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梓他们破开人形植物的包围圈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少年端坐在绿植编织的王座上，乖顺精致的面孔露出上位者肆意张扬的笑容。他黑色的眼瞳变成了深海般的蔚蓝色，与灵体一样散发出幽幽的暗淡光芒，眼尾下方显现出两道繁复的鬼纹，像是刻在白纸上的红印。
看到他们的身影，少年并没有收回踩在男人肩膀上的脚趾，纤细的脚踝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碎裂，但是壮实的男人完全无法反抗他的压迫，弯着腰跪在他面前的泥土里。
悦荷闻到一股浓重的尸体腐烂味道，赶紧捂住了口鼻。看见眼前的一幕，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着急地朝楚怆然喊道：“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一定会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你们看不出来吗？”楚怆然抬起下巴，高傲地撇了眼赶来的剩余玩家，“我就是恶鬼啊，创造这个幻境的恶鬼。”
苏鹏菲立刻咒骂道：“果然是你，我一开始就猜到了！表里不一的虚伪家伙！杀了这么多人，亏你还一副淡定自如的模样，真不愧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感谢夸奖，作为恶鬼，这些话真是悦耳动听，我总算是明白折磨玩家的乐趣在哪里了。”楚怆然伸手一挥，命令道，“离这么远说话多不方便，把他们带过来！”
满山的人形植物瞬间听从他的话行动起来。
“小楚，你不是这样的，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可以聊一聊，大家一起想办法通关。”粟梓的肩上架着小型的火弩，说话间射落了朝她和悦荷袭来的植物根茎。
张亚缇害怕地缩在男朋友的怀里，看着他抬起火弩对付这些恐怖的植物，哭喊道：“救命！求你放过我们好不好？我们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放过你们？可笑，食物链都知道吧，你们觉得我会放过到嘴的肉？”楚怆然抬手一指，“快点！我不想再听他们讲什么废话，把他们绑过来，交给我亲自处置！”
人型植物的动作加快了，从四面八方把几人团团围住。火弩应付不了如此大量的灵活根茎，全被疯狂的植物冲毁肢解成无用的碎渣。
人型植物用自身的根茎困住众人，把他们带到楚怆然的面前。
科维盯着王座上的楚怆然看了片刻，然后点开了系统界面，原本是三个问号的通关条件变成了【识破恶鬼的身份】。
他旋即朝悦荷递了个眼色，悦荷也点开系统界面，会意地点了点头。她看着楚怆然，无声地作出“保重”两个字的口型。
“好，系统，我们指认凶手！”她仰头朝半空中大喊道，“恶鬼的身份是——楚自强！”
【系统：恭喜剩余玩家成功通关！玩家人数为4/15】
下一刻，他们的身影渐渐消散，被强行传出了幻境。
楚怆然勾起嘴角，看着他们逐渐模糊的身影，自言自语道：“嗯，不算太笨。”
“你不会只是为了舍己为人，让这些玩家成功通关，所以让自己的灵体同化了恶鬼和‘鬼蛊’吧？”威留温不解地耻笑着。
楚怆然嫌弃地收回搭在他肩膀的脚，“我要是这么圣母心，早就死在游戏里了，刚刚通关人数可不是所有人，例如没包括这对情侣。”
他接过其中一个人型植物递来的两枚灵体碎片，把他们收进了系统仓库里。
“你想要他们的灵体碎片？”威留温疑惑道。
“没办法，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见到我想见的人。不然，连我想保住的人都保不住。”
“谁？暗府的人？”威留温心底莫名有股不详的预感，他早就通知了黑猫来帮忙，对方却一直没有出现。
“你应该很熟悉这个人。”楚怆然起身离开王座，绕着他转悠了一圈，“算了，给你一点提示。这个幻境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恶鬼都脱离了安排好的程序，为什么系统一直没有插手呢？”
“想诈我？哼，我早说过，我们可以随便篡改系统。”威留温表面上不慌不忙，但是手心里冒出了冷汗。
楚怆然托着下巴，翘着二郎腿坐在王座上，盯着他道：“嗯，你说的也对，可是我请来的那位也帮了点忙。”
话音未落，一只手突然凭空出现，把威留温抓进了撕裂的空间中。
“啊——啊——救命——救命啊——”
裂缝慢慢闭合后，威留温的惨叫声彻底消失得干干净净。
“好了，我要抓紧时间收个尾。”
他没有理会那道惨烈的尖叫，吩咐人型植物把那些被系统控制却仍然存活的玩家带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伸手一一点过六人的额头，这些人忽然恢复了神智。
【滋滋……警告……警告……滋滋……本副本失去平衡，即将永久关停！】
受到影响的幻境再也无力运转下去，周围的一切如打碎的镜子般一片片落下，露出漆黑一团虚无的空间。
——
几日后。
戴着棒球帽、墨镜和黑色口罩的楚怆然走进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别墅区，活像来做贼的。
“喂！你！干什么呢！”巡逻的保安厉声朝他喊道。
他友好地拿出一张空白的白纸，递给保安，“我来找人，这个是邀请信。”
“拿个白纸就想糊弄——”保安话还没说完，被身后出现的青年拍了拍肩膀。
青年手里拿着自拍杆，举着正在直播的手机，镜头刚好照到他和楚怆然的脸上。
他歉意地对楚怆然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忙着直播，来迟了。”
“这是你家的客人？”保安问道。
“是的，对不起，打扰你工作了。”
保安似乎很熟悉他，挥挥手直接放行了，“没关系，请业主下次提前和我说一声。”
两人朝小区里走去。
没走出多远，青年收起了手机。他扭头看着楚怆然的样子，眉头紧缩，“你怎么这幅打扮？”
“正常人寄信会是一张白纸吗？”楚怆然摘下口罩，深深吸了口气，“憋死我了！科维玩家，你应该问问那位为什么要搞出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举动？”
“为了逃系统，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暗府的人不能随随便便出现在人间，不然容易秩序大乱。”科维一边解释着，一边领着他进入了一间普通的复式别墅。
楚怆然瞄见摆放在客厅里的各种主播证书，挑了挑眉，“你的房子？干主播这么有钱？”
“哪里，干得时间长了，自然就积累到了。”科维拿出钥匙，打开了上锁的地下室，“白哥的活向来是有很大需求的，你想想，在游戏里，通关秘籍谁不想要？”
“哦，不管怎么说你们也帮了一些玩家，对吧？”楚怆然的话虽然是回应科维的，但是却面朝地下室中央的一面黑色屏幕说道。
屏幕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背影。
“信物带来了吗？”
那人的声音显然经过了处理，听上去和虚拟的电子音没什么两样。
楚怆然微笑着鞠了个躬，“白哥，初次见面，幸会。”
“白哥好。”科维走上前，和屏幕里的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在楚怆然面前伸出了手，“信物。”
楚怆然从系统仓库里取出两枚灵体碎片，却并没有马上交出去。他直视着屏幕问道：“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他们两个玩家吗？”
“我没有杀他们，灵体碎片如果没有被其他灵体吸收或者碎坏是可以复原的。”白哥顿了顿，“但是我不能让他人知道我的身份，这两人太过于咋咋呼呼了，如果通关出去，一定会找上节目组闹事。”
“您是要清洗他们的记忆？”楚怆然试探性地说道。
“没错，洗记忆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之后，我会重新让系统赋予他们肉身。”白哥轻笑一声，“你不是也被洗过记忆，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楚怆然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起来。
“别紧张，前冥使大人，啊，不对，准确来说，是曾经唯一掌管‘灵册’的前冥使大人。我可是紧张啊，那些被你知道真名的厉鬼，没有一个逃得脱你的手心。”
奇怪？提起以前的事，我竟然没有头疼？
楚怆然缓缓皱起眉头，岔开他的话，“好，我把这两枚灵体碎片交给您。”
科维上前收了起来。
“没事，系统不会探查到我这里，至少此刻不会。我也算试运营时就有幸进入游戏的人吧，所以对于你的事了解比较多。虽然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但是无知无觉地过一生不好吗？你干嘛对自己这么狠，偏要回来？”
楚怆然迟疑片刻，“……我没有选择。”
“遭到那些被困游戏的玩家亲人或者朋友的威胁了？”白哥颇为同期地叹了口气，“唉，真是可怜，这世间总是这样善恶不分。”
楚怆然抿了抿嘴，没有作声。
“你愿意帮我吗？条件由你来开，甚至是报复那些在现实世界欺负你的人都可以。”
听了这话，楚怆然轻蔑一笑，漫不经心地开了口，“不多，两个条件。首先，放了他。其次，恢复我失去的记忆。”
“放肆！”科维站在一旁吼道。
白哥立刻制止道他，“别激动！他是我特意邀请来的客人，退出去！”
科维马上收起怒气，低下了头，“是，白哥。”
他走出地下室，关上了门。
屏幕那边沉默了许久，久到楚怆然认定不会收到任何答复，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那个声音喊住了他，“我答应你的条件，但是能不能百分百做到要看你自己。我送你进鬼塔，如果你真的继承了你父亲的本事，不仅这两个条件可以完成，你还会得到你想要的真相，以及找到我。”
“好，成交！”楚怆然伸出手，在虚空中握了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