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雌的头被拉起,露出一张麻木的脸。
他表情木然,眼神空洞。
眼睛里一点光亮都没有,似一潭死水。
亚雌答道:“没有,您没有在羞辱我。”
他声音平淡,语气没有一点起伏。
短发雄虫笑容变大,他挑衅地看着蓝眼睛雄虫。
用手指轻轻抚摸亚雌的脸颊,继续问道:“那你说,我刚刚在做什么呢?”
亚雌答道:“您刚刚在宠爱我,我非常喜欢,十分感谢您。”
他像是完全没感受头皮被硬扯的疼痛,没感受到短发雄虫对他的轻蔑,没感受到被周围众虫围观嘲笑的耻辱。
短发雄虫轻笑出声,他放松拉着发束的食指,赞叹道:“真是可爱的小贱虫。”
亚雌低下头。
他安静地跪在地上,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
事态走到这一步,就很明朗了。
围观的虫们立刻理清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一位肆无忌惮的阁下在正式场合调训自己的雌虫。
另一位,还有朴素同情心的阁下,跳出来指责这位阁下。
很显然,这位充满正义感的蓝眼睛阁下,单纯又无知。
轻轻松松就被短发阁下反击。
现在还把自己处在了尴尬的境地。
短发雄虫看向蓝眼睛雄虫,无辜道:“这位阁下,你听清楚了吗?如果没有听清楚,要不你再问一遍?”
短发雄虫笑得恶劣,他明知道蓝眼睛雄虫在意什么。
但是他偏偏要把蓝眼睛雄虫在意的东西,踩在脚底。
他这番话,是明晃晃的挑衅。
对啊,我是羞辱他了,我还当你面羞辱他。
但是,你又能怎么办?
“你!”蓝眼睛雄虫气得发抖。
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蓝眼睛雄虫张皇失措地看着围观的虫,他眼里带着渴求,希望有虫能帮帮他。
但是只在他们眼里看到了戏谑与冷漠。
仿佛自己是他们眼里的玩笑,而这,是一场值得观赏的闹剧。
他是戏剧舞台里的角色,甚至可能是一位丑角。
没有虫去在乎这件事是对是错,他们只在乎这场戏好不好看。
蓝眼睛雄虫有些茫然。
秦延拿起酒杯,里面装得是果汁,海曼特地让侍虫做的。
跟葡萄酒一个颜色。
免得让秦延在宴会上直接喝果汁显得不体面,又不用担心喝酒对秦延的身体不好。
喝完果汁,又拿起一块小糕点,秦延一边吃一边看戏。
八卦是本能,周围围观的虫越来越多,大家都等着看热闹。
蓝眼睛雄虫见虫越来越多,神情变得窘迫。
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虫的事。
短发雄虫眼里的恶意却越来越深,似乎很享受这一刻。
“诶,这位阁下看起来有些可怜诶,你要不要去帮帮他?说不定一帮他,他就会娶你哦。”
“还是算了吧,没必要为他得罪一个雄虫,又不是自己的雄主。你觉得他可怜你怎么不去?”
“啊,是挺可怜的,但是看这样子不是很聪明,基因等级应该不高,没必要。再说了,看阁下受委屈,有点意思。”
“是啊,估计就是个E级吧,要是个B级我就上了。”
两只虫没留意秦延,站在沙发旁就开始聊天。
他们端着酒杯,身形高挑,看起来风度翩翩。
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小声聊天时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看起来十分体面优雅。
但是聊得内容在秦延耳朵里,就显得刺耳了。
“喂。”秦延出声,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吵到我了。”
两虫一惊,脸上的面具破裂,低头看向沙发。
他们完全没注意到沙发里还坐着一位虫。
看见秦延之后,表情显得有些尴尬。
居然还是一位阁下。
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两虫明显紧张。
有些话大家心知肚明没什么,但是说出口就不合适了。
如果这位阁下上法庭告他们一状,法庭绝对会在他们身上狠狠刮下一层皮。
“尊敬的阁下……”有位雌虫试图辩解。
“滚。”
秦延不想跟他们掰扯,扔下一个字。
虽然秦延语气粗鲁,但两位雄虫明显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位阁下放过他们了。
两虫向秦延讨好地笑笑,然后加快脚步,灰溜溜走了。
秦延相信,不只是他们这样想。
在座的虫,除了看热闹的,就是看热闹的。
还是不坏好意地看。
期待这两位雄虫阁下,能带来更大的乐趣。
没有一只虫在乎谁对谁错,也没有一只虫在乎,跪着的那只亚雌的感受。
秦延也不在乎,他只是有点烦。
可能是虫太多,空气不流畅,太闷了,让他感到烦躁。
蓝眼睛雄虫低下头,不知所措,他依然认为短发雄虫做错了。
但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
他还没学会这件事。
蓝眼睛雄虫转身,想快点逃离这个让他尴尬的场景。
他像一只不能见光的老鼠,身体略微佝偻,挡住自己的脸,想要逃窜到一个没有虫的地方。
他的自尊,他的骄傲,他的信念,在这一刻碎了一地。
蓝眼睛雄虫想离开,但是短发雄虫不允许。
短发雄虫开口:“善良勇敢的阁下,你刚刚污蔑了我,难道不需要向我道歉吗?”
善良勇敢四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嘲讽之意。
蓝眼睛雄虫停住脚步,转过身。
抬起头看着短发雄虫,眼里带着茫然。
表情呆滞,顺着开口,喃喃道:“对不起……”
短发雄虫竖起食指,摇了摇,不同意道:“作为一名正义的阁下,自己做错了事情,难道就没有承认的勇气了吗?拿出你刚刚指责我的力气来。”
他表情一冷,音调提高:“声音大点!态度诚恳的跟我道歉!这么简单难道都不会?!需要我来教你吗?!”
短发雄虫冷冷看着蓝眼睛雄虫,仿佛在说,道歉都不会?废物!
蓝眼睛雄虫被吓到了。
短发雄虫刚刚说话难听,但还算得上轻声细语。
突然放大声音,蓝眼睛雄虫吓了一跳。
他愣愣地看着短发雄虫,眼睛一眨,眼眶里的泪掉下。
看起来真的有点可怜了。
围观的雌虫中,有虫面露怜悯。
但依然没虫站出来。
短发雄虫忽然放低声音,似乎苦恼地笑笑,语气温柔道:“算了,看在你是初犯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有什么好哭的呢,过来鞠个躬道个歉,这件事就过了。”
他三言两语就把焦点模糊。
明明是他羞辱亚雌在先、被指责又挑衅在后。
但是现在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完全变成了蓝眼睛雄虫的错。
而他,是一位大度的阁下。
被侮辱了也不计较。
蓝眼睛雄虫愣了一下。
他的蓝色眼睛变得呆滞,脸上写满了空茫。
他看起来年岁不大,应该还是一只未成年虫。
也是,成年的雄虫。
怎么可能对雌虫还抱有可笑的同情心呢?
怎么会去在乎雌虫的尊严呢?
场面变得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蓝眼睛雄虫,等待他后续的动作。
众虫的眼神里,或嘲、或讽、或冷漠,也许可能有一些怜悯。
但只有一点点。
这一点点的怜悯,还不至于让虫伸出援助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