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骆疏琪离开了, 旁边的吕臻凑了过来,“这人看着瘦不拉几,弱不禁风的, 没想到能与骆宇东相识。”

  “骆宇东还让他坐旁边,不可小觑啊。”

  “现在他接了你的名片,这机会你得把握住啊,要是能跟骆宇东牵上线, 你以后保不准就发达了。”

  吕臻越想越觉得有点遗憾,“早知道我也递一张了。”

  “先说好,他若是联系你, 你也介绍我认识认识。”

  季颜无奈地看了眼吕臻。

  吕臻不以为然地瞪他,“看我作甚, 休想吃独食。”

  季颜:“......”

  演讲台上骆明州的演讲, 引发了一阵一阵的掌声。

  然而, 季颜却没怎么听进去,他此刻正在思索要不要把骆疏琪当做进入骆家的切入口。

  若是率先将骆疏琪拉到他这边来, 骆子俞将少一大助力, 到时扳倒他也会易如反掌。

  再者, 骆疏琪前世那么惨,季颜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再陷入那样的境地。

  但这事,并不容易办到。

  首先,现在他俩并无交集, 连话都说不上。

  其次, 以骆疏琪目前对骆宇东的信任来说,他任何意有所指的话都有可能被当成不安好心和挑拨离间。

  其三, 他还得躲避骆宇东的眼线,骆宇东是绝不允许他这个弟弟逃出他掌控的。

  季颜思索到最后, 只觉得有心无力,这么多阻碍,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中午12点,几轮演讲终于结束,坐在会场上的人都有些疲了。

  主办方安排了午饭在三楼,有中餐也有西餐,满足不同人的口味。

  季颜和吕臻毅然决然选择了中餐,两人坐下时,马自才也与他们坐到了一起。

  “刚刚看会场安排,下午好像是娱乐活动,去什么马场,要骑马,吕总咱俩一块吧,也好有个照应。”

  马自才提议道。

  吕臻自然没异议,他看了眼季颜,“季颜你呢,会骑马吗?”

  季颜点头,他从前跟在骆子俞身边出席了太多次活动,基本这些娱乐性质的玩乐都会。

  马自才不太信,狐疑道:“真会还是假会?”

  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别是打肿脸充胖子吧。

  季颜看了他一眼,“难道还有假的?”

  吕臻笑道:“那敢情好,待会儿我们三还可以赛马。”

  “是好久没有活动了。”马自才说着下意识舒展了一下筋骨。

  另一边,正在吃着西餐的骆宇东对旁边的骆疏琪有些冷淡道,“等下我们去的是马场,你身体这么弱就不要去了。”

  “你这次回来是革新身体数据,我安排了张医生给你检查,他等下就会来接你。”

  这个检查本来应该是今天上午做的,然后下午就把骆疏琪送回国外。

  哪知骆疏琪竟偷偷跑出来,然后被父亲发现了,而骆疏琪在表明了想法后,父亲竟同意了他来会场。

  骆宇东这才不得不把他带了过来。

  骆疏琪不太愿意,“哥,检查什么时候都能做,我想跟你去马场。”

  “阿琪,我没精力顾你,不要给我添麻烦。”骆宇东无情拒绝。

  他从18岁起,便被骆明州安排着照顾骆疏琪。

  那时,2岁的骆疏琪抱着他的腿喊他哥哥时,他真的很想掐死他,但老头子明确说过,兄弟之间要相亲相爱,还将照顾骆疏琪长大的任务交给了他。

  这算是给他敲了警钟,也是对他的考验。

  所以骆疏琪不能在他手里出任何意外,不然老头子那关他没法过。

  其实骆宇东也曾怀疑,老头子莫非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让他来照顾骆疏琪,但他的怀疑很多时候又站不住脚。

  因为老头子明显不太在意骆疏琪这个儿子,在国外这么多年,甚至都没去看过,也鲜少接他回来。

  而公司的大小事务,老头子也确实在用心地培养他,骆宇东这才稍稍放下戒备。

  不过,他是一个做事不留后患的人,骆疏琪虽不能在他手里出意外,但他也可以慢慢搞垮他的身体,反正他先天不足,到时候身体不行了,没了,也赖不着他。

  所以这么多年来,骆疏琪的身体总养不好,不得不说这其中有他很大的功劳。

  在他看来,骆疏琪这个病秧子,给点药吊着就行了。

  骆疏琪抿了下唇,“我又不骑,就看看,我在国外的时候每日待在医院和疗养院,你说外面不安全,不让我出门。”

  “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国内总安全吧,我想出去走走。”

  骆宇东无动于衷,“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让张医生带你走。”

  骆疏琪面对骆宇东的严厉已经习以为常,他耷拉着脸,扒拉着手中的叉子食不下咽。

  “阿琪,你要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骆宇东看着他,温情浅薄,不达眼底。

  骆疏琪更丧气,“我知道了。”

  半个小时后,季颜三人吃完饭后,便在大厦外面讨论着开谁的车去马场。

  马自才:“我这人饭后习惯小憩一下,吕总,我们就让年轻人开车吧,我们坐后面,舒舒服服睡一觉,到了马场也有精神。”

  吕臻眉头微蹙:“?”

  这话说的,难道季颜就不用睡吗?

  白白让他开一个多小时车?

  那是不是回来还要开一个多小时?

  近也就算了,这么远,拿他当司机呢?

  大家都是开公司的,谁在公司不是个老总啊,这让季颜面子往哪搁?

  上午那些小插曲,吕臻都睁一只闭一只眼过去了,现下实在忍不了了。

  季颜是他带来的,是他认可的兄弟,他吕臻反正做不来这事。

  “你没带助理吗,让助理开呗。”吕臻一言不合就开怼,“我带了助理,我坐我自己的车。”

  马自才有些尴尬,“我这不是想大家坐一辆车,增进一下感情吗?”

  吕臻继续怼:“你上车不是要睡觉吗,能增进什么感情?”

  马自才:“.....”

  季颜都被吕臻逗笑了,他有些揶揄地看了眼马自才,“我是自己开车来的,马总你实在想睡觉的话,也可以跟我一辆吧,我反正都要开的。”

  吕臻在一旁瞪着马自才,那样子仿佛在说,你敢把季颜当司机试试看!

  随后,他当面邀请了季颜,“季颜,你也别开,你跟我一辆,咱坐后排休息。”

  原模原样的话,他将马自才排挤了出去。

  马自才此刻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硬着头皮道:“呵呵,那个,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季颜拉住他,挑眉:“欸,马总,这才多大点事,不就是想睡觉吗,你也跟我们一辆呗,吕兄有助理在,我坐副驾,你们俩坐后面,咱们路上既可以休息又可以聊天,多好。”

  “你说是不是啊,吕兄。”

  吕臻很上道:“当然。”

  马自才摆摆手,“还是不了。”

  对他来说,羞辱不成反被辱已经关乎到他的面子问题了,现在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马自才走的步履匆匆,像极了落荒而逃。

  季颜与吕臻看着他的背影走远后,莫名对视了一眼,然后开怀大笑。

  吕臻搭着季颜的肩膀,“我跟你说,这丫的,他刚刚都是故意的,他明明带了助理却让你开车,我是个敞亮人,不喜欢生意场上搞这种三六九等。”

  “他就是仗着你刚创业没什么背景,故意恶心你,彰显优越感。”

  季颜望着他,了然于心,“那你今天与他闹掰,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放心,我和他不管是行业还是业务上都没交集,顶多就是以后见面不打招呼呗。”

  吕臻确实有自己的考量,绝不是意气用事。

  季颜笑道:“好吧,不过,还是谢谢吕兄为我出头了。”

  吕臻不以为意,“小事,早看不惯他了,以前见面还得恭维他,现在好了,都不用理了,别提多爽。”

  马路对面,骆疏琪坐在豪车后座望着大厦门口相谈盛欢的两人。

  车内的他,已经摘下了口罩,皮肤苍白通透,面容清隽而英俊,但嘴唇毫无血色。

  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那个笑起来很有感染力的青年,骆疏琪记得他叫季颜,给了他名片,还让他无聊时可以找他。

  原来人与人之间聊天可以这么开心吗?

  骆疏琪没有体会过,毕竟他连朋友都没有。

  驾驶位的张医生瞥了一眼后座,“小少爷,你在看什么?”

  他是骆宇东雇的医生,其实说是医生,也是眼线,他监视着骆疏琪的一举一动。

  骆疏琪淡淡道:“风景。”

  张医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大厦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哪来的风景?

  “好了,小少爷,咱们要出发了。”

  骆疏琪这才终于收回了视线,他咳嗽了两声,气若游丝地靠着椅背,轻声“嗯”了一声。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擦肩而过。

  不过,任何交集都是可以创造的,骆疏琪摸了摸口袋里的名片,莫名冒出了这个想法。

  停车场,马自才上车后,直接往后座钻。

  驾驶位的助理问,“马总,我们现在是直接去马场吗?”

  “还去什么马场,直接回公司。”马自才这一路越想越气,若是去马场再见到那两人,他只会气死。

  助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撞枪口上了,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好的,收到。”

  季颜从马场回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进门时,家里整洁如初。

  霍宁存的房间是开着的,每当这个时候,他便是在写作业。

  季颜站在门口看了会儿,只见少年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旁边正放着听力。

  许是听到动静,少年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按了暂停。

  季颜微愣:“额,你继续啊,我就是过来看看,没有打扰你的意思。”

  霍宁存起身朝他走了过来,黑眸深邃,“你吃饭了吗?”

  “吃了。”季颜回答。

  其实,一般他如果不回来吃饭,都会提前跟霍宁存知会一声,不然这家伙会等到他回来为止才动筷。

  不过,有时候也有特殊情况,当他回来的太晚,饿的时候,免不了还要折腾一顿夜宵。

  若是这种情况,依照前世的季颜都会简单给自己下个面,对付一下。

  但有了霍宁存在之后,他几乎每晚都会给他留着一份饭菜以备不时之需。

  “今晚炖了土豆牛腩,确定不尝一下?”少年的眼睛明亮,仿佛在推销,“新研究的菜品。”

  季颜肉眼可见地动摇了,他摸了下鼻子,“新菜品啊,那我尝尝吧。”

  他确实有点馋了,特别是霍宁存的手艺日益见长,这段时间他深有体会。

  季颜坐在客厅,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手里的手机。

  霍宁存从厨房端了一个砂锅出来,“一直温着,快尝尝。”

  季颜闻到这个香味,食欲被调动了,话不多说,他迅速夹了块牛腩放嘴里,随后表情舒展,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炖的很烂,肉入口即化,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很厉害。”

  季颜从不吝啬夸奖,他吃了一口又一口,一时停不下来。

  对面的霍宁存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见他是真心喜欢,才松了口气。

  他知道季颜每天忙于工作,起初说让他做一把刀,说是让他帮忙。

  而他因着新鲜和好奇真的跟着季颜来到了他家,他本以为很快能帮到季颜的忙。

  结果等到现在,季颜都并未指使他做什么,反而是自己一直受着他的恩惠。

  有时候仔细想想,他现在的衣食住行,还有不论是学校,还是福利院,每当他出现麻烦时,季颜总会及时出现。

  一桩桩一件件,季颜为他付出的,都是与他自己所能带来的价值不成正比的。

  他一个未成年且一无所有的人,季颜帮了他这么多,他却并不能给季颜任何什么,霍宁存这辈子第一次产生了焦虑。

  一开始,他还能说服自己,季颜是因为需要他这把刀,才会为他做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利用罢了,各取所需。

  然而渐渐地,当把这些东西摊开,他才发现他这把刀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季颜用来对他好的借口。

  季颜说让他好好读书,说刀的第一任务照顾好自己,还打算教他商场上的东西,都是最好的证明。

  毕竟现在的他真的毫无价值,或许存在利用,但根本微不足道,季颜的真诚与行为早已大过所有。

  因为他发现,季颜是在真的对他好。

  而他能做的,好像只有这样简单的一顿饭了,季颜爱吃最好不过,不然他连这一点点价值都没了。

  霍宁存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他独自惯了,从不被任何人所桎梏。

  若是待的不自在,不舒心,他大可以走,至少他最开始是这样想的。

  但现在,他变的有点贪婪,他贪婪季颜对他的好,就好像体会过温暖的人,再也无法回到原来冰冷荒芜,寸草不生的世界。

  以前周院长也对他好,但周院长是因为职责,而且她一视同仁,浮于表面。

  而季颜是第一个真心到莫名其妙对他好的人,即便是面对其他所有人,季颜都会选择站在他这边。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很棒,就像是偏爱,他从未体会过,而且他甚至变态到想看看季颜还能对他有多好。

  人性总是经受不住考验的,他不知道自己想考验什么,毕竟季颜又不是他的亲人,就算哪天把他抛弃了也是理所应当,他还不能有怨言。

  不,人是会有怨言的,因为贪得无厌。

  霍宁存深谙人性,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对面的青年,“季颜,你会一直对我好吗?”

  季颜吃了块土豆,不明白话题怎么跳到这上面去了,“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你一直以来都对我很好,所以问问。”少年敛下了眸,藏住了心思。

  季颜还以为他是没有安全感,认真承诺:“当然,不过前提是你不能做出违背我意愿,或是伤害我的事情。”

  千万不能像骆子俞那样,那就真养了条白眼狼了。

  少年轮廓锋利,抬眸看他,睫毛轻轻煽动,眸色晦暗:“那你得记住自己的承诺,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