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觉醒来的季颜,感到微微的头疼。

  他抚了下额头,不由想起自己昨晚吃火锅喝酒时的豪情壮志....

  出了房门后, 家里静悄悄的,一看时间已经上午10点了。

  这算是季颜创业以来,头一次没按时到公司。

  餐桌上有霍宁存留下的便利贴,【我去上学了, 这是醒酒药,起来记得喝。】

  季颜简单漱口后,将药吃了, 一打开手机就看到很多工作上的消息,基本都是向他汇报的。

  今天赵鑫已经成功入职, 是戴丽给他办的。

  季颜的手指往下滑, 很快又看到了郭可同的消息, 【靠,季颜你不是吧, 卸磨杀驴吗, 赵鑫入职之后就不理我了?】

  【你还欠我两顿饭呢, 什么时候还?】

  【我跟你说,你跑不了的,我知道你公司在哪。】

  【信不信我去堵你!】

  季颜:“......”

  郭可同实在是太聒噪了,不过确实也是他忘记回消息了。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输入道:【你放心, 那两顿饭少不了你的。】

  【我是在忙而已, 等有时间了,一定约你。】

  这家伙几乎秒回, 像是住在手机里,【好, 我等着,反正你别想赖!】

  季颜:“......”

  在头疼缓解了差不多后,季颜才出门,不过他今日没急着去公司,反而去了趟陵园。

  自从重生到现在,他都还没去祭拜过爷爷,主要是他太忙了,脑子一刻不停地转着,步步算计,抢占先机,还要应对各种危机。

  也许是昨日见到了那几个所谓的亲人,季颜今日想去见见真正的亲人。

  那些年,季帆和舒云很少回来,却在爷爷死后,将丧事大办特办,维持着他们孝顺的体面,甚至花了大价钱在城市买了墓地。

  季颜不置可否,毕竟当初他也傻乎乎地认为父母都是有苦衷的,是爱他的。

  结果,他们的虚伪不止对他,也对爷爷。

  这四年来,他们连祭拜都没怎么来过。

  路上,季颜买了束菊花、一瓶二锅头和一袋花生米,之后他驱车了一小时才来到了郊区陵园。

  山脚下,他下了车,一步一步朝着爷爷墓地的位置走去。

  陵园里,很冷清,只能见到三三两两的人。

  终于来到了墓地跟前,季颜将菊花放下,然后笑着道,“老爷子,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你最爱的二锅头还有花生米。”

  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位和蔼的老人,脸上皱纹很深,却是音容笑貌。

  “好久没来看你了,在这过的可好?”

  季颜自说自话,他摆上杯子,倒上酒,坐在了墓碑旁,像是在对话。

  只不过回答他的是无尽地寂静,微风拂过他的发梢,带来丝丝凉意。

  半响儿,季颜喃喃自语,“老爷子,其实我也死过一次了。”

  “好可惜,没见到你。”

  “你说,上天让我回来是为了什么?”

  “是不是我上辈子活的太惨,太憋屈,所以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

  没人回答,季颜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了点酒,“以前你老不让我喝,现在我已经长大了,这杯敬你。”

  一杯酒下肚,喉咙都火辣辣的。

  季颜蹙着眉头,轻嘶了一口,“看来这酒还是适合您,我不太喜欢。”

  他吃了两粒花生米,眼神缥缈,怔怔叙述道,“昨日,我与他们断绝关系了,你应该是站在我这边的吧?”

  没两秒,他又耍赖道,“反正不管,你必须站在我这边。”

  说着,他将剩下的酒都倒在了墓碑前,喉结微滚,“老爷子,我好想你。”

  翠绿的山林环绕,空气带着清新的草木香气,整个陵园庄严肃穆。

  季颜这一坐,就坐了一个多小时,陵园的风景很好,而且清净。

  特别是坐在这儿能让他心里安静下来,仿佛爷爷还在,就像小时候一样,他们在庭院里纳凉。

  走前,季颜摸了摸墓碑,“老爷子,我要走了,要去做很多很多的事,我会成功的对吧,下次再来看你。”

  离开墓地后,季颜在山脚下待了矗足了会儿,直到雷声轰隆,他才清醒过来。

  抬头望天,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车就在不远处,走过去时,不远处有人朝他招手。

  这地方,这天气,直接把季颜吓一跳。

  可能是雷声太大,季颜没听到那人的声音,直到那人跑过来,“你好,回市区吗,可不可以捎我一程!”

  “现在打不到车,又下着雨,你放心,我按计程车的价给你。”

  季颜望着面前这个人,愣住了,好眼熟,不,这已经不是眼熟了。

  靠,这不是白玉琛吗?

  那个在电视上霸榜好几年的白玉琛!

  只是...他现在...季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混的不太好啊。

  他对艺人不是很关注,但也记得白玉琛大红是在几年后,他是个歌手,然而运气不太好,现在签的这个公司根本不做人,不给资源和机会就算了,还哄着他签了霸王条款。

  他必须在那个公司待十年,而且十年内他所作的词曲连他自己都无法支配。

  而他若是想要解约,还要支付上千万的违约金。

  换句话说,他的公司利用手底下艺人的违约金也赚了不少钱,反正够黑的。

  白玉琛有些急切地望着他,眼看着雨越下越大,两人身上都淋湿了,季颜没再说什么,拉开车门,“上来吧。”

  回市区的路需要一个小时,再加上还下大雨,路况不是很好,白玉琛坐在副驾驶忐忑地问,“那个,一百块钱够吗?”

  他打车过来花了92,实际上他这个月的生活费只剩下3000了,其中还有1500要用来租房子,剩下的1500除了要吃饭,还要付水电,他必须精打细算,预防其他意外支出。

  季颜淡声道,“不用,我捎你过去,我本来就是要回市区的。”

  “这怎么好意思。”白玉琛掏出手机想要付款,但这可不是计程车,没有二维码的,“那个,你....”

  他扫了一圈,也意识到了这个事实,而且看车内陈设,面前人的举手抬足和穿着,估摸着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那个,谢谢了。”

  季颜轻声“嗯”了一声,他没什么要与白玉琛说的,但也怕两人坐着尴尬,便放起了音乐。

  欢快的乐调在车内流转,宛如活泼的精灵洒落在人的心窝,令人舒缓。

  一首结束,白玉琛似是有慨而发,“你觉得这首歌好听吗?”

  季颜愣了一下,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他瞄了下演唱者,是一位在歌坛闻名已久的歌手。

  而下面的作词作曲,显示的正是白玉琛。

  额,这...就...

  “挺好听的。”季颜沉吟了一下,不由打量了一眼白玉琛的表情。

  白玉琛表现的很乐观,“好听就好。”

  随即,他的脸转向窗外,目光望向远方,仿佛刚刚真的只是问一下,季颜不知道得到这个答案的他是否满意。

  鬼使神差地,季颜开了口,“为什么这么问,你对音乐感兴趣?”

  这算是主动打开话匣子,毕竟白玉琛最热爱的就是音乐。

  果然,听到这个话题,白玉琛转过了头,“嗯,很感兴趣。”

  季颜瞟了他一眼,白玉琛长的很清秀,是耐看型的,虽然不是那种一眼就惊艳的帅哥,但是几年后他会因为他的才华大火。

  即便身处娱乐圈,当一个人有才华时,长相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其实,你刚刚听到的那首歌,是我写的。”

  白玉琛似有很多话要说,苦于找不到人倾诉,他长期活在压抑的生活里,急于找到一个宣泄口。

  季颜对他来说是陌生人,有时候很多话对陌生人反而更容易说出口。

  “刚刚听到你说好听,我心里既高兴又有些伤感。”

  他高兴是因为有人认可他的词曲,伤感是因为这歌他不能唱。

  季颜知道原因,还是问出了那句,“为什么?”

  白玉琛故作轻松,“就因为一些合约问题,反正我的歌不属于我,哈哈,是不是很离谱。”

  季颜沉默了一下,“是有点离谱。”

  白玉琛笑了下,“其实,我想的还是蛮开的,我人又不出名,就算我自己唱自己的歌,估计也不会红吧,所以公司这样...好像也能理解。”

  他像是在极力说服自己,原因在于自身。

  季颜挑眉,“你....”

  -“反正娱乐圈很现实的,人不红的话,连歌都会没人买,所以还不如给那些大腕唱。”他笑着说完,眼底藏着落寞。

  季颜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缓了会儿,他道,“我觉得你不应该妄自菲薄。”

  “既然能写出这么好听的词曲,那就证明曲子本身就很好,即便不是那些大腕来唱,也会红的。”

  “你是个有才华的人,是金子早晚都会发光的。”

  这话听着像是安慰,但季颜说的是实话,他知道白玉琛几年后真的能红遍大江南北。

  “哈哈哈,谢谢你,果然人听到夸奖,心情都会变好。”白玉琛噗嗤笑了出来。

  季颜也笑,“我说的是实话,你会成功的。”

  白玉琛显然没放在心上,这一刻他是自卑的,生活的境遇已经磨去了他太多的棱角,他已经不太敢妄想太多。

  -“你看得出我已经三十岁了吗,我和那个公司还有五年的合约,等合约结束,我就三十五岁了,我好像没有未来了。”

  季颜这下是真沉默了,好像说任何的言语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他知道白玉琛会成功,但白玉琛不知道,白玉琛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样灰暗的岁月里熬五年。

  就像季颜刚刚在老爷子墓前问的那句‘我会成功的对吧’一样,他和白玉琛,他们同样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如何。

  唯一不同的是,季颜知道白玉琛的结局。

  他手里好像握了一把秘钥,而这把秘钥可以解决白玉琛未来五年的苦难,这一切都看他愿不愿意。

  说实话,他们萍水相逢,前世也没什么交集,季颜没必要这么做,毕竟他也不是菩萨。

  但上千万的解约金,换一个白玉琛出来,其实是值得的。

  季颜脑子有些混乱,他公司以后虽然会扩大经营范围,但从来没想过往娱乐圈插一脚,这完全是计划外的事情。

  白玉琛望着窗外,“等进市区后,你把我放最近的地铁站吧。”

  他不好意思麻烦季颜送他回家,还是自己搭地铁来的自在。

  季颜回神,“这么大雨,你....”

  “没事,地铁转地铁,淋不到雨的。”白玉琛笑笑。

  但地铁转地铁,最后也要出站啊,到时候该怎么办?

  仿佛了解白玉琛的心理,季颜不好勉强。

  他按着白玉琛的要求,进市区后,在最近的地铁站停下,最终在白玉琛开门下车前,他递了把伞过去。

  就像是淋过雨的人,总想给别人撑伞。

  白玉琛看着面前的伞微愣,下意识讪笑着拒绝,“唉,就这几步路而已,没关系的。”

  季颜将伞往他面前送了送,态度坚决,“拿着吧。”

  他的好意,白玉琛明白,只是在接过伞时,情绪就像暴风雪似的毫无预兆地压了过来。

  他哑着声音说了声谢谢,却在转身的霎那,眼眶湿润。

  因为他发现,这个世界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