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破道【完结番外】>第52章 出城

  眼见苏策起身想要出帐整兵,江子棠不再迟疑,一个翻身落在营中,那士兵提刀欲砍,江子棠右手扣住那人手腕一拧夺过他手中长刀,随即一脚将他踢在地上,长刀一提一落捅进那人胸膛,刹那间那人便断了呼吸。

  另一边净华同样迅如雷电,苏策还没来得起拿到放置在一旁的长枪,一根念珠棍便横在了他脖颈之上:“别动。”

  这一切快得让他们还来不及呼救和反应,也没引起帐外士兵的注意。

  苏策被制,倒还显得不疾不徐,只是伸出双手摊开显示自己配合。

  江子棠两步上前拾起桌上圣旨,黄布之上圣令浩荡,但此时无人在意,江子棠匆匆扫过两眼便放下了:“你是陆凡手下的人?”

  本以为苏策会跟他绕来绕去,互相试探,没成想他答应得很痛快,道:“是。”

  “陆凡给你的指令在哪儿?”

  苏策倒是配合,指了指桌下的一个暗格,暗格中放的正是那副《落霞图》,上面“皇太子宝”四个大字清晰地落在江子棠眼底。

  察觉到江子棠那一刻的眼神闪动,苏策脚步一动,净华识其动作将苏策制住挡在身前,念珠棒横在身前不让他再进一步。苏策受到掣肘识趣退后。

  不用询问,那“皇太子宝”四字足以说明一切,大梁建国时间不长,至今尚未立过太子,那么这位皇太子便只能是前朝的。

  江子棠此刻方才察觉陆凡的谋反原因,这么多年来,陆凡谋权谋利谋盟主之位,为了从来就不是这个江湖,他乃前朝太子无法通过仕途去颠覆朝纲,便选择在江湖上翻云覆雨,这是他的阶梯,他的目的是天下。

  “这不是谋反。几十年前,那皇位本就是皇太子的,太子只是拿回属于他的东西罢了。”苏策反问道,“何错之有?”

  江子棠收敛心神,只问:“除了你们度丹营,还有哪些人?”

  苏策道:“没了。前朝旧部和后来加入的都并入度丹营,由我掌管。”

  那把刀刚刚杀过两个人,血滴到地上,浓厚的血腥味弥漫在营帐中,江子棠抬手起刀:“那岂不是杀了你,外面就会变成一团散沙,陆凡也就无所依仗了。”

  这般杀气腾腾的话语未让苏策失色,他只是摇了摇头:“杀了我,还有几名副将,他们同样跟随皇太子,为复国而战。”

  “那我便杀了那些副将。”

  “大梁篡国至今已有四十八年,这四十八年来太子殿下殚精竭虑,千辛万苦,付出了许多才到今日。” 苏策那双微凸的眼睛像是落在江子棠脸上,他问话的模样很认真,他问:“或许我应该称呼您为小殿下。小殿下,您一定要和太子殿下作对吗?”

  江子棠拧眉,露出厌恶的神态,他提刀往前一挥:“我从来不是什么小殿下。”

  “好吧。”

  苏策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些叹息,声落,在江子棠提刀砍来的瞬间,苏策身上猛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内力,他的肌肉贲张,他肤色很深,随着气血上涌脸色变成了猪肝红,双眼更是像要凸出来了一般,蓬勃的内力瞬间迸发出来。他抬脚用力一蹬,地面瞬间动荡起来,他面前的桌椅也都震荡裂开了。

  可惜这样的内力并不能阻挡江子棠刀的去势,但他很快知道,眼前这个苏将军并不是在临死之前想要显示一下自己的内力,地面的震荡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一脚。

  地下和营帐四面忽而射出上百支利箭,带着劲风飕飕地朝江子棠和净华飞射而来,又快又急,铺天盖地,净华跨步挡在江子棠身前,手中的念珠棍挥舞得看不见影子,将箭矢通通挡下。江子棠并未收刀,依旧直奔苏策而去。

  苏策落下那一脚启动这营帐早已设置好的机关,同时借力往后一退,营帐后方被撕裂,苏策也逃出了营帐之外。

  江子棠刀锋已至,砍在了苏策的肩头。

  还待提刀再砍解决苏策的时候,度丹营士兵早已闻声而来挡在苏策身前,江子棠连刀砍倒两人,但军营人数众多,如浪潮一般一层一层地叠了上来。

  净华解决完身后危险来到江子棠身侧道:“先走。”

  江子棠也知道此时已经失去解决苏策的最好时机,哪怕这些士兵武艺平平,但这些常年来镇守边关的将士们勇猛非凡,他们不畏险不惧死,铸成一层层坚硬的人墙。

  双拳难敌四手,江子棠回身道:“走。”

  几个腾跃,踩在众人肩头,两人很快跳出了士兵的包围圈,眼见两人身影渐远,苏策摆手,并未着人去追。

  身侧军医很快到场为苏策疗伤,伤药止住血势,包扎之时,苏策心腹副将道:“将军为何放那两个贼人离开。”

  苏策道:“谁说放他们离开了。”

  硬质铠甲将绷带尽数遮掩,苏策挥动肩膀,龇牙露出痛苦表情道:“这小殿下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火把渐次亮起,度丹营整个亮了起来,气氛庄严肃穆,所有的士兵都望着这方,等待着他们的将军下达指令。苏策眼中更亮,他长吸一口气,胸中充溢着激动,声音像是从胸腔中震发出来似的。

  “整兵拔营,太子殿下还在等着我们呢。”

  江子棠和净华并未急着出度丹,还是回到了客栈之中,身份暴露,江子棠取出自己那套易容工具开始为自己和净华稍作易容。他们仍旧可以察觉到度丹营的行动,虽然没能杀死苏策,但起码确认了军队。

  正当江子棠仔仔细细给净华改鼻子的时候,走廊间响起了脚步声,净华念珠已握在手中。

  脚步声停在他们的门前,房门敲响,店小二在门外道:“客官睡了吗?”

  江子棠两下将东西收好问:“何事?”

  “看见还没熄灯,老板怕客官是因为冷到了睡不着,所以叫我抱了床被子过来。”说着还打了两个哈欠。

  江子棠开了门,店小二一手抱着被子,一手捂着嘴巴打哈欠,见门开了“喏”了一声便将棉被递了过去。

  江子棠伸手接被的瞬间,店小二那捂嘴的手一挥,一柄薄而锋利的小刀从他的掌心旋转而去,直飞向桌旁坐着的净华。同时从被子下面抽出一把匕首,刺向江子棠胸口。

  净华早有防备,扔出手中念珠,念珠击落小刀后去势不减,朝那店小二砸去。店小二刺向江子棠的匕首也刺了一个空,反叫江子棠捏住手腕,转了方向刺向自己心口。念珠正中店小二喉咙,店小二胸口插刀,被念珠直接撞下二楼。

  一阵噼里啪啦,是砸碎木栏杆和楼下桌椅板凳的声响,然后是肉体重重摔在地面的撞击声。

  江子棠没去看这人死活,这人的声响像热油锅中溅进了冷水一般呼啦一下激起了更多的声响,暗杀不成,那些潜藏在暗处的人不再躲藏,从客栈的各个房间中出来,冲向江子棠他们。

  江子棠看了净华一眼,只是一个眼神,他们便已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净华一脚踢开门板挡住冲过来的一群人,甩出念珠棍正面对上了这群人,江子棠则先从窗户那边跳了出去,直接跳到了一条巷道之中。

  度丹城中并不安全,必须尽快出城。

  净华断后断得很干净,江子棠身后没有尾巴,他趁着夜色一路来到城门处。大门紧闭,守城门的兵士刚接到今日不进不出,注意可疑人员的军令。

  夜晚的倦怠尚未收拾干净,还没来得及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甚至有点觉得这军令多余,毕竟可疑人员是一直都在注意的,而边城大门晚上也从来不开。

  而江子棠就在此刻悄悄摸了过来,他取出火折子吹燃在城墙周围可燃处都点了把火,包括这守城驻兵处。

  守城长官拍打着火星子慌张地跑出来,江子棠还是那身度丹营中的军服,他高喊着扑向守城长官道:“敌袭,快开门。”

  那长官道:“军令拿来!”

  江子棠手中匕首已然地抵上了他的喉咙:“开门,或者死。”

  那长官显然不想死,大喊道:“开门!开门!”

  士兵忙着灭火,有士兵听见敌袭还有疑问,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们也只用执行长官命令,于是便一起去将门推开。

  “再牵过来两匹马。”

  正当口,净华也朝城门口而来,他的身后还有追杀者,不断有人被城中声响吵醒,而那些被吵醒的少数关上窗,多数却加入到追杀净华的行列中来,源源不断似的。

  城门大开,城墙上有士兵举弓欲射,江子棠便直接挟持着那长官道:“叫他们住手!”

  可惜事态明朗后,这守城长官的话终于失去了效力,甚至有士兵开始关门。江子棠踢了一脚马屁股,那马受惊朝净华那头狂奔,被净华牵住后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后往城门口奔驰。

  江子棠将那守城长官甩到旁边,上了另一匹马,冒着城墙上飞速而下的箭矢和净华一起冲出了城门。

  月光的清辉之下,马踏青山,风速较寻常快了十倍不止,江子棠在这样的狂奔逃命之中竟觉出几分快意,然而这快意没持续多久,马翻了。

  马翻,但江子棠人未翻,见马口吐出白沫,江子棠笑骂:“狗东西,给老子劣马。”

  净华扯住马缰也从马上下来,出了度丹城,后面没有追兵。四处无人,净华凝神听了一阵,确定只有风声,暂时是没有危险了。

  这时江子棠才发现净华后背上插了一支箭,找了个山洞生了火,他忙取出伤药替净华疗伤。还好箭上无毒,净华解释道:“在城中穿巷时,有人放冷箭。”

  种种迹象表明,度丹城不仅仅只是一座边城,度丹不仅仅只有度丹营是陆凡的人,这度丹城中还潜藏着许多,这样算来,度丹营中的兵力远不止明面上这十万了。

  当时他们兵分两路也正是考虑到城中情况,边城城墙既高又大,守城兵士也多,追兵又不知多少,若是将动静引来,一路靠武力出城会麻烦很多。所以才一人拖追兵,一人开城门。

  但此刻江子棠有一点后悔:“早知道我来拖追兵了。”

  “我也不愿你受伤。”他说,“不要放在心上,这只是一点小意外。”

  江子棠借着火光仔细给净华上药包扎,虽然脱了上衣,但一旁火堆燃烧散出热量,他自己又是习武之人,倒还不觉得怎么冷。但江子棠的手指沾着湿润的药膏绕着伤口打圈的时候却让他不自觉的起鸡皮疙瘩,甚至有几分颤栗了。

  江子棠不说话,只是手指一点一点打着圈。

  他强压下这份颤栗问:“好了吗?”

  江子棠将手掌贴了上去,掌心的温度较之手指更热,膏药化在江子棠掌心,贴在净华的伤口处叫他不敢说话,他的身体从伤口处开始发热,顺着经脉流向四肢百骸。

  他几乎坐立难安。

  江子棠终于放下手,他撕下一截干净的里衣开始包扎伤口,包扎完净华正要穿衣服时被江子棠按住,他从后面拥住净华,脸埋在净华的脖颈处,亲吻他的喉结。

  净华喉结上下微动,抓住衣服的手不再动作。

  江子棠道:“在这里,好不好?”

  净华转身抱起江子棠,将他放在自己腿上:“会冷。”

  江子棠摇摇头:“我不脱衣裳。”

  净华于是不再多说什么,火堆的火光几度摇曳。离火堆太近了,江子棠觉得自己要被烤熟了,熟到从树枝上掉下来,成为风中飘摇的落叶,随着风飘摇。他明明是在下降,但他不会落在地上,不会染上尘土,因为有风托举着他,他跟着风感受自由。

  他不管风要将他吹向何处,风就是他的归宿。

  江子棠的手按在净华的心口处,感受到净华的心跳,很快很有力,跟他的一样。他的头发变得更长了一些,他跟他这样近,他不再是那个触不可及的僧人,是他触之可及,心心相印的尘世惦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