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晚渔>第17章 赢面

  第二天,晚且舒就飞到妈妈那里去过寒假,晚渔跟吴姝妤说了他受伤的事,麻烦她来送妹妹去机场。

  吴姝妤一口应下,早早赶到,帮晚渔开车。

  他们把晚且舒送到安检处,交给航班的乘务员,晚渔依依不舍地道别,眼看着她过了安检,看不到人了,才离开机场回家。

  晚渔回家后等了十几个小时,坐立难安,时刻看着手机上航班轨迹,终于收到姐姐那边的消息,说接到小孩,这才放下心。

  伤筋动骨一百天,但陆观野给的药膏很管用,晚渔在家宅了一周,慢慢读完了宋梓谦发给他的剧本,脚踝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秦可欣仍然没有放弃他,之前卡着寒假的节点,问他能不能接一个综艺,做飞行嘉宾,只要拍摄七天。

  晚渔闲着也是闲着,就没有推辞,收拾行李,飞往北方。

  晚渔在圈内是有名的脾气好、会说话,因此综艺节目很偏爱他。

  这个节目是当下一个很热门的恋综,请晚渔做观察员。

  不过他自己的感情还很成问题,怎么还能去指导别人谈恋爱?

  宋梓谦得知这件事后,特地打电话嘲笑他一番。

  晚渔不甘示弱,道:“我看这个节目里所有人的手段,加起来都不如你一个。要么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导演,下一季请你上,肯定能把节目效果拉满,比请我这个大明星有用的多。”

  宋梓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着说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播。

  宋梓谦笑完,说道正事,约他滑雪。

  宋梓谦每年冬天都到处滑雪,在国内最爱崇礼那边的雪场,今年碰巧很多朋友的时间都凑出空来,他就财大气粗地包了一个温泉酒店,请大家玩。

  他有一个富二代小圈子,各自都带着伴,每天都很热闹,滑雪打牌打桌球喝酒泡温泉等等,等玩腻了,异想天开要看极光,于是集体飞到更北面去了。

  晚渔比他们晚到几天,也懒得凑热闹,悄悄在后山的酒店里找了个小院子,睡了两天,直到宋梓谦亲自敲开他的门,说其他人走了,彻底清静了,邀他出来玩。

  雪场上果然冷清了很多,晚渔戴上帽子和护目镜,完全不用担心被认出来,痛痛快快地玩了三天,与刚刚赶来的邵梁打了照面。

  邵梁看起来削瘦了一些,晚渔问他忙不忙,他说还可以,不愿多谈自己的事情,倒是很关心晚渔家小狗的情况。

  提起这个,晚渔就有很多话要讲,慢慢告诉他,晚且舒给小狗起名叫莎莎,刚到家时有些肠胃炎,喂了点益生菌,过了两天就好了,现在每天吃得多拉得也多,几乎几天就长大一圈,在家里、在院子里玩也快不满足了,估计等他回家,就要加入遛狗大队,每天带狗出门散步。

  邵梁听得微微笑起来,说,阿富汗猎犬的运动量确实大。

  虽然宋梓谦包了酒店,但雪场上还有附近其他酒店的客人,他在这里玩了快一周,又交了新朋友,远远看到邵梁来了,与晚渔站在一处聊天,便带着新朋友过去,介绍大家认识。

  新朋友们一共三人,住在山下的酒店,晚渔定睛一看,摘下护目镜,惊讶地打招呼,道:“谢老板?”

  谢志也吃了一惊,道:“晚先生。”

  前两周,刚放寒假,他还想邀请晚渔带小孩来馆里玩,陆观野从他背后路过,正好看到电脑上的聊天框,让他不要白费力气,这位会员的小孩不在家,本人伤了脚踝,估计要歇好一阵。

  陆观野说得很严肃,好像晚渔受了很重的伤,又很娇气,无法动弹,谢志只得作罢,此时在高级雪道看到如此活蹦乱跳的晚渔,真是出乎意料。

  谢志解释道:“放寒假,又快过年了,陆老板看店,我带员工团建一次。”

  晚渔有点遗憾陆观野没来,谢志又说:“我过年前回店里,不知道陆老师之后有什么安排。”

  反正宋梓谦这里只有三个人,酒店大多数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就邀请他们住到山上,晚上一起吃饭打牌,热闹热闹。

  六个人,开三副崭新扑克,掼蛋。游戏前抽牌分组,晚渔、邵梁与店里的齐哥一组,谢志、宋梓谦与另一名叫小叶的店员一组。

  看得出来,宋梓谦与小叶走得最近,也是因此结识另两位朋友。

  晚渔也在攀岩馆的照片墙上看到些小叶的照片,是店里资深教练之一,手长腿长,一看就是天生擅长运动的那类人,下午时晚渔看他滑雪,动作潇洒利落,够张扬够帅气的。

  宋梓谦拿了一手好牌,小牌都连成炸弹,还拼出一副同花顺,炸了四次,成功做了头家,把出牌权顺利让渡到小叶手里,小叶也争气,很快出掉牌,最后晚渔三人只努力关住谢老板。

  宋梓谦向队友邀功,笑眯眯道:“怎么样?我厉害吧?”

  小叶捧场道:“厉害呀。手气这么好。”

  晚渔忍不住吐槽他,道:“戆人摸大牌,这种牌,不论怎样打,都能走头家。”

  宋梓谦也不恼,反而呛道:“有人摸不到好牌,急了。”

  这一把轮到晚渔发牌,他余光去看邵梁脸色,但邵梁打牌一向很稳,不带什么情绪,算牌又准又快,跟他一组,不论牌面好坏,都是输少赢多。

  晚渔暗自佩服,心道真是好涵养,自己要趁此机会,多多向邵梁学习。

  打完一轮,邵梁组没什么悬念地赢了,宋梓谦没有兴致再玩,要去放烟火,小叶穿上外套跟他出去,牌桌上剩下的四个人重新开了两副牌,打八十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宋梓谦是并非良偶,对小叶绝没有什么真心可言,不过是露水情缘,谢志不看好,也不好多说什么,四个人沉默地摸牌、出牌。

  过了会儿听到外面响起砰砰的烟花声音,从他们的窗户里,正好能够望到漆黑夜空中转瞬即逝的绚丽花火。

  晚渔的位置正对窗户,看烟花分了神,输了两把,被谢老板追平,对面与他组队的邵梁忍不住出声提醒他:“专心。”

  等他们又打完一轮八十分,已经是凌晨,外面的烟花早就歇了,四个人各自回房休息。

  玩了两天,年关将近,谢老板与齐哥先回沪,小叶想多留几天,等除夕那天,与宋梓谦一起回去。

  谢老板懒得管他,就当多给他放两天假。

  谢老板走前,晚渔忍不住问他,陆观野到底会不会来。

  谢老板也不能断言,只说陆观野的家人在国外,这几年过年都在雪场。

  晚渔恳请道,你帮我问问他吧。

  谢志笑,你怎么不自己问他?

  晚渔说,我问他,他肯定就不来了。

  谢志说,那也不一定。

  谢志故作玄虚,道,我问他,与我帮你问,那肯定是不一样的,你且放心等着吧。

  晚渔得了一个似是而非的保证,像等待戈多里的流浪汉,不知道他会不会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

  又像是捧着薛定谔的盒子,不打开盒子,就不知猫的死活,但一旦打开了盒子,必然只能得到死猫一只。

  陆观野早就定好了机票,等谢志回来,与他简单交接了工作,准备直接带着行李去机场。

  临走前,谢志却叫住他,给了他一张房卡,说:“我们这次找到家新酒店,在山上,温泉相当好,出门就是雪场,算我请你,这几天辛苦了。”

  陆观野说:“柳斐要和我一起。”

  谢志看到柳斐站在一边,地上放着一个大的登山包,就问她:“怎么不回家过年?”

  柳斐说:“回家也是被催婚催育,没劲。还不如出去躲清静。”

  谢志只能说:“好吧,那酒店空房多得是,你们再开个。”

  天气预报晚间有暴雪,下午时天空就阴沉沉,陆观野与柳斐上山时开始飘小雪,三四点钟的时候,仿佛已经傍晚,酒店提前开了路灯。

  柳斐嘶了一声,说谢老板找的什么酒店,像侦探小说里的暴雪山庄。

  旷工的小叶知道他们差不多要到,在大堂等他们,陆观野他们进了酒店,才明白过来,房间不是谢老板请客,而是被新认识的朋友包场了,请他们住。

  宋梓谦接到小叶的消息,出来和他们打招呼,笑眯眯对陆观野说:“陆老师,我常听晚渔和妹妹提起您,久仰久仰。”

  他见了陆观野本人,以后是没法轻易说出让晚渔换个人喜欢之类的话,栽在陆观野身上算是晚渔有品位。

  窗外的雪下大了,想下山换酒店也没有办法,前台工作人员给了柳斐一张房卡,他们暂且安置了行李,住下。

  邵梁在房间里远程办公一整天,接到宋梓谦消息,催他出来吃晚饭。

  他路过晚渔的院子,惊讶地发现屋子里还亮着灯,便敲门,顺路叫上晚渔一起。

  晚渔一时找不到自己房间的伞,走到邵梁伞下,一起去主楼吃饭。

  两人各怀着各的心事,一路默默不语。

  到了餐厅,其他四人已经落座,看着晚渔和邵梁都穿深色长大衣,共撑一顶长柄黑伞,慢慢从雪中走到屋檐下,晚渔先钻进屋子,邵梁不紧不慢地在后面收拢伞,抖落一地的雪。

  这画面般配和谐,宋梓谦在叹气,发自内心地惋惜晚渔心里有人,不能与邵梁一起。

  晚餐吃怀石料理,算是为陆观野、柳斐接风洗尘,也与温泉相得益彰。

  晚渔挂起大衣和围巾,又脱去鞋子,穿袜子走上榻榻米,在空位坐下,很得体自然地与陆观野打招呼,道:“陆老师,真巧。”

  又道:“柳教练,好久不见。”

  邵梁晚他一步进房间,也依次与两位新来的客人打了招呼,落座。

  一条长桌,两边各三人,坐得随意,晚渔坐在柳斐的对面,在宋梓谦和邵梁中间。

  宋梓谦做主人,先举了杯,说了些欢迎的话,就开餐了。

  邵梁在晚渔旁边,坐在陆观野对面,笑道:“陆老师,我们总算是见面了。”

  他说:“上次在小区里,我的代驾不小心碰了陆老师的车,我一直都想当面赔礼道歉。”

  邵梁很自来熟道:“我们通过电话,陆老师记不记得?”

  当时的事情是晚渔代邵梁出面处理,还趁机在陆观野面前刷了不少好感,但此后发生的误会与事件太多,令人感觉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陆观野想起来了,说:“原来是邵先生。”

  邵梁很快喝完杯子里的酒,当作赔罪。

  邵梁又说:“小鱼帮忙处理,也敬你一杯。”

  晚渔连忙说:“都是朋友,不要客气。先吃菜,慢点喝。”

  虽是这么说,但晚渔也是吃得少,喝得不少,期间谈到家庭新成员小狗,又聊了些恋综拍摄期间的趣事,俏皮话也说了不少,席面上一派其乐融融。

  见不了面时,想他过来,多些交谈。可见了面,又很拘谨,怕他不想见他,不想与他多说,会不高兴。

  晚渔两颊浮起薄红,宋梓谦就不再让人给他倒酒。

  饭后大家转移到茶室,继续聊天。

  茶室空间更窄,不知道是不是其他人有意,把陆观野旁边的位置留给晚渔,六个人腿都长,在桌下不可避免地挨到一起,陆观野坐得放松,晚渔坐得局促,话都变少了。

  地暖太热,茶水太烫,或是日本酒的后劲厉害,没过多久,晚渔就坐立难安,想出去透气。

  他站起来,对面的邵梁刚好也站起来,两人对视间都愣了愣,默契地出去抽烟醒酒。

  廊下有暖灯,也不是很冷,背后是温暖热闹的房间,面前纷飞的雪遮住了黑暗中的雪山,只能想象出大概的轮廓。

  两人站定,各自点烟。

  晚渔先忍不住了,问邵梁:“你这样,不觉得伤心吗?”

  邵梁反问:“你呢?伤心吗?”

  晚渔苦笑,说:“还可以,有一点煎熬。”

  邵梁说:“差不多。十几年前还会伤心之类,现在快习惯了。”

  晚渔说:“我情况复杂。”

  邵梁顺着他的话,问:“哪里复杂?”

  晚渔说:“以前的电影剧本,说暗恋一个人会觉得自卑,我从来不在意,以为是编剧乱写,现在懂了一些。”

  邵梁又笑,说:“我还以为你是明恋呢。大明星都能自卑,让我们普通人还怎么活?”

  晚渔沮丧道:“他很很优秀的,工作稳定,财富自由,精神上也很富足,作为成年人,很完整很自洽了。而我心胸狭隘,误解他、伤害他。他以前可能对我有点喜欢,但现在不好说,我有时候感觉,没有我更好,他更舒心。”

  邵梁想了想,说:“他缺什么,你给他什么就好,不是很明显吗?这么完美的人,有且只有一点遗憾,那点遗憾是以前被你拒绝。”

  邵梁面对沉默的山脉,平静道:“起码他喜欢过你,你的赢面很大了。”

  晚渔想问,那你呢?

  但他转念一想,宋梓谦早就断言,邵梁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宋梓谦一贯喜欢和他一样外向的、热情的、张扬的、帅气的,喜欢冲动刺激、好聚好散。

  可邵梁是沉默的、内敛的、循规蹈矩的,太温吞、太熟悉、太没有新鲜感。

  关于这一点,邵梁肯定体会更深。

  邵梁也够人精,猜得出他在想什么,主动解释说:“我又是另一种情况。最好不要像我这样,拖得越久,越没有希望了。”

  邵梁变戏法一样,变出一张房卡,在手指间夹着,说:“宋梓谦让我给你的,陆观野房间的门卡,你要不要?”

  晚渔耳朵尖红了,摆了摆手,道:“不要。我要这个干嘛?我可是正经人。”

  邵梁笑着哦了一声,说:“我跟他打赌说你不要。我赢了。”

  邵梁却没有把房卡收起来,反而走近了一步,眼疾手快地把卡塞到晚渔裤子口袋里,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又退后一大步,说:“麻烦替我还给宋梓谦。我暂时不太想见他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