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慕长洲走来,一定不是一帆风顺的。那些年里,她一个人出去,从学校走到工作,哪怕回国也是各方猎头费尽心思挖走的对象。

  她的路,也从来不是坦途。

  “想什么呢?”慕长洲的眼球转动,侧过身避开光线,呢喃着。

  “没什么。”宁安不再提那些事,抬手抚摸她的眉眼,弯下腰轻吻两片薄唇:“只是看看你,没想什么。”

  “嗯。”慕长洲将醒未醒的,在她的掌下避开阳光,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过话:“我记得你还要去公司的。”

  “迟一些没关系。”宁安笑着,从床头柜里取了眼罩,温柔给她戴上,叮咛着:“你多睡一会儿,我点了饭,到了后让放在门口,醒了再去拿。”

  慕长洲等来了早上的亲吻,有意去拥抱,胳膊却累得抬不起来。

  房间里有轻微的脚步声,节奏熟悉。宁安去了卫生间洗漱,又去厨房,大概是取牛奶,最后回到房中,窗帘被拉上。她打开衣柜,几乎没有犹豫就准备好了今天的装扮,继而轻盈地在梳妆台坐下,没怎么处理昨夜的痕迹,飞快上了妆。

  直到房门的锁“滴滴”响动,慕长洲才缓缓坐起身。她摘下眼罩,在黑暗中逡巡着领地。

  分明醉酒的人是宁安,她却揉着前额,弯下了腰。

  晨会在曾sir的主持下,从十点开到了一点。会议议题散漫,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到了也不知道曾sir到底要什么。

  PPT演示到最后两页,宁安打着精神记录着所谓的要点。高水昕实在是精明,只在开头露了一面,言简意赅,继而声称另有安排,施施然退场。

  另有什么安排?摆明是瞧不上曾sir,不想和他同台罢了。

  曾sir洋洋得意,全然没看出来在座的中层都是昏昏欲睡,也不知他想了什么,慷慨激昂起来,唾沫横飞,让前两排的人苦不堪言。

  宁安跟着大部队飞速离开,曾sir果然有意向和她谈一谈,只是从溜须拍马中抽身,早就看不到宁安的身影。

  很快,OA系统上,宁安的名字后显示公出,备注“并购案外调”。而她本人和小江几个挥挥手,挎着包赶紧离开。

  高水昕在市中心的私房菜馆订下包间等她,到的时候已经过了两点。服务生领着宁安入内,在她落座后请她选今日要用的餐具。

  宁安选了套颜色清淡的,和高水昕致歉:“高董,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不就是老曾夸夸其谈耽搁了?你有什么不好意思?”高水昕注入温茶,将茶盏推过去,眼底存了考量,笑着说:“他什么德行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看你愿不愿意走捷径而已。”

  话已至此,宁安很明白这是对方给自己递话。她按着礼节浅尝了一口茶汤,竟是喝了出来茶种。她显得心事重重,眼神躲闪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高水昕。

  “高董,有件事我需要坦白,并为我之前的隐瞒向你道歉。”宁安说出自己和慕长洲的关系,又强调:“你放心,我并没透漏出关于并购案的任何信息,但听她的意思,Easter早就得了信的。”

  “这是你的私人感情,我是你的上司不假,但又不是别的什么人,你说是信得过我,不说也是你的隐私,有什么好抱歉?”高水昕彻底松下来,打趣:“你这张嘴牢固得紧,老曾是个没把门的,现在谁都知道是他说漏了。”

  “什么?”宁安将吃惊表现得恰到好处,又挂着忧愁问:“那……咱并购案怎么进行?”

  “全公司参与并购的,也就只有你现在心心念念着想要做成吧。”话到此处,高水昕也累了,喝下一盏,才继续下去。

  “起初我的确想并入EZ,这一年他们没什么大动作,但一切都是稳扎稳打。我找猎头查过EZ的主要成员,即便没有慕长洲,他们也是实力雄厚,未来三到五年,一定会对整个行业带来大的改变。”

  宁安慢慢饮茶,忍着腹中的饥饿。她的确没料到高水昕竟然早早就在关注EZ,甚至棋高一着,提前落子。

  高水昕按了上菜铃,很快有服务生入内,撤去了茶具,将几道前菜上桌。

  “如果成功并入EZ,对公司会是一大助力。只是没想到曾的眼光被狗吞了,一点远见都没,提前放出风声,就会引来群虎相争。我看这并购是成不了的,你就演下去,装装样子吧。透些别的消息给EZ,也未尝不可。”高水昕提醒着宁安:“收购不成,起码你我要和EZ保持良好关系。”

  “我懂了。”宁安沉稳点头,又叹息:“慕长洲学生时代就是天才,高考前其实京大就想签她,只是学霸的思路与众不同,非要遭一场罪证明自己。”

  “你们能重逢是件难得的事,不要因为工作疏忽了彼此。这一段时间松散起来吧,过年还要分别,小情侣热恋期最难过了。”高水昕在打趣中透露了信息,尝着菜肴,露出享受的神情。

  “那曾sir就拜托高董替我打掩护了。”宁安自然听得出敲打,借坡下驴,也跟着品尝美食。

  后面打着机锋,避开工作,起码明面上其乐融融。饭局结束,服务生送上早就准备好的外卖盒子,是递给宁安的。

  “你要开车不喝酒,这里头是小瓶的女儿红,回家尝尝。还有些卤味,给你家的试一试。”高水昕喝了酒,两颊薄红,没有起来,挥挥手和宁安道别。

  宁安拎着袋子上车,先打给慕长洲。

  “下班了?这么早。”慕长洲的声音听起来愉悦,背景音很安静,应该就在家里。

  “嗯,要我捎带不?不带的话,四十分钟左右回去。”宁安悬着的心渐渐落下,等来答复,挂断电话,专心开车回家。

  打开了才知道,那卤味融合了川菜,竟然很辣。慕长洲没防备咬了口,被辣得满脸通红,连喝了两罐牛奶,湿漉漉得双眼里很无可奈何。

  “嗅着陈皮味,没想到这么辣。”宁安帮她擦拭着眼泪,笑着抱歉:“这家私房菜主营宁波菜的,很难订,她主动给我就没推辞,不好意思啊,连累你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喜欢你就吃吧。”慕长洲重新坐下,闭着眼舒缓口腔的不适,缓了好一阵,才说:“你们这位高董,真是深不可测谋定后动。你跟她走,这一局赢定了。”

  57.春水泡梨花(57)

  春水泡梨花(57)

  高水昕和曾sir之间的争斗只是才拉开帷幕,冰山藏在巨大的黑海之下,缓慢行驶,慢慢计划着登场方式。

  尽管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忽略,然而时间不断向前,慕长洲的差旅如约而至。

  这一次谈的合约成功与否很重要,国内意味着EZ的实力和身价,于外,则更看重整体的综合。Easter几经思量,放弃了在第二故乡的快乐时光,点齐各部门的精锐,打算一鼓作气,顺利拿下。

  32寸行李箱就摆在茶几旁,已经塞满了东西。宁安跪坐在一旁,也不知道是检查的第几遍了,只担心漏掉什么,让慕长洲夜里睡不踏实。

  慕长洲打包了私房菜的外卖,提着袋子回家,打开门就看到这一幕。她的心里蓦得一沉,放轻脚步,开口问着:“怎么了?”

  “我查了天气,那边最近都是阴雨天,你一个人不喜欢打伞,多带几件衣服,免得潮乎乎的,穿着不舒服。”宁安没抬头,只是指给她看新装进的衣物。

  “好。”慕长洲放下外卖,换了柔软的睡衣,和她并排蹲下来,看着那些熟悉的东西,用手肘去撞她。

  “干嘛?”宁安正在收拾旅行装的护肤品,不留神手指一松,都掉了下来。

  “我记得上次回来给你带包了,也没见你用过。这次呢?有什么想要的么?”慕长洲在心里暗想——不知不觉,这些事都成了宁安的包办。零碎的小东西,新换的手机,衣服、鞋履、这只行李箱……宁安从点点滴滴渗透了彼此的生活,打破慕长洲的生活习惯和金钱使用原则。她仿佛是被温水煮着的青蛙,以为自己能够把控,但早已失去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