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楚怆然浑身的酸痛还未消退,伤口也刚刚结疤,女子就催促着他去了学校。

  看见他后,吵闹的教室突然安静了几秒钟,同学们彼此之间窃窃私语,朝他指指点点。楚怆然莫名其妙的看着投向他的目光,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周围的同学像对待空气似的无视他,全都挪动着课桌尽可能地远离,仿佛他是个带着病毒的传染者。

  上课铃声响起,课代表跟着老师一起走了进来,分发新的作业簿。

  从靠近讲台的第一排起,每一列从前往后传递着作业簿,数量是提前数好的,但是到了最后一排的楚怆然那,却没了多余的作业簿。

  课代表没有理会他的喊声,于是他只好上前来到讲台上和老师去说。

  老师很是不耐烦地撇了他一眼,“先下去,上课的时候跑到讲台前,这么随随便便的!我这里没有多的,你要下课后自己去找教务处。”

  楚怆然“嗯”了一声,退回了座位上。他一抬眼,前排的桌面上放着两本一模一样的作业簿,而坐在位置上的那个同学还在和同桌分享自己成功捉弄人的小手段。

  很好,就找你问了。

  下课后,楚怆然在厕所门口拦住了前桌。

  “为什么你们会用那种眼神看我?”他直截了当地开了口。

  前桌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低着头,“我,我不知道,大家都这样,所以我也……”

  “那么,你为什么要拿两本作业簿?”

  前桌没想到自己做的事被他发现了,紧张地辩解道:“我数错了,不知道拿了两本。”

  “嗯对,都不是你的错。”楚怆然眯了眯眼,试探性地继续问道,“学校背面的后山你去过吗?”

  听到“后山”两个字,前桌微微睁大了眼,手指不自然地捏紧了衣袖,接着反应过来,立刻回答道:“没,我没去过。”

  果然是因为昨天去后山的事,被人暗中盯上了。

  他烦躁地皱紧眉头,转身绕过前桌走回教室。

  午休时,楚怆然去食堂打饭。

  不断有别的同学插队到他的前面,想把他挤出队伍。窗口的阿姨很是嫌弃地睹了他一眼,专挑些烂菜叶子和生姜配菜给他,别说荤菜了,连米饭都少得可怜。

  粟梓和悦荷看不过去,又帮他重新打了一份。

  “你到底干了什么?怎么学校里的人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粟梓把新打好的饭菜推给他。

  楚怆然感激地接过,拿起筷子扒拉了一口,“如果你们也不清楚,那看来是幻境自行做出的调整。”

  “你遇到什么事了?身上全身淤青和伤疤。”悦荷担忧地望见他裸露在夏季校服外的胳膊,上面被撞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很多细碎的疤痕,像是被树枝刮出来的。

  楚怆然放下筷子,怀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同学全都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他们的桌子,才压低声音缓缓问道:“我昨天去了一趟后山,学校后的那个小山坡。”

  “你觉得那里有问题?”

  “对,这一系列的变化都是由这件事引起,所以我准备今天放学后再去一趟。”楚怆然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悦荷道:“我们和你一起去,多点人也好互相照应。”

  “好,多谢你们。”

  放学后,楚怆然刚迈出步子走出教室,就看见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先前一队的那个大汉穿着清洁工的衣服,把拖把桶踢到了他的面前,“老师找你罚抄课文,不抄完一百遍不许回家。”

  他有些无语地看着大汉的装扮,恶鬼不来调整一下吗?太违和了啊喂!一个当过屠夫的大老粗穿着一身翠绿色的清洁服,喊他去罚抄课文?画面太美,谁来拯救一下我的眼睛!

  不过,既然强行派人来阻拦,证明我的推测是对的,后山确实有问题。

  “好,我去抄课文。”楚怆然转身回了教室。

  等虎彪走远后,他拉下窗帘布,在自己的腰上一系,然后打开窗户翻了出去,踩着墙面上的水管下到了一楼。

  他溜到教学楼后,碰到了等在那里的粟梓和悦荷。

  ——

  虽然今天是个大晴天,后山却一如既往的潮气很重,地面上长满了青苔。楚怆然走在前面,用手移开挡路的树枝,叶子上的露水落了他一手。

  他们走到庙宇所在的位置,然而那块地方根本没有什么建筑物,只有一株枝叶繁茂的桃花树。阳光穿过树冠投射下来,在泥土地上洒去大片光阴。

  “哪里有神庙?你不会看错了吧?”粟梓往四周转悠了一圈。

  楚怆然骤然灵感一现,“神庙?上一个幻境也有神庙,不在这里的话,会不会出现在村子附近的山上?”

  “哈?不太可能吧,除非神庙张腿自己会跑。”粟梓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悦荷思索道:“你的意思是类似于‘海市蜃楼’的现象?原本是那个山里的场景通过光线的折射出现到了这个山里?”

  “嗯对,毕竟传言来源于村子附近的山而不是这里。”楚怆然抬眼看向山林深处,“我还有一件事要去确认一下。”

  他们继续往山上走,直到眼前出现了一个冒着炊烟的小木屋。

  木屋的主人似乎不在家,透过窗户往里看,楚怆然看到了一幅幅画像,全部是人或的半身像,但是他们的表情如出一辙的相似,两边上扬的嘴角宛如被人强行勾住硬拉出来。

  粟梓吓得后退一步,惊叹地掩住了嘴巴,“这些画像和表情不就是我们上一个幻境里见到的那些,那个山林中的小木屋!”

  “没错,我记得有几副画是一模一样的。”悦荷赞同道。

  脚步声突然从他们的身后响起,中年人走了过来。

  “好啊,你们居然胆子这么大,跑到老子家来了!”看清楚怆然的容貌后,他耻笑道,“怪不得小崽子在校门口没逮住你,竟然还敢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楚怆然冷静地撇了眼他拿着砖头的双手,用胳膊肘戳了戳粟梓,暗示她把武器准备好。

  他指向身后的木屋,朝中年人问道:“里面的画像是你的吗?学校里的美术老师刚好喜欢收藏这些东西,我可以帮他问一问吗?”

  “什么画像,我不知道!那屋子是我住的,你们快点滚蛋,但是这个小子要留下来!”中年人不耐烦地挥着手里的砖头,威慑他们。

  “这个屋子原本是别人的,不是你的?”

  “你小子咋这么多问题,真不愧是那个村子里出来的‘煞星’,把一村子的人都害死了还不够,还来这招惹我!”

  楚怆然愣了愣,急忙问道:“村子怎么了?”

  从他这几天的经历来看,村子里的人不都是好好的吗?

  “怎么了?自己去一边打听去!真是个傻子!”中年人没了耐心,一步步逼近过来。

  他挥舞着砖头朝楚怆然砸了过来,却在半空中被粟梓一枪射裂了,碎成残渣落到地上。中年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注视着粟梓手里的武器,嘴唇哆嗦着,瞬间没了气势。

  他尴尬地陪笑着扔掉了手里的另一块砖头,“我说,什么都说,大家有话好好问。”

  “好,”楚怆然微笑着把他领进屋内,“不急,我们慢慢聊。”

  “我也是在那个村子出生的。”中年人坐在椅子上哆哆嗦嗦地回忆,枪口正对着他的额头,“去年夏天发了一场洪水,几乎把整个村子都淹了,但是没人知道水是怎么来的,因为村子附近也没有河流,而且其他的村子都没有事。那水来得快,去得也快,仅仅半天就流到地底下消失了。”

  “有人伤亡吗?”楚怆然道。

  中年人停顿了下,“水退了以后,村子里少了将近一半的人,于是村里人到处寻找,甚至寻求别村的帮助,但是所有方法都试过了,依旧没有找到。然而一个月后,那些失踪的人自己走了回来,从大山里陆陆续续地出现在自家门口。”

  “那个,我、我能喝口水吗?”他抬头看向桌面。

  楚怆然拿起茶杯倒了点水,推到他的面前。

  他抖着手拿起杯子,撒出来不少水,赶紧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继续说道:“我当时二十岁出头,没怎么上过学,帮着家里干农活。出事的时候,家里人除了我和我父亲之外,都失踪了一个月。原本以为是找回来了也就没事了,可是所有失踪的人都多了一个习惯——喜欢晒太阳!”

  楚怆然微不可闻地皱了下眉。

  “他们每天起得很早,一看见阳光就疯了似的跑到地里,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直到被家里人拉回去。我一开始认为是得了什么怪病,不顾父亲的阻拦,偷拿了家里的钱去别处请巫医。”

  “你们请巫医了?”楚怆然若有所思地沉下目光。

  中年人起身拿出压在桌上的一张字条,“就是这位。”

  字条上写着:威留温,电话189********

  因为年代久远,字条边缘泛黄,字迹也有些模糊。

  楚怆然拿起字条,抬眼看向中年人,“你称呼我为煞星,也是因为这个人吗?”

  “……是,巫医说洪水是神明降下的罪责,而你是灾难当天出生的,视为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