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衿衿,还苦吗?”』

  竹条?

  萧谙风倏地想到那兔子花灯,便是竹条扎的,谢衿亲手为了他扎花灯,只为在月圆之夜送与他,可却没送出去,就跌进了泥泞里。

  尹月既已看见谢衿手指上的伤口,便重新为了清理包扎,等这一切做完,他才退出去,留下萧谙风和谢衿二人。

  谢衿身上的伤虽已处理完成,但他却并未醒来,双手仍紧紧抓着萧谙风的右手不松开。

  萧谙风任由谢衿抓着,他周身的肃杀之气在看着谢衿的睡颜时消失了大半,连带着神色都温柔了许多。

  萧谙风就这么端坐在榻上,他用另一只空出的手去抚摸谢衿苍白的脸颊,他用手指细细地描摹谢衿的眉眼,鼻尖和微翘的嘴唇,良久之后,才抚上谢衿鬓边的簪花。

  衿衿一定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很多,他戴上他送的簪花,穿着新衣裳,提着亲手扎的兔子花灯,只为赴他的约。

  可这一切都被他的姑姑毁了。

  萧谙风不由想,他的姑姑除了给他带来痛苦,还给他带来了什么?

  从小到大,楚玉灌输给他的就只有复仇,可若是真相真如耿四所说的那样,他又该如何对待楚玉?

  正当萧谙风想的出神之际,谢衿突然发出一道微弱的叫声,“妈妈。”

  萧谙风不知“妈妈”是何意,却明显能感觉抓着自己的两只手在慢慢收紧,谢衿原本平展的眉也皱了起来。

  谢衿似是做了噩梦,他的额上渗出密密麻麻地细汗,嘴里又念叨了一句,“妈妈,我想回家了。”

  回家?

  萧谙风皱了皱眉,他方才已让盛环去知会过周安一声今夜谢衿不回去,可此刻谢衿一说要回家,萧谙风便动了把人抱回去的念头。

  谢衿还在继续念叨着,“这里好可怕,我好想回去。”

  萧谙风如今已见不得谢衿受一点委屈,他知道谢衿受了惊吓,把他抱回太傅府也许会让他睡得安稳些。

  正当萧谙风准备抱着人起来时,谢衿又呢喃一声,“可是这里有楚墨,我舍不得。”

  萧谙风动作一顿,他松开手看向谢衿,神色慢慢变得晦暗起来。

  谢衿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开口,他抱着萧谙风的手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午时,济世馆二楼的榻上,昨夜便沉睡过去的谢衿终于醒了过来,他睁开双眼,直视着屋顶,等脑子慢慢清醒,他才感觉到身上的疼痛。

  接着昨日发生的事情便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被人迷晕带到一间宗祠里,在那里遇到了疯癫的石照,他差点被石照折磨死,后来又遇到一个要杀了他的黑衣人。

  幸好楚墨出现的及时,不然他此刻已经死了。

  想到楚墨,谢衿突然侧过身,想寻萧谙风的身影,却没想到他一转头就对上萧谙风黑沉的双眸。

  谢衿这才发现此刻自己正双手并用地抓着萧谙风的手,谢衿下意识地想松开手,却没想到双手又被萧谙风反握在手心。

  “衿衿,感觉好些了吗?”萧谙风凝视着谢衿的眼睛道。

  谢衿张了张嘴,这才发觉自己的嗓子疼得有些厉害,他勉强轻唤了一声“楚墨”。

  这一嗓子哑得把谢衿都吓了一跳,他刚产生想喝水的念头,萧谙风便从榻边的矮几上端来一碗水。

  谢衿费劲地起身,就着萧谙风的手咕噜咕噜把一碗水都喝完,才感觉嗓子好受些。

  喝完水的谢衿重新躺回榻上,他看着萧谙风语气急切道:“楚墨,你有没有受伤?”

  昨夜萧谙风到时他便睡了过去,是以后面发生的事情他都不知道。

  一直到萧谙风说出“没有”二字,谢衿才放下心来。

  “我也没事,就是伤口有一点疼,你别太担心。”谢衿从方才就在萧谙风眼里看见了满满的担忧,他轻轻扯起嘴角对萧谙风道。

  伤口疼不疼萧谙风怎会不知,他知道谢衿是在安慰他,于是他紧紧握着谢衿的双手道:“衿衿,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昨夜石照的出现并未让谢衿多惊讶,但那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却让谢衿很是好奇,谢衿突然想起昨夜那个黑衣人说的话。

  “你不该去挡萧谙风的路。”

  谢衿不知道他挡了萧谙风什么路,正想开口询问时,一道敲门声从门外响起。

  “进。”

  听到屋里面传来声音,尹月端着药碗推开门。

  他走到榻边,看着已经醒了的谢衿道:“幸好你醒了,不然我还得把你叫醒,快,趁热把这碗药喝了。”

  谢衿瞧着尹月手里那晚黑乎乎的药不由皱了皱眉,他怎么把喝药这件事给忘了。

  尹月不想打扰他们二人贴贴,便要把药碗递给萧谙风,却看见他的右手正把谢衿的双手牢牢握在手心,他忍不住贫了一下,“哟,还握着啊?”

  谢衿:?

  尹月看出了谢衿的疑惑,他非常贴心地解释了一番,“昨夜谙风抱着浑身是血的你来这,我给你处理伤口时,你便抓着他的手,说什么也不松开,看这样子,他可是一夜都没睡呢。”

  “多话。”萧谙风瞥了尹月一眼,尹月见状忙把碗放到萧谙风空着的左手上,“一定要记着把药喝光。”

  谢衿没想到萧谙风竟就这样让他抓着手一夜未眠,他张了张嘴心疼道:“楚墨,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一个人没事。”

  “嗯。”萧谙风虽嘴上答应,却没有走的意思,他轻轻扶着谢衿的肩让人坐直,接着又把碗递到谢衿的嘴边温声道:“衿衿,喝药吧。”

  谢衿原本见着那黑乎乎的药直发憷,不想喝,可他又不想让萧谙风担心,只好屏住呼吸一口气把药喝了。

  意料之中的苦差点让谢衿把药喷出来,他费了好大气力才把药汁全部咽下去。

  喝完药的谢衿嘴里苦得很,他想找蜜饯过过嘴,却没想到尹月只端了药碗来,却忘了拿蜜饯。

  谢衿无奈,他只好拼命地压下嘴里苦意,可是却于事无补。

  嘴里实在是太苦太涩,让他直皱眉头。

  萧谙风此时突然站起身,谢衿原以为他要下楼去取蜜饯,没想到萧谙风却凑过来,离他极近。

  谢衿还未曾反应过来,萧谙风便把唇轻轻印在他的嘴唇上。

  谢衿一怔,他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只感觉唇上软软的,接着他的双唇便被撬开,接着微冷的舌滑进口中,和他的舌缠绕在一起。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了,只能听到唇舌之间传来的交替水声,谢衿苍白的脸颊一瞬间变得通红,他彻底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和萧谙风接吻,可他却没有推开他,反而是任由萧谙风的舌在他的唇间肆意索取。

  嘴里的苦味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谢衿只觉嘴里开始发甜发腻,比吃了蜜饯还甜。

  不知过了多久,谢衿快要喘不过气来时,萧谙风终于舍得松开他的唇。

  谢衿这才睁开迷蒙的双眼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衿衿,还苦吗?”萧谙风此刻的声音低沉暗哑,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不明的意味。

  谢衿此刻根本不敢看萧谙风,他侧着头轻轻摇了摇头。

  谢衿此时的唇染着水光,萧谙风使出极大的定力,才没有继续吻上去。

  良久之后,萧谙风才伸出手给谢衿掖了掖身上滑落的薄被。

  在此过程中,谢衿的眼睛不可避免地和萧谙风对上,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萧谙风,直到萧谙风在他的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衿衿,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不会再让你受伤。”

  不知为何,谢衿听了萧谙风这话,内心突然安定下来,他相信楚墨,相信他不会再让他受到一丝伤害。

  他轻轻点了下头,“嗯,我相信你。”

  许是身体虚弱的缘故,谢衿中午只喝了些白粥,便又睡了过去,一直到酉时,他才悠悠转醒。

  谢衿一睁开双眼,便看见榻边杵着的林越淅还有他身后的梁鹤轩,谢衿又往后寻了寻,发现萧谙风不在后才把视线放回到林越淅和梁鹤轩的身上。

  林越淅听说谢衿出事后,下了学便往济世馆赶,他在看到榻上躺着的谢衿身上缠满纱布时,眼泪差点掉下来。

  此刻见谢衿醒过来,林越淅眼角的泪终是没兜住流了下来。

  谢衿见他这模样,忍不住调侃道:“未来都是要当大将军的人,这个怎么都见不得了?”

  “很疼吧。”林越淅知道谢衿是在故作轻松,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道。

  谢衿只要不在萧谙风面前,都是一派坚强的模样,他轻声道:“不疼。”

  “石照竟然敢下此狠手,简直是丧心病狂,若是让我碰见他,我定要打的他满地找牙。”林越淅捏着拳头狠声道。

  林越淅的话让谢衿很感动,只不过,“他已经死了。”

  林越淅闻言一愣,他没问石照是怎么死的,而是称快道:“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谢衿忽然想到昨日在宗祠里石照说他的腿被萧谙风打断的事情,他转头望向林越淅认真道:“你知道为何上次石照会被人打成那副模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