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洲是从食堂那边过来的,高三这半年,个头又窜了一大截,校服在身上,捉襟见肘的。好在她只长个子不长体重,头发不是那么长,也没有扎,远远看很有点歌星的摇滚范。

  “同桌站第二排,对,那里就行!”章立吆喝了一句,五排人眼见是齐了,他才爬上第四排,站在了最左边。

  慕长洲的脑袋就在自己眼皮子地下,这个角度看过去,宁安觉得有意思,一时情不自禁,双手扶在了她的肩头。

  摄影师就是这个时候拍了校服的这一张,随后招呼大家脱下衬衣,拍张随性的。

  慕长洲略回了眼,看了一眼她,红扑扑的脸,根本没当回事。她将自己刚买的水递过去,好像只是临时起了善心:“小心中暑。”

  汽水是冰镇的,拿在手心,宁安还是有点懵的。谢珽撞了她一下,提醒着:“快点啊宁安。”

  宁安回过神,解着校服的扣子,里面也是件白色的纱裙。汽水放在了脚边,等拍完了再去拿,也滚到了地上。

  谢珽等她捡起来一起走,问:“什么时候买的?怎么不给我带一瓶?”

  “慕长洲给我的。”宁安的目光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慕长洲的身影,白衬衣解开了扣子,里面的白色短袖,走起路来慢悠悠的,还是去食堂的方向。

  “嗯?”谢珽迟疑了片刻,当时没在意。

  那天晚上,宁安苦闷了快三年,拉着她在外头吃着火锅,眼神都在锅底,话说出口,害的谢珽连肉都从筷子上掉回锅里。

  十几年了,谢珽恋爱分手结婚离婚的,和宁安从没断了联系,自问和她是交心的。

  宁安因为慕长洲的选择,退而求其次,选了同样的专业不同的大学。可慕长洲在填志愿确认签字之后,就消失在了高中同学的视野里。大二的时候,只在校长的嘴里,听说了她拿了奖学金,着手申请业内top的几所学校,确定要出国继续深造。

  谢珽知道了,专门打给宁安告诉她。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许久,只是苦笑:“学霸就是学霸,再怎么辛苦,追不上啊。”

  没多久,章立的朋友圈发了他和宁安的合照,宁安手捧着一把鲜嫩的黄玫瑰,笑容释怀、洒脱。

  学期末,都回到了家乡。谢珽和宁安约饭,问起这段恋情,宁安百无聊赖:“太熟了,下不了手,还是退回去,当老同学吧。”

  “那你……”谢珽欲言又止。

  “我……追不上她的脚步,高中拼死拼活,也只是能保持和她在一个考场上。谢珽,她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我的。我不该再执着什么,我也有自己的人生,该去过自己的生活。”宁安满眼放空,捞着火锅里的肉,给自己打气:“谈恋爱!搞事业!人生苦短,尚须尽兴!”

  “人生苦短,尚须尽兴……”谢珽心里念了一句,晓得这里不是能说话的地方,狠狠剜了宁安一眼:“瞒着我做什么?”

  “没机会啊……”宁安和她贴着手臂,打趣:“你那个弟弟怎么样?有没有下文?”

  “没意思,新鲜了几天,厌了,年后找个借口踹了。”谢珽嘟哝了一句,“还好当时脑子拎不清也能听进你的劝,尽早离婚止损,章立也帮了一把,不然现在怎么这么潇洒?”

  “没事,这个弟弟不可爱,下一个更乖。”宁安岔开了话头,喝着橙汁,眼底藏不住喜悦。

  章立过来的时候,脸颊通红着,笑着坐下来,熟络地问:“你俩还腻歪呢?”

  “一辈子闺蜜,腻不够啦。”谢珽歪着头靠在宁安的肩头,看着章立:“你大姑娘出生,我俩可都是包了大红包的。”

  “哈哈,多谢呢,现在就等小的出来!我更希望还是个姑娘。”章立想到姑娘,笑得越发深了,拿出手机找到女儿的照片,好一通炫耀了,才接着说:“我这么厚颜无耻过来,是有事情要求老同学帮忙!”

  才恭喜了二胎将至,谢珽变脸如翻书:“我就知道,班长现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是对宁安有所求吧?”

  “是!”章立的酒意一晃而过,收起手机,解了解扣子,才说:“我转行做了猎头,靠着大家给面子,在省城甚至本省混得算不错。”

  “恭喜。”宁安坐直了身体,用橙汁表达了祝福。

  章立觑着宁安的脸色:“本省在你的行业,这几年大刀阔斧,新任一把手更有意继续发展,所以……很缺人才。”

  宁安没接话。

  “我知道,你这两年已经偏向管理,年后也彻底离开技术方面了,再请你回头,是不可能的了。”章立和宁安是一所大学,但专业是隔了太多的,也是实在没办法,才会来找宁安。

  “我需要一个专业绝对过硬的人,也是被点名想请的人。”章立咬咬牙,继续说:“慕长洲,宁安,我需要她。”

  谢珽略微坐开了些,她想着宁安的话,这俩人好上的事情,章立应该是不知情的。

  “班长,慕长洲是你的同桌,不是我的。”宁安不动声色,以退为进。

  “两年前见过后,我就再也联系不上她了。”章立没有多余的表情,只陈述既得消息:“你们的视频,我看过了。不管怎么样,慕长洲和你都在H市,你一定和她有联系。”

  “宁安,成与不成,只要你肯牵个线,这个数都是没问题的。”章立心里也有苦衷,看着宁安,轻声说:“这一单对我来说,能不能成是一,能不能牵头是二。我打听得到,学霸已经回国了,是公司技术总监很得重用。只是……这半个月我想方设法,都联系不上她,才求上你的,只是牵个线,拜托了。”

  同学聚会在午夜告一段落,十点多的时候,宁安就打给了宁父,说是和谢珽很久不见了,去她家里住一晚,明天中午回家。

  谢珽打车来了,蹭了宁安的车,回了家两人分开洗了澡,面对面坐在床上。

  “从实招来、从细说起,不得隐瞒!”谢珽盯着宁安。

  从两年前的不欢而散,到慕长洲的喳喳,宁安再一次一吐为快。

  “那她对你……挺好的啊?”谢珽睁着圆眼,手里的薯片也不香了,“没想到……没想到啊。”

  “没想到什么?”宁安的长发落在身上,连口红都去了,就显出几分稚嫩来。

  “我实话说了,你可别想别的。”谢珽有些感慨:“慕长洲那副厌世的样子,我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呢。”

  那是你不知道她从前还只交床伴。

  宁安腹诽了一句,也跟着躺下来:“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两年前聚会上再见,我只觉得她起码不是纯纯的直。我其实没想到会真有什么。”

  “那你快乐么?”谢珽更是感慨,十几年了,宁安自始至终,心里都没彻底放下过慕长洲。

  “和她亲近一点点,我都是快乐的。”宁安剥离了所有旁的心思,坦然承认:“哪怕她现在都只是打算坚持三个月,就可以分开摆脱我,我也是快乐的。知足是不会知足的,可我在心里藏了她十几年,换这三个月,不算过分吧?”

  “宁安,你发挥浑身解数,我不信慕长洲对你一点都不动心。”谢珽看着闺蜜,煽风点火。

  “嗯!还有两个月,事在人为,我总得再拼一拼!考试考不过她,我不信谈恋爱,我还谈不过她了。”宁安也给自己鼓了劲儿,两个人笑成一团,又一起打了个哈欠。

  谢珽关了灯,黑暗中她问:“那……章立求你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不成也有五位数,你不是攒钱想买房么?”