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月难凉>第11章 11、你配吗?

  【11】

  “好了 !”

  陆临川似乎被我哭喊到心烦,他摆摆手:“陆九,带先生下去随便开点什么药,你在外面守着,谁都不许进来。”

  “是,”陆九迅速放开我,跳下床。

  年轻小跟班赶紧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医箱,搀起老头跟在陆九身后出去了。

  我哆哆嗦嗦撑起身子,揽了揽衣服,抽噎着回过头看着陆临川。

  他走过来,冷冰冰地审视着我。

  我被那眼神盯得遍体生寒。

  半晌,他轻笑一声,眼睛里带着一丝嘲讽:“祁凉月,你与我成亲时并非完璧,现在装出这么一副贞烈的嘴脸给谁看?”

  我面色苍白,睁大的眼睛里还挂着眼泪。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男子也可验身,你不知道吗?”他眉头微压,直直地看着我,声音又轻又冷:“你后腰处的印记,可是你姘头亲手给你烙上去的?”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这些日子洗澡时确实摸到后腰处有一块凹凸不平的痕迹,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没跟任何人说起过。

  他看我发怔,几不可察地哂笑了一下:“看来你那位可不怎么心疼你,这一看就是用烧红的烙铁烙上去的,又疼又难以愈合,长好了也是块难看的疤,半点美感也无。”

  “你说他这不是害你吗?”陆临川弯下腰,直视我的眼睛,“他明明知道你要与我成亲,还给你烙上这个,怎么不想想倘若被我看见了,你凭这失贞的身子,在王府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我愣怔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你,”陆临川的脸离我很近,声音很轻,“又为什么愿意让他印?嗯?因为不能相守,所以要在身上留下点什么做纪念,是不是?你就这么爱恋他?”

  我看着面前这张脸,眼泪不知怎么就扑簌簌落下来。

  他很不喜欢看见我哭,每次都会皱紧眉,可我说不清为什么就是忍不住。

  “……我不知道,”我说:“我真的不记得了……”

  这种百口莫辩的痛苦我不知该怎么形容。我没法否认,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以前做过多少不堪的事,可我也不想承认,因为冥冥中觉得,害陆临川、背叛陆临川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不记得了,”他缓缓直起身,叹了口气:“真好,做的事欠的债,一句不记得了就可以轻轻放下。”

  他沉吟着摇头:“祁凉月,你活得未免太轻松了些。”

  也许吧,我不知道。

  但我明白以后想躲起来独善其身过日子,是再不可能了。

  我怎么会这么天真,自醒来那一刻就知道陆临川不喜欢我,我怎么会觉得在这种不喜欢之下还能顶着宁王妃的名头安身度日。

  “明儿五月十九,你可知是什么日子?”陆临川问。

  “知道,”我回答:“是父亲忌日。”

  他微微点头,转身走到桌旁坐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爹已经走了三年了,这三年的孝期,我守完了。”他轻轻放下茶杯,没有看我:“这三年里,我一直想着怎么处置你,要你死不难,难的是你是圣上金口御赐的宁王妃,死了不好交代,再者,我也答应过我爹。”

  我跪在那儿,红着眼睛看着他。

  “其实说到底……只怪我对你狠不下心,下不了手。”他眉目间闪过一丝怅然,接着便轻轻摇了摇头,笑了一下:“我一直等你自己了断,以死谢罪,可你却无论如何都不肯,你说你冤枉,说祁家冤枉,我三年不见你,你就咬着牙在冷宫似的清辉堂苦等三年,我冷落你,厌弃你,你却什么委屈都咽得下,一心等我为你祁家沉冤昭雪。”

  他定定地看着我:“你明知我恨不得你死……你还有脸叫我淮渊,你已经三年没敢再叫过这个名字……”

  他冷笑的神情里终于破开一丝痛楚。

  “你有什么资格?”

  叫他淮渊,不是我故意的,只因那两个字好像时时就在我唇齿之间,我疼了、怕了、绝望无助的时候,潜意识里总会惶恐而不自知地喊出来,我不清楚这两个字曾经给了我多大的安全感,多深厚的倚仗,但是……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

  “我以后再不喊了。”我看着他,哽咽着说。

  “祁凉月,我三年不动你分毫,除开种种顾忌,还因为看着你活得煎熬痛苦,生受着折磨度日,于我反而是种慰藉,你就该活得生不如死,熬成油尽灯枯,你怎么配有指望?你根本就不配!”

  他咬住有些控制不住的声音,腮颌绷紧,胸口微微起伏着。

  “可你既然落水为什么不死,为什么反而忘了前尘罪孽,一身轻松地活过来,你把该受的折磨抛开了,那我呢?!我爹到死都不知道害他的人是谁!他到死都在痛心,痛心他的副将祁锋为救护他被万箭穿心死在面前,他撑着一口气回来,就为了把那人的独苗托付给我,让我发誓护佑其一辈子!可是祁凉月,你问问自己,你配吗?!”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我爹祁锋多年追随老宁王、披肝沥胆忠心无二,可他竟是害死老宁王、害三千宁王府亲军葬身沙场的罪人,而现在又说他舍命保护老宁王而惨死,这些……这怎么说得通……

  陆临川仿佛看穿了我惊惧下的疑惑,声音冰冷,“我与你大婚当夜,收到两封密信。”他缓步走过来,伸手钳住我的下巴:“一封是你爹勾结当朝丞相仲斯爻陷我爹于死地的罪证,另一封里,是一块玉佩。”

  他眉目灼灼,带着一丝绝然的恨意:“那是我幼时得皇上御赐的珍爱之物,是我情定于你时,送你的信物。”

  玉佩。

  我脑海里电光雷鸣般闪过些什么,可我看不清,抓不住。

  心口淤堵,呼吸忽然变得困难。

  我什么都无法思考,只恍惚间听见陆临川冰冷的声音——

  “明日我爹三年祭,府里迎来送往的事自有人打点,你去祠堂跪着,我什么时候允准,你什么时候起身。”

  “记得离我爹灵位远一点,别脏了他老人家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