碰到我同事。”
“哈。”
“我上车这一幕要是被他们看见,我富二代的身份就不用在隐藏了,马上能传遍全公司,你信不信?”
池柘语塞,“再不上车就滚。”
“得嘞。”陈瞿西屁颠屁颠地坐上副驾驶。
“以前没见你这么虚荣。”
“男人基本盘。”这是陈瞿西跟他对面那姑娘新学的词。
男人对车这种东西多少是有点向往的,等陈瞿西的那阵兴奋劲过了之后他问池柘是有什么事。
能让池大少爷来接他下班属实让陈瞿西受宠若惊。
“看看我这个同城的异地男朋友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池柘阴阳怪气。
“晚上想吃啥,我请客。”陈瞿西讨好道。
“行。”
过了会,池柘问他这周六晚上有没有空。
“可能没空。”
“这次你又要干嘛?”池柘这个人不乐意的时候还是很明显,他压根不隐藏,就是为了让你看出来,然后哄着。
“上班?你那破工作是一个月三十天不带休息而且还要连晚上的时间都要剥削吗?一个月是给你六位数?”池柘语气嘲讽。
“实不相瞒,我还在实习期,连五位数都没拿到。那天晚上有饭局。”
“又是部门聚餐?”
“不是。”
“那和谁?”
“我妹妹的升学宴,必须得去。”他要是不下去,下次跟他老爹见面时不免能将这件事从吃饭前念叨吃饭后。陈父看他是哪哪都不爽,断然要减少他借题发挥的机会。
“哪个妹妹?”
“我爸跟我后妈的女儿。”虽然陈迪茵考上的学校不怎么样,但升学宴不可能不办。
“那你之前提过的那个一一又是谁?”
“我姑的女儿。”
“你妹妹可真多。”
池柘只是吐槽一下,陈瞿西没放心上,“你那天晚上是找我有事吗?”
“嗯,算是吧,但不重要。反正你这月薪四位数的大忙人怎么会有空。”
“你对升学宴感兴趣吗?”
“嗯?”
“跟我一块吃个席呗,之后提前溜。”
“你爸还有你姑姑都在?”
“嗯。”
“那我这算见家长吗?”
“你不是连我妈都见过了吗?”
“不一样。我那时候不就是你的前同事?”
“他们可能一时间接受不了,所以……”陈瞿西害怕他跟上一次一样,冷不防拉着他当众出柜,他是真怕他老爹在陈迪茵的升学宴上心脏骤停。
“开玩笑的,到时候我的人设是陈瞿西新交的好朋友。”
周六晚上,池柘跟着陈瞿西一块到了饭店,已经到的宾客不少,多数都是陈迪茵外婆家那边的亲戚,还有陈父厂里的那些生意人。
陈瞿西受到的关注并不多,就是他和池柘两个男模身高一样的人比较乍眼。
还有一点比较特殊,陈迪茵之前一直对他爱搭不理,今天晚上头一次对他这么热情。
很快,陈瞿西就想明白了原因,因为池柘。
就比如陈瞿西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没有坐主桌,而是主桌旁边那一桌,他左手边贺一一,右手边是池柘。而陈迪茵非要挤在自己和池柘的中间搬来一个椅子,美其名曰主桌都是在喝酒,她要过来吃席。
期间陈瞿西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一直在跟池柘搭话。但很快就又被叫走,毕竟她今晚上是主角,被陈父拉去挨个桌去敬酒。
她人走后,最开心无异于是贺一一,她两年龄差不大,但从小就不对付。
贺一一翻了个白眼评价道:“造作。”
陈瞿西乐了,问她这词是从哪学的。
“这很正常的词,根本不需要学好吧。哥,你之前是回前舅妈家去了。”
“是,你妈跟你说的?”
“嗯。”
“你见到你那个妹妹了。”
她说的是李晓宇,“见到了。”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问。”
“我,陈迪茵,还有你那个内蒙的妹妹,你最喜欢谁啊。”
“当然是最喜欢你了。”陈瞿西没敷衍,这三个妹妹他肯定跟贺一一最为亲近。
贺一一肉眼可见的更开心起来了。
旁边的池柘将筷子放下,搭在碗上,“叮”,听清脆的一声。
陈瞿西看过去,“不合胃口?”
池柘侧过头,“还行吧。”
饭局到后半程,桌子上的菜也剪了一大半,陈瞿西看时机差不多决定溜走。不过出师不利,刚溜出去就看到陈父从厕所里走出,他一眼就看到了陈瞿西。
“小西,来来来。”
“怎么了?”
池柘跟着他一块过去了。
“还有半年时间,你赶快准备准备。”
陈瞿西皱眉:“准备什么?”
“考公。”
陈父今晚明显是喝高了,从厕所出来,满脸涨红。
“好好考,考上了我就找人给你安排个位置,让你顶上去。”
陈瞿西无语,“那不也是黄阿姨家里的人脉?”
“到时候找个女朋友赶快结婚,给你爸我生个孙子,那你是我们老陈家唯一一颗独苗苗,就指望着你传宗接代。”陈父一巴掌拍在陈瞿西的肩膀上。
“诶诶诶。”陈瞿西急忙打断,“你小心点,要是被黄阿姨听见了有的你受的。”
然后用余光偷偷瞄着池柘,他抱臂靠墙站在一边,没说话。
“黄阿姨!我爸在这呢。”陈瞿西朝那个妆容精致的中年女人招手。
池柘晚上吃饭的时候找了一个酒精过敏的借口,全程滴酒未沾,他开车,陈瞿西依旧坐在副驾驶。
他今晚过于安分,让陈瞿西有些不习惯。
“今晚去哪啊?”
“梅沙湾。”
陈瞿西在想那个地方有什么,“酒店?”
那附近是有一个度假酒店。
池柘没回他。
“陈瞿西,你爱的人可真多啊。”没缘由的,他突然来一句。
“什么意思?”
陈瞿西是真没听懂。
“没,夸你呢。”
这时候绝对不是什么夸,但今晚陈瞿西也被灌了不少酒,他懒得去解析池柘这句话的隐藏含义,他疲惫地靠在车背,车里没有开空调,车窗开到最大,外面的风“呼呼”灌了进来。
到达目的地后池柘将车停在路边,没带陈瞿西去酒店,而是绕道酒店的后面的栈道。
白色的栈道围绕着岛屿而建的,蜿蜒曲折,没看到尽头。
夜里的海水拍打到礁石上,白色的浪花又退了回去。
他们在栈道的中间停下。
夜深,海边异常安静。
“陪我喝点。”池柘手里拿了两听啤酒,递给陈瞿西一瓶。
海风吹的让陈瞿西清醒不少。
“你这几个妹妹跟你好像都不是很像。”
“毕竟没一个是同一对父母生的,然后我运气比较好,可能集我爸妈一身的优点长的。”
池柘望着他的脸,表示赞同,对方的亲生父母他都见过,陈瞿西和他爸妈也并不是多像,他脸上所有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就是有种别样的魅力。
陈瞿西就当是为了醒酒喝着啤酒和池柘闲聊。
多说时候他在说,池柘在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大多是他学生时代干过的二逼事情。
“嘭。”
声音很小,但还是吸引到陈瞿西的目光,
绚丽的烟花在黑暗的天空亮起,第一下并无特殊的地方,但接着第二下在空中停留的时间变久,不难看出是烟花摆出的图案。
他们本就在海边,那烟花似是在海岸对面放的,所以听到的声音很小。陈瞿西眨眨眼,“诶,看来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啊,黄道吉日。”
陈迪茵升学宴的饭店今天还有人在举办婚礼。
“21号,今天。”池柘道。
“啊?已经过了十二点啊。”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响声响起,那几个字母一样的图案在空中留下的时间越来越久,这明显不是几个烟花能摆出来的,而是在特定的位置放着烟花筒,然后同一时间点燃形成的图案,要比无人机还要费事。
“X,I,X,I。”陈瞿西将天空上的那几个字母辨认出来,“草。”
“XIXI,西西。”陈瞿西没憋住,哑然失笑。
“生日快乐,的确是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